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該來了……”魏謙遊口中喃喃,雙目無神。人還在這兒,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了哪兒去。


    麵前的魏夢槐自然不肯被無視,口中發出怪異的腔調,朝魏謙遊扮了幾個鬼臉。見魏謙遊還不理會她,魏夢槐再忍耐不住,重重地在魏謙遊肩上一拍。


    魏謙遊受到驚嚇,思緒被強行打斷,驚慌道:“怎麽了?可是韶兒來了客棧?”


    “別做白日夢了,快把口水擦擦,隨我出去轉轉。”


    魏夢槐悶得發慌,溫玉博和朱天賜整日也不知念什麽經,聽著就煩躁。沈家姐妹房間裏更是陰氣沉沉,尋常人一靠近就覺頭暈。隻剩下魏謙遊一個,自打到了金陵後就再也沒像過正常人。


    魏謙遊微微搖頭:“我沒心情,你要是覺得無聊就讓玉博帶你去遊遊秦淮,那邊精致很不錯的。”


    魏夢槐重新坐下,托著下巴撅嘴道:“現在你們又見不到彼此,就是想也沒用,陪我轉轉怎麽了?你想要遊湖,我也是能陪著的。”


    魏夢槐道是她如此說,已經算是很給魏謙遊麵子了。平生她從沒與人結伴去過有水的地方,若是魏謙遊再不領情,那可當真有些不識抬舉。


    魏謙遊全然沒聽清她在說什麽,隻茫然地盯著門口。隻要聽見有人從門外經過,便要瞪大眼睛期待,等到那人過去後又頹然下來。


    魏夢槐憤憤地一拍桌子:“你自己苦悶著吧,本姑娘不陪著了。”走到門口還覺得不解氣,又折返迴來摔了幾個杯子。


    溫婉剛要伸手敲門,就見門板直朝自己拍過來,忙退步躲閃。卻被身後沒反應過來的趙清綰絆了一跤,兩人擠作一團倒在了地上。


    魏夢槐也沒看兩人一眼,徑直迴了自己的房間。


    “她這是怎麽了?”趙清綰納悶道。


    溫婉哂笑道:“失寵了唄,師父心裏念著師娘,哪還有心思顧及旁人。”


    兩人進到屋內,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


    “怎麽又迴來了,任你將整間屋子拆了,我也是沒心情的。”魏謙遊眼皮也不抬,懶懶地說道。


    婉綰二人麵對著魏謙遊坐下,笑道:“我們做弟子的,哪敢來師父屋裏摔東西。不知師父在愁什麽,說出來也好叫我們替師父排憂呀。”


    魏謙遊看清了來人,喉嚨間“咕嚕”一聲,激動道:“可是韶兒來了?”


    溫婉搖頭:“師父,師娘想要見你,便吩咐我二人,若是能找到師父,便帶師父去清風寨相見。”


    魏謙遊一拍腦門:“對,是該我去見她的,我早就該去的。”


    說著,魏謙遊就在婉綰二人驚愕的注視下開始翻箱倒櫃。翻找了半晌,魏謙遊煩悶地將手中的包袱丟下:“從餘杭走時我帶了許多衣裳的,怎麽現在看來一件也不覺體麵。”


    趙清綰失笑道:“師父和師娘都那麽熟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麽,真當一件衣裳就能把師娘迷住了?”


    魏謙遊黑臉道:“少說些風涼話,快來幫我挑上一件。”


    “師姐就別逗師父了。”


    溫婉將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收好:“師父別心急,婉兒覺得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畢竟師娘還沒將往事記起。若誤會不能解開,就算師娘往後也記不起來,卻也要梗在師父心裏的。”


    魏謙遊顧不上聽這些道理:“婉兒,這些話你改日再說,快帶我去!”


    怎麽還不聽人說話了,溫婉蹙眉道:“師娘近日不得空,婉兒與師娘說……”


    魏謙遊狠睨了她一眼,便丟下二人獨自出去。他承認溫婉說的有理,但他等不及了。此時除了迫切地想要見到雲韶以外,魏謙遊再顧不上其他。


    清風寨如今在金陵的日子,可謂是苟且偷生,稍有不慎被人察覺便是滅頂之災。是以連官道上劫路的行當都不做了,隻能靠些小打小鬧維持生計。


    這樣的寨子,自然每個人都對外來者懷著戒備之心,這也是為什麽鄧銘釗當日顧不上問清楚,就對婉綰二人下手的原因。


    魏謙遊眼下也麵臨著此般局麵,周圍的一眾土匪顯是將他當成了入侵者,一言不和便要將他擒下。


    “讓開!”換做平時,魏謙遊定會與他們解釋清楚。但此時多等半刻,對他來說都是難挨的煎熬。


    頃刻間,便有幾個土匪躺在地上哀嚎。眾匪心中叫苦,自從上次敬王府的事情後,金陵便一直戒嚴,寨裏好長日子沒事可做了。他們不過是出來打獵的,不想就遇上了這麽個硬茬。


    “快去稟告寨主和鄧公子,就說有人硬闖清風寨,咱們弟兄招架不住……”那人話還沒說完,就被魏謙遊一記手刀劈暈了過去。


    魏謙遊動手時都留了手,隻求擺脫他們的阻攔,並未給他們留下不可挽迴的創傷。畢竟這些人再不濟,他也是要看主人的。


    得他吩咐的那人看著魏謙遊咽了咽口水,將手中的箭矢丟下:“少俠饒命,我們不過是這山上的獵戶,什麽清風寨我們都沒聽說過。”


    魏謙遊並不理會,環顧四周,見眾匪不再敢貿進,便邁開步子直朝天靈山上去。


    “蘭兒,都說不要總做這些東西了,咱們寨子雖小,好歹也是群做土匪的。弟兄們把它戴在身上,一點威嚴都沒有。”雲韶捧著薑蘭遞來的繡樣,無奈勸道。


    見薑蘭失望地垂下了腦袋,雲韶又安慰道:“好啦蘭兒,其實你手藝還是不錯的。弟兄們用不了,姐姐留著自己用就是了。”


    “寨主,有人擅闖……”


    話聲戛然而止,雲韶蹙眉望去,就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男子闖入屋中,眉宇間不知是激動還是自責。


    薑蘭被嚇了一跳,怯怯地往雲韶身邊靠了靠。卻見那年輕男子闊步而來,取代了她的位置。而後也不對她們如何,一雙眸子隻是沉沉地盯著雲韶。


    “韶兒,聽婉兒說,你想見我?”看著雲韶眼中的陌生和疑惑,魏謙遊壓下心中的沉痛,強撐起一抹笑容。


    “你是何人,我並不認識你。”雲韶被盯得很不舒服,連退了幾步。奈何她退魏謙遊便進,幾步便將她逼到了桌邊。


    魏謙遊低頭柔聲道:“這般湊近些細看看,你當真不認識我?”


    雲韶下意識地望了薑蘭一眼,她在眾人麵前一向是威嚴的寨主形象,怎麽偏偏這會兒被蘭兒看去了。


    魏謙遊但看雲韶的目光微移,便知道她心中所想。意識到這點後,轉頭笑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薑蘭怯怯道:“我?我叫薑蘭,你快放開我姐姐。”


    魏謙遊恨不得一天到晚的抓著,哪裏肯放:“方才哥哥上山的時候,看到外麵有一隻生了三隻腳的黃鶯,小蘭可想去看看?”


    薑蘭腹誹道:我雖年少些,卻是不傻的。你這麽急著把我支開,是要對我姐姐做什麽?


    雖是心中膽怯,薑蘭卻是放心不下雲韶,故作驚奇道:“哥哥說的可是真話?三隻腳的黃鶯,蘭兒都沒見過呢。”


    而後薑蘭又壯著膽子跑去扯住雲韶的衣袖:“姐姐陪蘭兒一起去看好不好?”


    魏謙遊溫言笑道:“這些日子不見,你又得了個好妹妹。怕成這般樣子,還想著保護你呢,不過我長得竟像個歹人麽?”


    “蘭兒乖,自己去看好不好?”雲韶想要俯身,奈何被抓著動彈不得,隻能向薑蘭投去一個微笑。


    薑蘭得了雲韶的吩咐,才憂心地“哦”了一聲,緩緩轉身出去。


    “你便是魏謙遊了?”雲韶抬頭問道,看著那一雙炙熱的眸子,又將目光抽離迴來。


    自她第一眼見了此人,便覺眼熟得很。此人與玉雕上刻的男子像極,但雲韶反複詢問自己的內心,總覺得這份熟悉並非單純的來源於相貌。


    “不錯。”魏謙遊強壓下心裏的激動,看雲韶此時的反應,怕是這名字還是從那兩個丫頭嘴裏聽來的。


    果然,雲韶繼而道:“我聽婉兒說起過你,自看到你便覺得熟悉,你我從前該是相識的。”


    “不錯。”魏謙遊答道,心中卻是苦笑。他們從前的關係,豈是一句相識就能道盡的。


    “那,那個,你是不是該把手放開了。”雲韶麵上覆了一層桃紅,雖是能從此人身上找到溫馨之感,但陌生也是真是存在了。


    魏謙遊聽罷一愣,許久才恢複意識,將雙手緩緩收迴。雲韶再看到的目光,其中滿是難以置信。


    雲韶歉意道:“或許從前你我關係親近,但畢竟我現在實在認不出你。方才你那般所為,叫我覺得很不自在。”


    豈止不自在,簡直就是不自在。雲韶方才嚐試著掙脫了兩下,怎知這廝力氣大得很。雲韶心知不是對手,奈何蘇漪桐和鄧銘釗又去了揚州。不然她早就動手了,誰還會跟這個輕薄於人的惡公子客氣?


    “是,是我心急冒犯了,沒考慮到你的感受。”魏謙遊苦笑一聲,雖說那是麵對陌生男子的正常反應。但陌生二字隔在他們中間,竟成了一個叫他恐懼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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