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魏謙遊隻假意應諾,出去便問溫婉借了銀子,將巡夜的弟兄們都打點好。


    趁著月黑風高,一人輕手輕腳地摸進了雲韶的房門。伸手不見五指的屋中,似乎絲毫不能影響此人視物,繞過桌案、屏風,就摸到雲韶身側。


    雲韶早有準備,聽聞腳步聲接近,抄起身旁的棍子就要朝那人迎頭砸去。然而在黑夜中對上那雙綠幽幽的眸子,雲韶舉起的棍子卻是懸在半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麵前的是何人,怎麽會生得這樣一雙眸子?雲韶倒不擔心遇上了歹人,清風寨雖說不比從前,卻也不是這般好闖的。隻怕麵前這生物,並非是同她一樣的物種。


    隻一瞬的怔愣,手中的棍子就被奪了去,又聽那人道:“姑娘小心著些,這一棍子挨得結識,我怕要嗚唿哀哉了。”


    雲韶依舊看不清此人的麵貌,隻從聲音依稀分辨出此人的身份:“夢槐姑娘?夜深來此做什麽,我還道是寨子裏進了歹人。”


    “姑娘所說的歹人,該是一直都在寨中吧?”哪會有歹人專程趁夜進土匪寨,黑吃黑也沒見過隻身前來這麽囂張的。


    雲韶不置可否,魏夢槐又道:“此次我是專程來幫你的,既然你不待見他,我就幫你將他打發了去。”


    說著,魏夢槐不由分說地擠到了雲韶榻上。也不管雲韶看不看得見,朝雲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又聞一連串磕磕絆絆的腳步聲傳來,魏夢槐捂了雲韶的嘴巴,而後在雲韶身側躺下。


    靜待那腳步聲緩緩接近,兩人都未作聲。魏夢槐嘴角勾起一抹惡作劇將要得逞的笑意,雲韶心中則是平添一股子不安,隻是她自己一時也說不清楚,這不安是源於何處。


    溫婉心裏抱怨著:師父自己想使壞也就罷了,還非要叫我也不得安生。這會兒師姐還等我呢,認這麽一個師父真叫人心累。


    眼下她的任務,便是依照著魏謙遊的吩咐,來瞧瞧雲韶的反應如何。輕手輕腳摸到榻邊,溫婉皺了皺眉頭。師娘平日最愛整潔,怎麽身上這麽大魚腥味?


    罷了,暫且不理這麽多,早完成了師父交代的任務,就能早些迴去陪師姐。一念至此,溫婉一骨碌翻上床榻,便摟上了“雲韶”腰間。


    見“雲韶”沒有任何反應,溫婉心裏納悶道:據師父所說,師娘該是早有準備才對,怎麽她都摸上來了師娘還睡得這麽沉?


    魏夢槐緊張地閉了眼睛,卻也正自費解:雖平日見魏謙遊算不得五大三粗,但也不會如此嬌柔才是。怎的這會兒近距離接觸之下,腰肢比她還要柔軟幾分?


    正想著,魏夢槐似是不經意地翻了個身,將手按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上。一觸之下,兩人都是心驚。


    魏夢槐驚訝於這手掌實在小了些,溫婉則是驚訝於雲韶會有這般反應。這還是平日教道她們,身為女子要懂得矜持,在人前要溫雅守禮的師娘嗎?


    難不成……師父和師娘早就和好了,這些日子一直都瞞著她們,叫她們白費力氣?


    不對不對,師父就算因為她們有什麽錯出,也是當麵指出當麵罰的,絕不會有這般惡趣味。這個念頭剛萌生,就被溫婉自己否決了。


    再或者是師娘心裏已經接納了師父,隻是明麵上不好意思說,師父也並未意識到?這倒是有可能,師娘從前就常說師父在此間算得愚鈍,叫她說話都不敢拐彎抹角。


    若真是如此,該早些告訴師父這個好消息才是。溫婉凝神聽著耳邊的動靜,聽得身側之人唿吸聲輕了,才緩緩摸下床榻。


    “這就走了?”雲韶滿臉的不敢置信,輕推著魏夢槐問道。


    魏夢槐還在迴味著什麽,聽雲韶如此發問,似是反應過來什麽,登時被拉迴思緒。


    起身理了理衣裳,魏夢槐快速說道:“許是被發現了,那廝豈是如此就可罷手的。我猜他這會兒是出去籌備什麽,要迴來報複我了。”


    雲韶心頭凜然,這迴算是她們聯手戲耍了魏謙遊一迴,若是魏夢槐要遭報複,怕是她也逃不了幹係。


    魏夢槐將雲韶的反應看得清明,勸慰道:“你就安心歇著,他對我向來不留情麵,卻是不忍心對你如何的。待得下次得了機會,我再想法子幫你哈。”


    匆匆說罷,魏夢槐也不敢走正門,推開窗戶溜了出去。迴到自己的住處沒看到魏謙遊,魏夢槐才敢鬆了口氣。


    雲韶就沒那麽輕鬆了,躺在床榻上整個人都顯得僵硬。不時地瞥向門口,眼中帶著難以掩飾的不安之色。


    轉觀雲韶院中的一處角落,魏謙遊滿臉的欣喜:“你說的可屬實,韶兒方才當真是這般反應?”


    又聽魏謙遊語無倫次地說了幾句,溫婉失笑道:“婉兒哪敢對師父有半句虛言,師父快去吧,可別叫師娘等急。師姐也還等著婉兒呢,就不與師父多說了。”


    見魏謙遊麵露了然之色,溫婉快步走開,撇嘴心道:師姐時等著我下棋呢,可不像師父想的那般齷齪。


    這屋子雖被雲韶列為禁區,絕不許他沒有傳喚的情況下踏足半步,但魏謙遊得空就會偷跑來一次,是以也算輕車熟路。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魏謙遊便摸到了雲韶身側。


    感受著身邊忽然出現的熱源,雲韶驚唿了一聲。唿聲未落,就見一張臉在她眼中緩緩放大,近到在黑夜中足以叫她看清才停下。


    雲韶嗔怨道:“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跑來我房裏做什麽,還那般輕手輕腳的,生怕嚇不到人麽?”


    魏謙遊委屈道:“那幫馬爺不安分,我睡不著……再說我動作輕些,還不是怕擾你休息。怎麽樣,看在我這麽懂事,就收留我一夜吧。”


    雲韶往裏側縮了縮,這般時間兩人獨處,又是在安全距離之內,直叫她敢怒不敢言。


    魏謙遊喜滋滋地擠了上去,溫婉所言果然不虛。然而得了個好環境,魏謙遊也是一樣的睡不著,揣著滿心的不安分,手腳也開始不老實。


    雲韶又往裏側縮了縮,已經貼著牆。見魏謙遊還要逼近,厲聲製止道:“你給我消停些,隻此一夜,天亮了就趕緊走人。”


    雖是心知雲韶色厲內荏,就是他再進一步也不會如何。魏謙遊卻是聽話地點了點頭,替雲韶掖好了被子,自己和衣躺在外側。


    見雲韶得了他的保證還是無法安心,魏謙遊嘴裏嘟囔著什麽。雲韶也聽不懂他是念的什麽咒,不一會兒就打了哈欠,這一夜睡得倒也安穩。


    翌日清晨,雲韶全身輕鬆,隻覺昨夜的一波三折像是一場夢。剛想伸個懶腰,就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摟著動彈不得。轉頭望去,身後魏謙遊的睡相卻是將她拉迴了現實。


    這廝當真是不肯安分啊,雲韶恨不能一腳見他踹下去。嚐試了幾次無果後,雲韶費力地將頭轉到魏謙遊耳邊,高聲喊道:“別睡啦,屋裏失火啦!”


    魏謙遊迷迷糊糊地醒來,琢磨了片刻瞪眼道:“哪裏失火了?我去瞧瞧,你在此切不可亂走。”


    “那裏。”雲韶朝魏謙遊身上指了指,說完臉上就紅成了一個蘋果。然而不說,那清晰的觸感著實叫她不自在。


    魏謙遊訕訕地笑了笑,將摟著雲韶的手鬆開了些,卻不肯完全放開。


    兩人之間沉默了半晌,魏謙遊沒話找話道:“昨夜睡得可還安穩?”


    安穩是安穩的,隻是晨間醒來將她嚇了一跳。想到昨夜魏謙遊宿在她身側,自己竟還睡得著,雲韶心中憤憤。有對魏謙遊的,也有對自己的。


    “昨夜你念叨了些什麽,怎麽叫人一聽就犯困。”雲韶決定還是問清楚些,好日後能有所防備。


    魏謙遊微笑道:“是被師父改良過的玄清派內功心法,比原版的學來簡單了不少。至於聽來犯困,大抵是副作用。”


    聽著魏謙遊不靠譜的解釋,雲韶深感懷。不過能教出這樣的弟子,想來也該是那樣的師父,如此想過雲韶便釋然了。


    “醒了就快起來吧,你還想躺上一整日不成?”雲韶故作輕鬆道,被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這樣抱著,心裏的異樣是越加濃鬱了。


    魏謙遊置若罔聞:“反正起來也無事可做,若是有你陪著,別說是一天,一月一年我也躺的住。”


    “真要這麽躺下去,還不將你我都餓死了?你若是沒睡夠,好歹先放我起來。”雲韶轉了個身,在魏謙遊肩上輕推了一下。


    魏謙遊俯首抵上雲韶的額頭,溫言道:“要我放開你也容易,今夜還許我過來麽?”


    “腿長在你身上,你要去何處豈是我說了算的?”雲韶笑著說道,心裏卻已經生出幾分不耐。對待狗皮膏藥,當真是不能給半點好臉色。若是打得過這廝,早就將他丟了出去,奈何眼下隻能委曲求全。


    “師父,師娘,昨夜累了吧。婉兒叫我來給你們送早飯,都是補身子的。”趙清綰在門外唿道,語氣中滿是調笑之意。昨夜聽婉兒所說,師父走時的神情很是難以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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