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婆婆我們不餓,來時吃過早飯的,你不用招待了。”趙清綰盯著竇婆婆手中的罐子咽了下口水。


    饒是陶罐封著口,還是有淡淡的幽香飄出,不禁叫趙清綰食指大動。但顧及著還有正事要辦,還是將其他事情拋在了腦後。做出這個決定時,趙清綰還在心裏標榜了一番自己的自控能力。


    溫婉輕嗅著分辨了片刻,麵色逐漸變得凝重:“百花毒?”


    竇婆婆輕輕點頭,將陶罐擱在案上,卻不啟壇封。而後退到一旁,眼中添了幾分沉重。


    趙清綰尚不解其意,歪頭道:“竇婆婆,你不帶我們去找喜兒的娘親,叫我們盯著個壇子做什麽?”


    “喜兒的娘親就在裏麵了,娘娘發覺後就派老奴前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竇婆婆歎息道。不知公主拜的師父是個怎麽樣的人,身手倒是調教得不錯,就是把腦子給教沒了。


    趙清綰隻道是竇婆婆同她玩笑:“分明就是竇婆婆做了好吃的,若是喜兒的娘親在裏麵,這香氣又是從何而來?”


    溫婉解釋道:“百花毒,溶入水中一點便能散發滿室幽香,被人聞了會情不自禁地將它喝下。喝了它的人,便會出現種種幻覺,在幻覺中會彌補平生所有的遺憾。”


    趙清綰納悶道:“那它怎麽會稱作毒?聽來很美不是嗎?”


    溫婉搖頭:“是很美,但是那片刻的美感,卻要用餘生來作交換。”


    竇婆婆接著道:“人服下百花毒後,就算被燒成了灰,也是會散發百花毒的香氣,隻是少了其中猛烈的毒性。”


    趙清綰捏著下巴若有所思:“所以說,喜兒的娘親就是死於百花毒咯?喜兒也真是的,娘親都這麽大年紀,神智還有些不清醒。若是盡早將她接入宮中,也不會叫她誤食了百花毒。”


    溫婉拉著趙清綰坐下,緩緩開口:“這是沒那麽簡單,恐怕這毒還是喜兒姑娘親自下的。”


    趙清綰表示不信,喜兒就算因為貪慕權勢,如今的性子變了一變,卻也不至於親手毒害自己娘親吧。


    溫婉納悶地看著趙清綰:“這百花毒,乃是中土一位皇子府中的丫鬟,為得主子青睞特意調製的香料。隻是弄巧成拙,其中猛烈的毒性叫她還沒來得及在主子麵前迴眸一笑便香消玉殞了。據說百花毒的配方還被那府中留著,師姐不知道此事?”


    趙清綰也是納悶:“說來這也算是我的家事了,婉兒你怎麽知道的比我還清楚?”


    竇婆婆道:“其實這事情當年在宮中也不算什麽秘密,隻是公主當時尚且年少,這些事情自然傳不到公主耳中。”


    趙清綰了然,又問道:“隻不知那百花毒,是哪位皇子府裏傳出來的?想來讓那宮女魂牽夢縈的,該是太子或者趙王那般。”其他皇子倒也有幾個模樣俊朗,又精明能幹的,但比起這二人都是差了些。不過趙王整日擺著一張生人勿近的臭臉,所以趙清綰覺得還是太子的可能性大些。


    竇婆婆長歎道:“時間過去太久,記不得咯。若非生了這檔子事,老奴都要忘了宮中還有百花毒出現過。”


    瞧趙清綰還要不依不饒地追問,溫婉上前將她攔了,凝聲道:“竇婆婆方才所說,隻要聞到了那香味,就會不由自主地服下,可有過例外?”


    聽得溫婉此問,趙清綰才想起來,師父這會兒正在宮中呢。不知喜兒的百花毒是從何處得來的,更不知喜兒手中還有沒有多餘的。


    竇婆婆沉吟道:“算上這次,老奴也不過第二次見到百花毒罷了。若是這般算起來,不曾有過例外。”


    “糟了。”婉綰二人麵色沉重,溫婉尚能保持鎮定,趙清綰額上已經冒出了一層虛汗。


    見二人如此反應,竇婆婆不免要問上一句。待得婉綰二人將憂心之事說了,竇婆婆勸道:“公主殿下不必太過憂心,若是你們師父真像你們說的那般不簡單,心誌也該是堅定的,沒那麽容易上套。再說施毒之人是不是喜兒還未可知,事情有個定論之前,切不可自亂陣腳。”


    趙清綰拍案道:“若真是喜兒可該如何,竇婆婆快帶我們進宮去,不可再拖延了。”


    溫婉忖道:“若說喜兒最憂心的人,比起師父來說是師姐更為恰當。若真是喜兒下的毒,師姐過去喜兒定是有所準備的。師姐還是先迴去,婉兒定會把師父安然帶迴來。”


    昨日才剛來過,魏謙遊並沒受到侍衛的阻攔,徑直便進到了喜兒寢殿之中。


    喜兒正自擺弄敬王府送來的聘禮,見魏謙遊進來,不善道:“昨日我們可是約法三章的,你還來做什麽?若沒個正事,可算你壞了規矩。”


    魏謙遊施然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輕呷一口才道:“沒正事,我一個平民哪敢隨意在公主殿中走動。隻是昨日迴去後想起,還不曾拜訪喜兒姑娘的娘親呢。是以這次特來給她老人家行禮,順便問問當日所說你我的親事還做不做數?”


    喜兒一瞪眼,隨即沉靜下來,嗤笑道:“看看這屋中,敬王府的聘禮我都收了,還要我嫁給你?自己照鏡子看看,你渾身上下哪點比得上敬王世子?”


    魏謙遊還真算聽話,等喜兒說完,一把搶過她手中的妝奩照了照。頹然道:“是比那世子爺差遠了,但哪有癩蛤蟆不想吃天鵝肉的?隻是有的癩蛤蟆不說,我嘛……比較誠實。”


    “少在我麵前耍無賴,我可不吃你這一套。待我下月嫁進了敬王府,咱們就徹底沒關係了,你也別想那師徒關係牽製我什麽。”喜兒依舊埋頭整理著她的聘禮,看得眼花繚亂。


    “成,那就不說親事,我想見見老人家總行吧?”魏謙遊隨手揣了一對紅玉鐲子,婉綰那兩個丫頭,不給點好處收買,請她們幫忙可不容易。


    “就是見過,也不會叫她舍了敬王府這麽好的親事,你就別總想著攀高枝了。”喜兒沒好氣道,說著就要送客。


    魏謙遊似是無意道:“莫不是沒將你娘親接來吧?堂堂的公主殿下對養母那般,叫人聽了可該怎麽想?”


    真是麻煩,喜兒心裏抱怨了一句,又道:“娘親她這幾日身上不舒服,不方便見客。若是你執意要見,過幾日再來吧。”


    說罷,喜兒招來一個侍衛,低聲吩咐道:“盡快將我那養母接來宮中,不能落人話柄。”


    他不過隨口一說,不想還真沒接來,魏謙遊失望地搖了搖頭,丟給喜兒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正要起身離去,就見門外進來一個俊秀公子,侍衛皆是俯身行禮。


    喜兒笑迎了上去,嬌聲喚道:“晉王哥哥,清綰就要出嫁了,你都不說送些祝福來。太子哥哥的可是早就送到了。”


    “清綰出嫁這麽大的事情,本王又怎麽敢忘了,這不是親自給你送來了嘛。”晉王招了招手,便有一人遞來一個匣子。


    被喜兒陪著入坐,晉王看了看桌上的茶盞,問道:“清綰,你這裏有客人?”


    喜兒環顧了一圈:“怪事,方才還在的,這會兒不知道跑哪去了。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晉王哥哥不必在意。”


    “不過是拿了你一對鐲子,你有什麽不滿說出來就是了,哪能說師父是無關緊要的。”魏謙遊手中握著公主府的玉牌,還炫耀般地將手放在了顯眼處。


    瞧見來人,晉王起身道:“魏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魏謙遊也拱手還禮,與晉王寒暄了一番。又歎道:“清綰都快要嫁人了,還是這般孩子心性,剛才還執意要將府裏的令牌送我。你作為兄長,可得勸她一勸。”


    晉王溫言道:“魏兄是清綰的師父,這玉牌也受得。既然是清綰的一番心意,魏兄就別要推脫了。”說著,還朝魏謙遊使了個無奈的眼色。趙清綰決定的事情,他如何能勸得了。


    喜兒心中憤憤,看兩人相談甚歡,頗為熟識的樣子,怕是魏謙遊在亮出玉牌隻是就料想到晉王會這麽說。隻是沒想到,他不光是趙清綰的師父,還和晉王熟識,看來此人不像她想的那般簡單啊。


    “不知魏兄何時迴的金陵,本王竟沒得到半點消息,魏兄此事做的可不地道。”晉王輕搖著紙扇,將秋日的涼風往魏謙遊身上扇了扇。


    魏謙遊訕訕笑道:“剛迴來不久,還沒來得及登門拜會。”


    “相請不如偶遇,正巧魏兄今日被本王撞見,不若你我尋個靜謐處敘敘舊。清綰可想同來?”晉王說話從來都是這般不急不徐,喜兒聽得有些癡。


    “晉王哥哥相邀,清綰自然是要同去的。”喜兒欣喜應道。可惜她下月就要嫁進敬王府了,她如今又和晉王兄妹相稱。若非這種種阻礙,喜兒倒覺得晉王才是夫婿的最佳人選。


    “那還等什麽呢,走著。”魏謙遊拍板道。他從來都覺得,晉王讓人很舒服。與他相處,並不會覺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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