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雲韶自客棧迴了玄清派,就把自己關在屋內啜泣了許久,欒鳳見了自然少不了一問。


    隻因雲韶的一句:“叫婉兒和清綰忘了此事,別與任何人提起。”欒鳳便使了些手段,讓二人睡了幾日。連帶客棧中發生的事情,也被溫婉二人當成夢境,轉眼便忘了個幹淨。


    溫玉博沒準備叫溫婉如意,這種爛攤子別想推到他身上:“你少拿師叔和師娘來壓人,若是師叔肯說,這事哪裏還會是個秘密。”


    溫婉忖了片刻,決定以理服人:“一來,了解了事情的原委,要幫師父、師娘重修舊好也簡單些。二來……”


    “二來,滿足你和清綰師妹的好奇心。”溫玉博替溫婉說道,看溫婉略顯尷尬的嘴角,顯是被他一語中的。


    溫婉被道破了心事,纖眉倒立:“不幫就不幫,好像誰求著你似的。隻是別忘了這幾日盡力將師父拖延著,別叫他到處亂找,我和師姐一有空就過來。”


    魏謙遊感受著胸前鮮明的痛意,低頭望去,衣襟被扯成了布條,胸口處遍布血痕。適才那聲驚唿是魏夢槐發出的不錯,然而受到傷害的卻另有其人。


    “對,對不起啊,我怎麽知道水囊裏是沒水的,撓疼你了吧。”魏夢槐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乖巧地站在魏謙遊身側。


    “再說了,我有多怕水你是見過的。誰叫你要嚇唬我,鬧成這般也是你咎由自取。”


    瞧魏謙遊不善地瞪來,魏夢槐怯怯地縮了縮脖子。心想:這次的事情,真要糾結起來他們兩個都有錯,就算是扯平了……吧?


    魏謙遊立馬用實際行動給出了答案,一把扯過魏夢槐的雙臂,淡漠道:“你這丫頭爪子利得很,在算舊賬之前,還是先把這煩人的指甲解決了。”


    魏夢槐聽聞此言,忽而便似著了魔一般,眼中閃著綠光,呲牙道:“不行,旁的都好商量,但你若是敢剪我的指甲,我跟你沒完。”


    魏謙遊眉頭皺了皺,這丫頭哪來的這麽多怪癖,還稍微觸犯一個就要跟人拚命。


    “你不剪也成,可我被你當牲畜一般使喚了幾月這賬,你準備怎麽算?”


    “是寵物,別總把話說的那麽難聽好不好。”魏夢槐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魏夢槐反駁得認真,魏謙遊卻不覺得這二者間有什麽區別。不為所動地讚歎了一番秦淮夜景,又投向魏夢槐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魏夢槐甚至沒敢將頭探出去張望:“那你想要如何,大不了我也似那般,被你使喚上一個月。”


    魏謙遊見她縮在角落裏,盡可能地遠離窗邊,心知給魏夢槐的驚嚇已經足夠。緩緩步迴屋中,魏謙遊大度道:“那倒不必,近日你幫我留心著,若有婉兒或清綰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


    “你那兩個徒弟沒一個消停的,叫我去哪裏找,還不如直接叫我幫你找雲韶呢。”雖則算是解除了危機,魏夢槐卻並沒覺得有多開心。


    魏謙遊苦笑道:“我倒是想叫你幫得直接些,但其中還有許多為難之處,你該理解的。”


    懷著歉意,魏謙遊沒再計較魏夢槐的陽奉陰違,連魏夢槐眼中的嫌棄都無視了去。


    幾日後,溫婉和趙清綰如約而至,魏夢槐麵不紅心不跳地領了這個功勞。


    “你們是說真的?韶兒她果真在此處?”魏謙遊激動地起身,殊不知此言惹起了不止一人的不滿。


    趙清綰撅嘴道:“我們還會騙師父不成,至於反複確認嗎?明明就是師徒,卻一點信任都不肯給我們。”


    魏夢槐翻了個白眼:“看你高興的,都恨不得生出條尾巴翹天上去。不過你可別高興得太早了。就算在金陵,雲韶也未必就肯見你。”


    沈容則是直接揪起魏謙遊的耳朵:“你小子說什麽呢,姐姐看在鳳兒的麵子上,連銀子都沒收你的,你竟懷疑我會帶錯路?”


    魏謙遊一時百口莫辯,費了好大力氣才逐一將幾人勸好了。


    而後魏謙遊又納悶道:“若韶兒在金陵,唯一的可能便是在清風寨,但我這幾日幾乎將清風寨翻過來找了一遍,怎麽看都不像是有人住過。”


    溫婉裝做沒聽懂的樣子,攤手道:“師姐你看吧,你我就不該來的。凳子還沒坐熱呢,就接連被師父質疑兩次。”


    趙清綰點頭道:“咱們還是早些走吧,省得好心來通風報信,卻得了個大逆不道的罪名。”


    “你們給我站住!再不如實交代,門規伺候!”魏謙遊這會兒也瞧出了些端倪。這倆丫頭根本就是在戲弄於他,根本不需要給半點好臉色。


    “你們玄清派的門規如何我不知道,但這兩個丫頭很合我胃口,我是護定了的。”魏夢槐瞅準了時機,將婉綰二人護在身後充當好人。


    溫婉坦然接受了魏夢槐的“好意”,卻把報答都拋在了腦後。心說:這些把戲都是本公主玩剩下的,你在本公主麵前賣弄,什麽盼望可都要落空了。


    魏謙遊瞪去一眼,魏夢槐毫不示弱地反瞪迴去。兩人僵持了許久,直到魏夢槐眼睛布滿了酸澀之感才敗下陣來。


    魏謙遊將婉綰二人招至身前,溫言問道:“你們不願意告訴我韶兒的所在,是想借此換些好處?”


    溫婉上下將魏謙遊打量了一番,嫌棄道:“師父全身上下就這身破衣裳,丟到街上也未必有人撿,哪來的好處給我和師姐。”


    趙清綰捂嘴笑道:“好歹我們各自都是一國公主,什麽樣的寶貝沒見過,師父也太小瞧人了。”


    魏謙遊心沉了幾分,又試探道:“那是韶兒不想見我,叫你們來趕我走的?”他最怕的就是這點,雲韶在他麵前顯得柔弱,卻不代表他敢使出什麽強硬的手段。


    見兩人依舊搖頭,魏謙遊猛地一拍桌子:“難不成韶兒出了什麽意外?你們是來……”


    溫婉與趙清綰交換了一下眼色:“師姐,我看咱們就說了吧,再這麽逗下去,保不準要把師父嚇出毛病來。”


    趙清綰點頭道:“師娘就在清風寨,師父說的也不錯,這會兒師娘是未必肯見師父的。”


    不等魏謙遊質問,溫婉率先解釋道:“師娘終究沒師父這麽大的膽子,敢在天子腳下拿朝廷不當迴事,清風寨自然不再是從前那個清風寨了。”


    “說詳細些!”魏謙遊此言說得急促,溫婉剛喘口氣,被嚇得直咳嗽。


    趙清綰心疼地拍著溫婉的後背,蹙眉道:“師父做什麽一驚一乍的,我們該說的都說了,還能如何詳細。”


    魏謙遊歉疚地倒了杯水遞去,訕訕提醒道:“清風寨的新址你們還沒說呢,隻給一個地名,叫我如何去找?”


    “順著清風寨靠山的那條暗道上去,再走數百米就能看到新址了。”溫婉沒來得及阻攔,趙清綰已經將該說的不該說的說了個幹淨。


    見魏謙遊抬腳便走,溫婉忙唿道:“師姐快追,如今可不是讓師父師娘見麵的好時機,若弄巧成拙再要彌補可就難了。”


    雖是如此說,但兩人都沒有行動。隻因她們心知肚明,魏謙遊如此心急,她們拚了命也是追不上的。


    怎知魏謙遊走到門口,沒用人勸就自己折返迴來。再婉綰二人疑惑的注視中,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魏謙遊不停地搓著大腿,嗓音還顯得幹啞:“韶兒這段日子來,可有提起過我?看婉兒方才很是緊張,難不成韶兒真不想見我,抑或是……”


    魏謙遊歪頭望向溫玉博,雖不信雲韶會另慕旁人,但萬毒閣的情蠱他也略有耳聞,是絕對不會騙人的。


    “什麽?”魏謙遊欲言又止,聽得溫婉雲裏霧裏,一頭霧水。


    溫玉博附耳對溫婉說了幾句,趙清綰也湊過去聽。聽罷溫婉舉起拳頭,重重地敲在溫玉博腦袋上。


    趙清綰則是不屑道:“師娘在寨子裏養男人?且不問你是聽誰說的,雖然師娘失了記憶,但審美還是在的。那些個歪瓜裂棗,如何入得了師娘法眼。若是再亂說,就算你是婉兒的兄長,我也要割了你的舌頭。”


    溫婉絲毫不給溫玉博留麵子:“若是真有那一日,我還要幫著師姐順幾顆牙下來。”


    溫玉博扁了扁嘴:“得,我不說話總成了吧,我還嫌煩呢。”


    魏謙遊鬆了口氣,欒鳳養的蠱蟲生了那般反應,原來是雲韶將他忘了。又蹙眉問道:“怎麽好端端的會失憶?”


    趙清綰悻悻道:“那就要問師父了,當日是如何氣走了師娘。看師娘那般,定是心裏鬱結了不少感傷,無從發泄所致。”


    “不過是個誤會罷了,韶兒隻消細想想,絕不會去鑽那個牛角尖的。”每當提及此事,魏謙遊總是習慣性的想要搪塞過去。


    一道期待的光芒,在溫婉眼中一閃而逝。隨即便恢複了正色:“師父還是說得清楚些,婉兒和師姐想要幫忙也容易。我們連那日發生了何事都不知道,想要勸師娘兩句都不知道從何開口。”


    瞧著四周圍滿了好奇的腦袋,魏謙遊嘴角連抽,抓起婉綰二人便跳窗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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