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馬車上睡著了,先前的一切都是夢境。又猜想著會不會是師娘會錯了意,道她們是師父派來當說客的,故此裝做不認識她們。


    一念至此,溫婉解釋道:“什麽師父啊,師娘不願意提起那人,婉兒和師姐自然與師娘共同進退。”如此師娘便該開心了吧?溫婉心裏沒生出半點負罪感,師父和師娘之間誰有話語權她還是知道的。站對陣營,在什麽時候都很是重要。


    鄧銘釗心知雲韶沒逢人就解釋的耐心,隻好負擔起這個重任:“姑娘誤會了,其實你師娘她遭了些變故,才將你們都忘記了。”


    溫婉怔愣道:“可請大夫看過了?幾時才能恢複?”


    鄧銘釗歎道:“這就不好說了,我和漪桐已經用盡了法子,但也未起到什麽成效。雲姑娘不肯吃藥,希望怕是渺茫。”


    雲韶不屑道:“那些個庸醫怎麽信得?我如今這樣也過得好好的,從前的糟心事我才不要想起來。”


    鄧銘釗嘴角一扯:“得,雲姑娘想要如何都隨你,隻是漪桐過問時別說我不上心就成。”


    雲韶沒做迴應,又問溫婉道:“你還沒說呢,你師父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是不是顏攸禮?”


    溫婉原本還想著用個什麽說法搪塞過去,不想師娘會說出旁人的名字,忙否認道:“顏攸禮怎麽會是師父,似他那般,簡直比師父差了十萬八千裏。”這話是聽趙清綰說的,但此時不論真假,溫婉都願意相信一迴。


    雲韶在心裏構造了一個形象,將自己所有的幻想全都加了進去,頓時雙眼冒光道:“若真有你說的那麽好,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見見。”


    溫婉故作為難:“師娘吩咐,婉兒本該不遺餘力的。隻是自師娘走後,師父便離開餘杭去找師娘了,如今婉兒也不知道師父在何處。”


    溫婉認真思量一番,覺得現在還不是讓師父師娘見麵的最佳時機。如今師娘這般,倒是方便他們重新開始。隻是師父造的孽還未彌補,若是師娘一直記不起來還好,就怕日後全都想起來了,心裏不免還是要有嫌隙的。


    “這樣啊……”雲韶顯得有些失望,就好像煮熟的鴨子飛了。飛走之前保證了日後相聚,卻未道明歸期。


    溫婉見狀,深知師娘此時心中所想,便準備再添上一把火。當即拉著雲韶準備促膝長談,還請鄧銘釗取了茶水、吃食,顯然是要打持久戰了。


    “當日師娘被餘杭匪眾劫了銀子,便拉上師父去找場子。雖說門中禁止爭強鬥狠,但師父架不住師娘的哀求,還是跟去了。隻見師父獨自麵對八千匪眾,硬是將師娘的銀子搶了迴來,清點之時還多了三千餘兩出來。”溫婉說的慷慨激昂,眼中不斷湧現出羨慕、激動之色。


    雲韶聽得驚唿連連,這故事雖不像是凡人能做到的,但在她聽來可信度卻是很高。畢竟就算失去了記憶,性子卻是不會變的。身為金陵土匪頭子,卻被餘杭土匪劫了去,她怎麽會不報仇?


    鄧銘釗嗤之以鼻,魏謙遊他丫的上迴被幾百土匪追著,還是小爺和顏攸禮去救的他。獨自麵對八千?餘杭的土匪也太不濟了吧?


    “什麽八千匪眾……婉兒,咱們這是在哪裏啊。”趙清綰還沒完全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問著。


    “清風寨。”溫婉簡短地迴答道,上前查探了一番趙清綰的情況。


    趙清綰緩緩坐起身,揉了揉後頸:“咱們竟已經到了,可有見到師娘?哎呦,不過我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


    麵對鄧銘釗的哀求,溫婉隻是冷笑:“師姐方才被他打暈了扛上來的,自然不記得了。說來此人囂張得很,我都已經說明了師姐的身份,他下手卻沒留半分情麵。”


    趙清綰順著溫婉手指的方向望去,尚覺朦朧的雙眼被晃了一下,半晌才緩合過來。閉眼修養的片刻工夫,心中卻已經了然此人的身份。


    “好啊,鄧銘釗,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本公主受了你的恩惠,你圖什麽迴報直說就是了,何必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手段?”趙清綰瞪視著“光源”,咬牙切齒道。


    鄧銘釗忙陪笑道:“殿下說笑了,當日不過舉手之勞,微臣怎敢圖公主什麽。”


    趙清綰獰笑一聲:“那真是要多謝你了。既然你幫我不求迴報,咱們接下來就談談,你偷襲本公主的事情。”


    鄧銘釗急道:“殿下別聽她胡說,所謂不知者不怪,微臣敢對天發誓,下手時絕不知道公主的身份。”


    趙清綰轉頭望向溫婉,溫婉則是大方地承認道:“他說的不錯,我就是在胡編亂造,還請師姐定奪。”


    趙清綰點了點頭:“既然是婉兒誹謗你……”


    鄧銘釗心裏一鬆,魏兄當真有幾分手段,竟將清綰公主教得這般近人情。


    就聽趙清綰又道:“那便不需要講底線了,婉兒再隨意給他扣上幾頂帽子,咱們真賬假賬一塊算。”


    溫婉欣然領命,早在鄧銘釗對趙清綰下手時,她心裏就憋著氣了。隻是不知道師姐和此人的關係,才一直沒有發作。既然師姐都這麽說了,她又怎麽會客氣?當即就是一通編排。


    雲韶見趙清綰醒了,心裏念著那不菲的賞金,一直沒開口搭話。


    待得鄧銘釗簽下了一係列不平等條款,雲韶才開口喚道:“清綰。”若她們先前是師娘和弟子的關係,她這麽稱唿當是沒錯的。


    趙清綰這才想起她們此來的目的,屈膝問道:“師娘有何吩咐?清綰這些日子,可是日日念著師娘呢。”


    雲韶招了招手,將趙清綰招至身前,不著聲色地鉗住了趙清綰的手腕:“師娘問你,城中貼的懸賞告示,重金尋的那個清綰公主可是你麽?”


    趙清綰不明就裏,笑答道:“自然是我了,放眼整個中土,哪還有旁人敢叫清綰公主的。”


    “這便是了。”雲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得趙清綰頭皮發麻。


    “師娘這是要做什麽,我是清綰呀。”趙清綰驚慌地掙紮著,溫婉想要過來勸說,卻被雲韶一眼瞪了迴去。


    “我知道啊,若是旁人,我又何必與你過不去?”雲韶全然想不起關於趙清綰的過往,單憑一個弟子的名號,還不足以給她添加負罪感。


    “師娘若是想拿師姐去換賞金,這會兒怕是已經晚了。”情急之下,溫婉好容易才想起那檔子事。


    “為何?”雲韶手上一鬆,趙清綰忙驚慌地後退了兩步,沒忘了瞪一眼偷笑的鄧銘釗。


    溫婉將喜兒的事情說了,隱去了出主意的人,隻說是她和趙清綰無意中發現的。


    雲韶怏怏地甩了甩腦袋,你們兩個丫頭怎麽迴事,大老遠過來找我,就是為了給我驚喜再讓我失望的?


    趙清綰怯怯問道:“師娘這是怎麽了?從前師娘絕不會拿這種事情開完笑的。”


    心知雲韶心情不佳,溫婉搶道:“許是離開餘杭後,途中受了刺激,師娘這會兒能記住的,怕是隻有現在和將來了。”


    趙清綰了然地點頭,一時間卻對溫婉所說難以接受。歎息道:“怪不得叫師父苦尋了這麽多時日,卻還是沒有半點線索。原來不是師娘狠心,是他們現在已經不相幹了。”


    溫婉忙去堵趙清綰的嘴,察覺道雲韶起疑,溫婉又故作指責道:“師姐話不能這麽說,師父和師娘情深意重,哪兒就不相幹了呢。再說你我都多久沒見過師父了,說不定師父這會兒快到了金陵,很快就能與師娘再續前緣了呢。”


    “怪我疏忽了,一時感歎,師娘別放在心上。”許是被鄧銘釗給打通透了,趙清綰這次很快就反應過來。


    被兩人鬧得兩場空歡喜,再聽到這等小事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為了防止自己以頭搶地,當務之急還是找些能讓她開心的事情,將心中的不快一掃幹淨。


    雲韶撇下兩人,問鄧銘釗道:“漪桐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鄧銘釗心裏發緊,他能說他沒關注嗎?不用雲韶答複,他也是知道答案的。當下裝模做樣地正色道:“寨主放心,漪桐做事向來有分寸,今夜子時便能按計劃進行。”


    雲韶這才有了好臉色,轉而問婉綰二人:“今夜之事很是有趣,別說做師娘的不照顧你們,你們要不要跟來?”


    溫婉還想著問問是什麽事,而後便苦笑著自嘲一聲。都知道了清風寨的底細,再問可就顯得愚笨了。


    趙清綰一口答應道:“我們自然是要跟師娘去的,從前也是這般,師娘有好玩的事情從來不會落下我們。隻不知道師娘所說的是何事?也提前讓我們有個準備啊。”


    溫婉沒忍住笑出了聲,好在那句話她隻在心裏想想沒說出來,否則趙清綰又要不依不饒地叫她告上一通罪。


    “那你們先養足精神,今夜我們就去擾他個雞飛狗跳。”雲韶笑說道,顯然對二人的反應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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