鄧銘釗不過是一句戲言,顏攸禮卻真將魏謙遊盯上了。而且目光很是灼熱,叫魏謙遊幾次都想在秦蓁身後躲上一躲。


    “看什麽呢,我臉上有東西不成?”魏謙遊伸手在顏攸禮麵前晃了晃。


    “魏兄既是在玄清派,定是有過幾番作為了,正好借此機會說來叫我們漲漲見識。”顏攸禮顯得有些激動,好在尚存著些理智,沒直接將心裏話說出來。


    鄧銘釗一拍腦門:“對啊,原本魏兄初迴金陵時我就想問來著,隻是礙於雲姑娘的麵子不好意思開口。敢在餘杭揭竿立寨的,定不是泛泛之輩,不知比從前的清風寨如何。”


    魏謙遊不禁失笑,笑得兩人莫名。還能比之如何,還不都是原班人馬。


    “土匪不值一提,不過此去餘杭卻是另有見聞。北胡安分了幾年,怕是又要有所動作了。”


    聽魏謙遊說道此處,顏攸禮已是心知肚明,他定是經曆了玄清派那場浩劫的。至於如何化險為夷,便是不得而知了。


    鄧銘釗沉吟道:“他們不安分倒是尋常事,隻是沒想到會先從餘杭下手。看來上次吃了虧,這次學得聰明許多嘛。”


    看魏謙遊生了興致,顏攸禮哂笑一聲:“說得像是鄧兄你知道多少似的,上迴北胡進犯,我三人才多大年紀?鄧兄莫不是被奶娘抱著上戰場去了?”


    鄧銘釗也不覺尷尬:“不過是聽家裏長輩說的,想要在兩位兄台麵前賣弄一番,顏兄又何苦拆穿我。”


    從前聽師父說起,當年中土多少能人異士,可惜師父隻是草草帶過。還想著今日能聽個詳情呢,魏謙遊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門被人推開。走在前頭的蘇漪桐捏了捏鼻子,屋裏濃重的酒氣熏得她腦袋發昏。看屋內東倒西歪的壇子罐子,快要將人都埋了,這是喝了多少啊?


    在鄧銘釗的光頭上狠敲了一下,蘇漪桐才費力地將人托起。鄧銘釗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朝兩人投以得意的目光。


    其實三人都在裝醉,雖沒有商量好,卻是對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是以當下互不點破。看著鄧銘釗率先被接走,兩人心中都是羨慕。


    秦蓁的反應則是顯得淡然許多,並沒有多餘的動作。將顏攸禮的手臂掛在自己肩頭,便借勢將人扶起。


    魏謙遊偷偷睜眼看了看,心說:韶兒啊,這時候還講什麽謙讓。看不見我們特意躺得這麽分散,就是方便你們接人嘛。罷了罷了,如今別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你是不是該……


    “將門鎖上,窗戶也釘死。能喝成這般樣子定是喜歡得緊了,不叫他喝夠了不許放他出來。”雲韶冷聲吩咐著,又朝身側瞪去一眼,叫溫婉連準備好的毯子都沒敢替魏謙遊蓋上。


    待雲韶走後,溫婉大開門窗,將屋裏的異味散淨,才吩咐開始做活。口中還念道著:“師父,弟子隻能替你做這麽多了,也算是仁至義盡。不是弟子不想幫你,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而後婉綰二人對視一眼,趙清綰提議道:“要不咱們磕個頭再走吧,以澄清你我對師父並無不敬之意。”


    溫婉點頭,兩人又是跪地拜了拜。許是觸景生情,還真叫她們擠出兩滴眼淚來。


    魏謙遊心中憤恨,幫不上忙也就算了,你二人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當為師再出不去了怎的?


    一念至此,魏謙遊就在婉綰二人愕然的目光中直挺挺地站起來。


    瞧二人很快恢複了常色,魏謙遊不禁納悶,難不成這兩個丫頭知道他是在裝醉?


    不用魏謙遊發問,趙清綰就答道:“大家都知道啊,你們演得那般假,哪裏會叫人看不出,我們又不是傻的。”


    溫婉緊接著勸道:“其實師娘還是很關心師父的,隻是表達方法跟師姑和秦蓁姑娘有些不同罷了。不然師娘又怎會責怪師父,又怎會費此周折來警示?”


    趙清綰一拍大腿:“是這麽個理兒!”


    魏謙遊冷眼看著兩人一唱一和:“韶兒作何感想,我又怎麽會不知道,還用得著你們來說。”


    溫婉拍馬道:“是了,師父和師娘一向心意相通。不瞞師父說,我們此來接人,就是師娘的提議。雖不知師娘為何突然變了卦,但定是出於對師父的考慮。”


    魏謙遊本就沒打算和婉綰二人計較,看溫婉這麽著急為自己二人開脫,心中隻覺好笑。不若就趁此機會,在婉綰二人心中立個牌坊,當個開明師父。


    婉綰二人目送著魏謙遊離開,溫婉吩咐道“你們別愣著了,這屋子還按師娘的意思封好,卻別和師娘說起。”


    次日,雲韶聽得溫婉的稟告不由緊張:“這事怎麽辦的,叫你們封屋子,可沒叫你們連個送飯送水的位置都不留下。這若是……”


    見溫婉噙著一抹笑意,雲韶話聲一滯,改口道:“罷了,他身子骨健壯的很,餓上幾頓也無妨。”


    溫婉點了點頭:“師娘且放心吧,婉兒雖是心疼師父,但終究是師父惹得師娘不快,這立場婉兒定是要站定的。若是師娘再沒吩咐,婉兒就先告退了。”


    “慢著!”察覺到自己語氣中帶了些急色,雲韶忙調整了心態,又道:“這時辰他該是醒了,那屋裏可曾傳出過動靜?若是擾得人心煩,就派人進去將他的嘴堵上。”


    溫婉故作茫然:“師娘吩咐過不許任何人去關心師父,婉兒哪裏會知道。但想來也是不曾的,若是師父唿救過,師姑父和顏攸禮該是會來求情的。”


    雲韶聽罷揮了揮手,叫溫婉迴去,自己扶額頭痛。麵上一閃而過的憂慮,雲韶自認為掩飾得很好,卻還是沒能逃過溫婉的眼睛。


    “師父你也看到了,婉兒和師姐可不曾騙過你,師娘對你的憂心是實打實的。”從雲韶屋裏出來,溫婉立馬換了一張討好臉。


    魏謙遊悻悻道:“諒你們也不敢,我這就進去給韶兒一個驚喜,看她還裝是不裝。”


    溫婉忙扯著衣袖將魏謙遊攔了:“師父不可操之過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再耐心等等。女子的心思婉兒該是比師父清楚,這會兒進去怕會適得其反。”


    魏謙遊了然地點了點頭,同時心道:不愧是我的弟子,果然不是尋常人,竟一眼就看出我進去是要吃豆腐。


    “那照你的意思,我先找個地方躲躲?”


    溫婉應道:“不錯,但柴房人來人往的,難免要被人發現。若是躲得太遠,又怕來不及傳信,不若師父就先在師姐房中住著。”


    魏謙遊笑道:“當真是個好師妹,我住了清綰的屋子,饒是師徒也要叫人說閑話。”


    溫婉無奈地歎了一聲:“師姐那間屋子,不知多久沒人住過了。師姐的性子師父自是了解,哪裏肯自己住。”


    魏謙遊反應了一下:“好啊,竟敢在為師麵前炫耀恩愛。若是沒有為師,你們早天各一方了。”


    溫婉連連擺手:“婉兒哪裏是炫耀,這是給師父些憧憬。有了這憧憬,師父便能時時提醒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便不會出岔子了。”


    這一日魏謙遊窩在屋裏好不鬱悶,隻有婉綰二人送飯來時才能得人陪著說上兩句話。寨子裏沒有任何異動,似乎根本沒出現過他這個人似的。


    更叫魏謙遊鬱悶的是,鄧銘釗和顏攸禮也是全然忘了他的存在,裝醉裝得好生愜意。


    “婉兒,這都臨近暮時了,韶兒那邊還一點動靜都沒有?”魏謙遊拉住趙清綰,看著桌上的飯食提不起半點胃口。


    趙清綰顯是不滿於溫婉上次送飯來,被魏謙遊留下說了許久,是以這次也跟著來了。看魏謙遊又將溫婉拉住,不顧師徒關係就一眼瞪過去。奈何眼睛沒人家的大,不多時就敗下陣來。


    溫婉朝趙清綰攤了攤手,率先在魏謙遊對麵坐下:“師娘看似沉得住氣,但婉兒偷偷去看過,焦急可不比師父少呢。師父這會兒可千萬穩住,不然就功虧一簣了。”


    趙清綰哼道:“如今的局勢對師父有利,畢竟師娘還不知道師父不在那屋中。若是這般局麵師父都先沉不住氣,也隻能怪師父自己沒出息,我和婉兒也幫不上忙了。”


    趙清綰雖說得不客氣,但卻是句句有理,叫魏謙遊無法反駁。而且這也是頭一迴聽趙清綰分析的這般頭頭是道,魏謙遊屬實驚了一訝。


    “看不出,原來清綰也是個聰明的。果然,我教出來的弟子,沒有泛泛之輩。”魏謙遊讚許道,更多的卻是自誇意味。


    趙清綰不滿道:“師父怎麽這麽說話,好像我一向不長腦子似的。我這叫大智若愚,平日懶得去想。如今看婉兒被師父抓著脫不開身……不對,是看師父如此著急,自然是要精心思慮一番了。”


    魏謙遊嘴角抽了抽,怎麽還將心裏話說出來了。不過清綰說的不錯,如今韶兒在明,他則在暗處。定是要牢牢把握這次機會,叫韶兒將藏著的心思盡數展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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