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之下,魏謙遊就輕鬆很多,依舊低聲道:“不想如何,我這次來除了帶逸軒離開以外,還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有話快說,本公主可沒時間陪你浪費。”喜兒覺著魏謙遊的話裏有威脅的意味,這些日子頤指氣使慣了,故而叫她覺得很不舒服。


    魏謙遊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喜兒依舊冷冷地看著自己,沒有半點反應。隻得出言提醒道:“讓他們都出去,此事知道的人越多,對你就越是不利不是麽?”


    喜兒翻了個白眼,遣走了院內眾人,而後雙手抱肩望著魏謙遊,且看你能說出什麽來。


    魏謙遊這才開口道:“若你不想太早暴露的話,最好人前恭恭敬敬地喚我一聲師父。永寧侯府、敬王府,乃至晉王和趙王都是知道此事的。從前我沒迴金陵尚好,可如今……就當是為了你的身份,這聲師父就是你再不滿,也是叫定了。”


    喜兒聞言心驚了一下,不知此人有何等手段。明明隻是一介平民,卻成了公主的師父。


    看著魏謙遊得意的嘴臉,喜兒強忍著將他掐死的衝動,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緩聲道:“但我為何要相信你,不會幫著你那弟子將身份搶迴去?”


    魏謙遊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以為沒有我,你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嗎?我那弟子出家當道姑了,也是實在看不下去皇上整日憂心忡忡,便托我想了這個法子。”


    喜兒權衡了半晌,魏謙遊也不心急。來之前他便考慮過,喜兒搖身一變成了公主後,先後性子有如此大的反差,可見是個極貪慕權勢的。這樣的人,最怕的就是被打迴原形。所以魏謙遊相信,喜兒定會受他的威脅。


    院裏約莫沉靜了一盞茶的工夫,喜兒後退兩步,躬身喚了聲師父。魏謙遊麵色如常,梁逸軒卻是重重地鬆了口氣。總算是解決了啊,他被綁在這裏快一天了。


    “魏哥,魏哥!”梁逸軒見魏謙遊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忙出聲提醒道。


    不等魏謙遊吩咐,喜兒便主動道:“弟子這就替他鬆綁,今日之事……”


    魏謙遊沒答複,反問梁逸軒道:“你覺得該如何解決?”


    梁逸軒心說能得救已是萬幸,他哪裏敢對公主如何?當即道:“就這麽算了吧,公主也是少年心氣,貪玩些在所難免。我們做臣子的,陪公主胡鬧一迴也無妨。”


    魏謙遊冷然道:“不成,不論什麽公主皇子,隻要拜在了我門下,便該遵守門中規矩。清綰……”


    喜兒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魏謙遊是在叫她,忙低頭聽候吩咐。


    魏謙遊淡漠道:“說來逸軒該算是你的師叔,你可知弟子對師叔不敬,按門中規矩該如何?”


    “弟子不知,還請師父明示。”喜兒怯怯應話。


    魏謙遊聲調提高了幾分:“該杖責三百,而後逐出師門。如此後果,你可願意承擔?”


    喜兒心中戚戚,聽到魏謙遊後半句,卻是巴不得領了罪。逐出師門,她還不用整日提心吊膽了呢。就算說出去不好聽,丟的也是趙清綰的麵子,與她可沒半點關係。


    “弟子願……”喜兒踟躕著,遲遲未敢開口。杖責三百,還不將她活活打死了。而且欺師滅祖這樣大逆不道的罪過,怕是在皇上麵前哭訴也難得包庇。


    梁逸軒生怕魏謙遊沒在說笑,急忙勸道:“就當是師侄與我開個玩笑,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魏哥,這次就饒她一迴。”


    喜兒聽得梁逸軒肯替自己求情,也保證道:“請師父恕罪,下次弟子萬不敢再犯了。”


    魏謙遊故作為難地想了許久:“念你先前不知情,並且是初犯,且就饒你一迴。”


    說罷,魏謙遊又對梁逸軒道:“天色不早了,你我就別要多留了,省的梁大人百忙之中還要替你操心。”


    “弟子恭送師叔,煩請師父留步,弟子還有兩句話要對師父說。”喜兒跟了兩步,恭敬道。


    魏謙遊迴頭,正對上喜兒一雙欲言又止的眼睛,便道:“逸軒你先迴去,這幾日別要四處生事,我會叫人送信過去。”


    送走了梁逸軒,喜兒全然換了一張嘴臉:“不錯嘛,演得真是像。有那麽一刻,我都快要相信你真是我師父了。”


    魏謙遊笑道:“彼此彼此,隻是我卻一眼就能將你和清綰區分開。清綰雖和你一樣刁蠻任性,眼睛卻是清澈透明的,沒你這麽多彎繞心思。”


    喜兒挑眉道:“我不過也隻是個小女孩兒罷了,能有多世故,師父莫不是想多了?”


    魏謙遊尋了處台階自顧坐在上麵,閑適道:“你所表現出的,可與小女孩差的遠了。迴金陵後我觀察了你一段時日,你的每一次胡鬧看似是任性的舉動,但細想來都像是精心稠繆過的。”


    喜兒心頭一凝,再看向魏謙遊的眼中,多了幾分危險的光澤。


    魏謙遊渾然未覺似的繼續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當朝權貴家的小輩,你已經熟識了大半吧?你想當女帝?”


    喜兒冷睨著魏謙遊道:“做人不要太聰明,往往才能長命。不過既然你問起,我便答複你一番。雖我心裏確實有些盤算,卻還沒有那麽大的野心。”


    魏謙遊佯裝好奇道:“哦?那你的最終目的如何?可否告知一二,也算是滿足我的好奇心。”


    喜兒蹙眉道:“能與你說這些已經不錯了,少得寸進尺了。往後你若是再敢監視我,我定會對你不客氣。你我頂著師徒的名分,雖明著不能對你如何,但暗箭才算難防。”


    魏謙遊微然一笑:“何不先叫外麵那兩個進來,試探試探我的深淺?如此或者打消你的顧慮,或者叫我更具威嚴。這把雙刃劍,就看你如何選擇了。”


    魏謙遊心知,喜兒是拿捏不準他身上有何手段,才遲遲為肯動手。若是不能將她嚇唬住了,往後等待他的便是無休止的糟心,倒不如一勞永逸。


    喜兒麵色連變幾次,終是歎了一聲:“今日就不該引你過來,往後便是無休止的互相防備,實在叫人頭疼,不若我們定下個契約可好?”


    “願聞其詳。”魏謙遊閑閑道。恐怕這才是喜兒叫住他的目的,總算是進入正題了。


    喜兒正色道:“第一,我會盡力維護清綰公主的臉麵,你也要保證我的身份不會道與旁人。”


    魏謙遊點頭應了:“可以,這也是清綰希望看到的。”


    喜兒又道:“第二,我對清綰公主的過往並不了解,幾次都差點出了岔子。往後你要多盯著些,若是我有什麽疏忽之處,及時叫人來提醒。”


    魏謙遊調笑道:“方才不是還說,不許我監視你的?”


    喜兒懊惱道:“這事除外,而且我沒和你開完笑!若是我出了岔子,別指望我會幫你兜著,你安插進宮一個假公主,也逃不了幹係。”


    這事不難,不過是提點兩句,魏謙遊也是點頭答應。


    “第三,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叫你師父。往後你出現的地方我會盡量避開,但你不許刻意找我麻煩。”喜兒說罷,直勾勾地瞪視著魏謙遊。這是最重要的一點,若是魏謙遊不答應,她會毫不猶豫地跟他決裂。


    魏謙遊不禁失笑:“依你,隻要你恪守本分,別再四處惹麻煩就成。”


    “第四……暫時就這麽多了,若是我日後想起,咱們再議。”喜兒暫時想不出還有何不妥,便準備留些機會。


    魏謙遊隻覺天真,卻沒覺得此舉可愛:“這事可沒有後找補的,若是想不出就如此罷了,告辭。”


    “對了,還要提醒你一聲,或者算是個忠告。想要過安穩日子,別跟趙王走得太親近。”說罷,也不等喜兒詢問緣由,魏謙遊便揚長而去。


    喜兒蹙眉自語:“叫我疏遠趙王?如今除了太子,最得勢的便是趙王了,這哪裏算得上忠告?是他與趙王有過節,還是懼怕趙王,擔心我和趙王親近了不好管束?”


    魏謙遊牽馬,在城中閑庭信步一般,似乎等待著什麽。饒是他走得夠慢,該來的還是沒來得及,魏謙遊不由得失落地搖了搖頭。看來他還是高估了喜兒,那丫頭花花心思倒是不少,隻是膽量差了些。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魏謙遊跨上馬背直出城去。口中自語著:“還道是公主殿下會殺人滅口呢,不知是我幸運還是公主仁慈,竟叫我逃過一劫。”


    話音剛落,便有破空之聲在魏謙遊耳邊擦過。魏謙遊迴頭朝射箭那人一笑,猛地一揮馬鞭,策馬就逃。


    幾個侍衛見狀愣了一下,這是要引他們到何處?不過公主的命令才是主要,就不信他一個人能對付得了他們所有。帶頭那人一聲令下,十數匹高頭大馬朝前齊齊追去,馬蹄聲整齊劃一,顯是訓練有素的。


    城外一處竹林,其中還有潺潺溪水流過。魏謙遊正蹲在地上拋坑,口中還念念有詞:“此處依山傍水,可謂是個好地方,你們在此也能睡得安穩些。隻是你們實在不能怪我狠心,要怪就怪喜兒派你們來做了件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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