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晌午一直跑到子夜,魏夢槐感受著魏謙遊背上被汗水浸濕,四肢都燙得嚇人。魏夢槐不禁懷疑,照這樣下去魏謙遊會不會冒出蒸氣來。


    朱天賜安撫著坐騎別要發脾氣,口中擔憂道:“饒是九師叔體力不錯,也耐不住不吃飯不喝水。看九師叔一點停下的意思都沒有,也不知師娘還有多遠,師叔能不能撐得住。”


    溫玉博丟去一個水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魏姑娘,你再試試能不能喂得進去。”


    魏夢槐嚐試了幾迴,倒出來的幾乎浪費大半,少部分喂到嘴裏的,還不及蒸出的汗水多。


    魏夢槐搖著頭將水囊丟了迴去:“還是不行,總得想個法子叫他配合。你們看,若我扮成雲韶能有幾分相像?”


    溫玉博苦笑道:“魏姑娘,這時候就別說笑了。就算你能騙過九師叔,還能騙過沈姑娘下的毒不成?”


    魏夢槐撅嘴道:“什麽叫說笑,我可是認真想過的好不好。”


    魏謙遊欲哭無淚,眼睜睜地看著魏夢槐把水囊送到他嘴前,渴得冒煙的嗓子總算要得到救贖了,奈何身體根本不受他控製。


    然而讓他驚奇的是,如此趕路到現在,他除了饑餓和口渴以外,全身竟無半點疲憊感。


    朱天賜提議道:“不若我們先將那丸藥給師叔吃了,就算找不到師娘,也別讓師叔出了岔子。再說看她們跑的那麽快,說不定是故意躲著我們,這法子也未必見效。”


    魏夢槐抬手在魏謙遊頭上敲了一下:“得了吧,若是他醒來以後雲韶不在麵前,咱們都要被他怪罪。畢竟狗咬呂洞賓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而且向來是沒有心理負擔的。”


    魏謙遊咬牙切齒,無聲說道:“要論以怨報德,誰還比得過你。爾時我對你如何?將恩人關柴房,也是人能做出的?不知輕重你也是首屈一指,我都這般境地了,你竟還在我身上趴著,不知道自己多重嗎?”


    “你敢說我重?”魏夢槐一瞪眼,又在魏謙遊頭上連敲幾下。


    魏謙遊雖感受不到痛意,心中卻是驚駭:小爺獨自在這裏腹誹,你這丫頭怎麽聽見的?


    溫玉博陪笑勸道:“魏姑娘,師叔如今還不知是怎麽個狀況,您老就別摧殘師叔了,更何況師叔方才也沒說話。”


    魏夢槐一本正經道:“是沒說話,但他表情像。敢說我重就是死有餘辜,管他是怎麽個狀況。”


    朱天賜從懷中掏出玉匣子,低聲對溫玉博道:“師弟,事不宜遲,還是給師叔吃了吧。眼下最嚴重的問題根本不是體力或吃喝,魏姑娘明擺著是沒打算叫師叔活著見到師娘的。”


    溫玉博點點頭,對魏夢槐道:“魏姑娘,我和朱師兄商量著,還是先將師叔喚醒了再說。若是魏姑娘也如此認為,便將這丸藥喂師叔服下吧。”


    魏夢槐問道:“將他喚醒倒是容易,隻是到時再如何找雲韶?”


    魏夢槐幾次動搖,準備說出雲韶的所在。隻是擔心魏謙遊得知她瞞了這麽久不喜,每次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迴去。眼下聽兩人的交談,口中冷哼一聲,心裏卻是疼得緊。


    溫玉博也在暗自為難,溫婉得知了他那日在門外偷聽後,曾不止一次告誡他要將此事瞞得死死的。可師娘再怎麽賭氣不願見師叔,怕是更不願看到師叔累死在半路上吧。


    罷了,魏夢槐歎了一聲,就是叫他找到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他們二人似如今這般關係,也沒什麽意思。


    溫玉博也是歎了一聲,大不了就被婉兒責備兩句,等魏姑娘將藥喂下去,他告知師叔實情就是。


    將匣子打開,魏夢槐突然意識到什麽,驚喜道:“快,快給我些幹糧,再將水囊給我。”


    溫玉博不解何意,卻還是依言將幹糧和水囊丟了過去。


    就見魏夢槐將一手持著匣子,放在魏謙遊鼻下,另一首撕下塊幹糧送到魏謙遊嘴邊。


    而後溫玉博二人驚奇地看見,魏謙遊大口將幹糧吃了進去。


    喂完了幹糧,魏夢槐又以同樣的方法喂了些清水進去,這才解釋道:“從前我養了些小動物,其中不乏幾個不愛吃蔬菜的。我就讓它們聞著愛吃的東西,蔬菜便喂得進去了。謙遊不吃不喝,沈姑娘卻說這藥喂得進去,想必不是靠嗅覺就是靠味覺的獨特。我也是賭一賭,不想當真有用。”


    溫玉博和朱天賜嘴角齊齊抽了抽,虧你想得出來,也虧得九師叔這會兒沒意識……


    魏謙遊咬了咬牙,依舊無聲道:“好你個丫頭,竟然拿我當小動物喂。不過看在吃飽喝足的份上,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


    魏謙遊心中自語了一通,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滿足來的與小動物也相差不了多少。


    次日晌午,魏謙遊眼睜睜地看著不遠處的城門,腳步不停,徑直衝了過去。


    魏夢槐也將城門口守衛軍舉起的長矛看在眼中,確保並無懼意,還鼓勵魏謙遊般地豪情喝道:“駕!”


    看著那二人無視城衛軍長驅直入,溫玉博二人五官習慣性地癱瘓下來。你們倒是進去了,我們還不知道要跟人家解釋多久。


    朱天賜怏怏道:“老規矩。”


    溫玉博歎息著點頭,心中默數後伸出一隻剪刀手。看著朱天賜手上的石頭,嘴邊還掛著勝利的笑容,溫玉博嘴角連抽幾下。


    翻身下馬,溫玉博攔下就要去拿人的那幾個城衛軍:“幾位大哥辛苦,敢問若是坐騎直闖城門,可算觸犯咱們西耆律法?”


    城衛軍為首一人忖了片刻,搖頭道:“戰馬雖近人情,卻不通人語,自然不能拿律法約束。”


    溫玉博在心中向魏謙遊告罪,又道:“既然如此,大哥也不用去拿人了。方才過去的,看似是一對男女,實是女俠騎著她新收的坐騎罷了。”


    為首那人蹙眉,難以置信道:“坐騎?可我分明看見……你小子可知道,欺瞞官差是何等罪名?”


    溫玉博微然一笑,從袖中褪下手上的白玉扳指,遞到軍頭麵前道:“西耆律法,我家公子也曾教過一二,在下自然是懂的。”


    軍頭乍一見那扳指,立馬瞪大了雙眼,見溫玉博朝自己連使眼色,忙迫使自己麵上恢複常色。不想此人來頭這麽大,萬不可刁難,象征性地問上兩句放行就是。


    軍頭笑道:“那坐騎……當真是別致,也不知那女俠怎麽就得來的好運氣。”


    溫玉博湊近了些,沉聲問道:“敢問大哥,可知道此處向西南是何處?”


    軍頭拱手向天,恭敬道:“自然知道,是咱們西耆京都,聖上所在之地。”


    溫玉博點頭,煞有介事地一挑眉:“不錯,那姑娘就是剛從七殿下府上離開。因她幫了七殿下大忙,是以殿下將今日新得的愛物曾與了那位女俠。這部,連帶我倆都當了護衛。”


    軍頭正色道:“既是七殿下的恩人,那是萬不可怠慢的。我這便加急至臨近幾城,叫他們別要刁難。”


    溫玉博婉拒了,心說:憑九師叔那不知疲憊的腳程,怕你們快馬加鞭也是趕不上。再說此事還需保密,哪能就讓你宣揚了出去。倒不怕人傳閑話,隻怕有一日傳到了九師叔耳朵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朱天賜見軍頭這麽簡單就說放行,好奇道:“你跟他嘀嘀咕咕的都說了些什麽,還道是要費上好大一番力氣呢,我連賄賂都捏手裏了。”


    問完,朱天賜又不安道:“你不是將實情說了吧,西耆對萬毒閣和咱們玄清派的態度你是知道的。雖不比北胡那般排斥,卻也不算親近。”


    溫玉博失笑道:“不過是編造了一個故事,還能將事情告訴他不成?若是說了,才真叫人不信呢。至於師兄那些銀子,還是留著趕路吧,金陵……經曆這一日,總覺著師娘離此還有不近的距離。”


    朱天賜將信將疑,都緊張得結巴了,想來也不似小溫說的那麽容易。不過既然小溫不想叫他擔心,他也別辜負人家的苦心不是,便沒再多問。


    “魏姑娘,別喂!”車轅上趕車的欒鳳,遠遠的看見魏夢槐捧著匣子放在魏謙遊嘴邊,心焦之下不由驚唿出聲。


    來不及停下馬車,欒鳳便騰身躍起,一把搶過了魏夢槐手中的玉匣。


    魏謙遊口中咀嚼的動作戛然而止,將魏夢槐剛喂進去的幹糧吐了出來。


    欒鳳愕然道:“你這是……在喂飯?”


    “在投食。”魏夢槐糾正道。


    欒鳳沒在乎魏夢槐的說法,說出話來都有些結巴:“我……知道,可你是,怎麽喂進去的?”


    魏夢槐將那法子又說了一遍,不光是欒鳳,連帶後走下馬車的沈家姐妹也是呆怔當場。


    沈容咽了下口水,也開口問道:“我研製出的毒,我最是清楚。就算你能喂的進去吃食,也不該有法子能勸他停下休息才是。”


    魏夢槐指了指地上的一對玉人:“利用他的執念便好了,他現在不懂得伸手去拿,卻知道不能將此物丟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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