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夢槐還道是魏謙遊擔心小白的立場,解釋道:“你不必有所顧及,小白早就與家裏斷了關係。他日你若想為你七師兄討個公道,小白會助你一臂之力也說不定。”


    此言又是讓魏謙遊納悶,饒是他對旁人的秘密不感興趣,心裏也不禁猜測。到底是生了何事,會讓小白和家裏決裂到如此地步?


    “那倒是不必,待我與小連商量一番,祝家也不難對付。隻不知道,小白竟與家裏的關係如此尷尬。”魏謙遊心下感慨,許是他上輩子作了孽。他自己從未見過父母親人不說,所見也沒個和睦的,合該他此生嚐不到其樂融融。


    魏夢槐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魏謙遊心裏一塊大石倒是落了地,卻叫她平添了幾分憂慮。


    “我與你說的這些,你隻消心裏知道便好了,萬不可去小白麵前探聽什麽。不是怕你知道,隻是我想等晚些,時機到了親口告訴你。”魏夢槐還留了半句沒說。若是可能的話,她寧願小白身上的秘密,永遠都不要叫人知道。


    魏謙遊笑道:“再晚些,怕是我也聽不見了,索性我沒打算探聽,不會徒留下些遺憾。”


    反複想了幾次,魏謙遊還是決定以輕鬆的方式,將此事說與魏夢槐。


    “那連、祝兩家的事情,你不打算管了?”魏夢槐急道。心裏有些失落,除此之外,她再找不到其他理由能將魏謙遊留下了。


    魏謙遊調笑道:“事關父仇,這事情還是叫小連自己解決的好,了解過情況,我反倒沒那麽擔心了。唉?之前你對此事還不上心的,怎麽這會兒又想叫我管了?”


    魏夢槐微歎一聲:“罷了,早知強留你不住,卻沒想到這一日來的這麽早。這次可別再踩進了誰家的陷阱,折騰小白去救你不說,倒平白又給了我明知不可能的念頭。”


    迴去的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加上魏夢槐的步子很慢,顯得氣氛更是沉重。魏夢槐臉上的表情連變了幾變,魏謙遊也想著自己的心事,並未過多在意。


    替魏謙遊收拾好了包袱,魏夢槐卻是抓著遲遲未肯鬆手,期期艾艾道:“不若你再想想,我是很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選擇的。”


    魏謙遊無奈一笑,為了避免將包袱扯斷,手上沒再加力。柔聲勸道:“夢槐,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即是有緣,分別也未見得代表緣盡,你又何必執著這一時。”


    魏夢槐語調提了幾分:“還來與我說教,你自己還不是一樣。若是你與雲韶緣分未到,早幾日晚幾日離開又有何分別?”


    麵對魏謙遊質問的目光,魏夢槐低頭解釋道:“並非我有意探聽,是你夢囈時將她的名字說出來的,我就是不想聽也聽見了。”


    “既是如此,你就更該知道,我這裏已經容不下多餘的空間給旁人了。”魏謙遊將手按在心口,正色道。雖是這麽說有些殘忍,但梁語凝給他的經驗,叫他不敢給魏夢槐過多的臆測。


    “我知道,本來也沒盼著你能時時念著我的,隻求能讓我每日都看到你就是了。你都不知道,我為了找尋一個似你這般,能不抱著任何目的對我好的人花了多少時日,定是比雲韶久的。”魏夢槐說罷,自己都覺得沒什麽說服力。僅憑她的一己之念,就叫他放下愛人留下,著實不大可能。


    “夢槐……”魏謙遊剛想再勸兩句,就覺手上一輕,包袱已經被他抓在手中。魏謙遊設想過無數種說法,如今魏夢槐能明白,是最好不過了。


    卻見魏夢槐轉身就去埋頭鼓搗著什麽,魏謙遊唯恐節外生枝,便道:“夢槐,我這便走了,相信真正屬於你的緣分也不會太遠。”


    “慢著。”魏夢槐不迴頭,對著一塊突起的地磚跺了一腳,屋門便自動重重地關上。


    魏謙遊心裏咯噔一下,這變臉也太快了吧?上一句話音還沒落地呢,就反悔了?給魏夢槐投去一個詢問目光的同時,魏謙遊環顧四周,警惕著何處會有暗箭襲來。


    “等我收拾好了,隨你一同上路。天機軒的收入,武源縣的安穩日子,我都不要了。”魏夢槐逐字加重語氣,隱有幾分賭氣的意思。


    魏謙遊心有戚戚:“夢槐,你方才不是還擺出看破紅塵的架勢,怎麽……色盲啦?”


    魏夢槐斜眼望去:“少耍貧嘴,也別要自作多情,我可不是為了你。不過是想跟去看看,那雲韶到底是何許人,竟叫你這般忘不了。若真如你形容的那般好,也算是長了迴見識。”


    “其實韶兒她也隻是個普通人,大抵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的話實在不必大老遠跑去看上一眼,說不定會叫你失望的。”魏謙遊不安道。一來擔心他此事對雲韶的編排,日後被翻了舊賬。二來魏夢槐可不比梁語凝的恬靜性子,和雲韶撞在一起,還指不定怎麽鬧呢。


    魏夢槐心意已決,全然不理魏謙遊說什麽,自顧自地道:“再說承蒙了你的恩惠,我總是要報答你的。龍脈的故事雖是假的,但我所描述的功效卻並不誇張。他日若是你尋她不見,不得美人我就給你江山,當你過一過當皇帝的癮。至於我嘛,委屈當個太後也是可以的。”


    “我何曾說過,想要當皇帝了?明明一直都說的是,我根本不關心那龍脈是何物的……”魏謙遊哪聽過這說法,做著最後的掙紮。


    魏夢槐不由分說地將自己的包袱也掛在魏謙遊身上:“少說廢話,管你有沒有興趣,我叫你當你就得當!”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由,豈容你說拒絕就拒絕?


    魏謙遊苦笑著妥協道:“這事哪有強求的,我隻當你說笑了。你若執意要同行,倒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我要先說清楚,我是不能許你什麽的。”


    魏夢槐悻悻地點了頭,誰要你許什麽。就算你不許,我還不會自己爭取了?正將我逼急了,你尋死都得跟我合葬一處。


    隨後魏夢槐將小白喚來,臨行前托付兩句:“今日我便要隨某個沒良心的離開武源縣,日後咱們天機軒由你來打理,記得要站明立場。連家那小子你得空關注些,別叫他死了就成。還有後院裏養的那一池魚,你挑揀幾條品相最好的來,以後能不能吃到這麽好的魚還是兩說呢……”


    小白逐一應諾,同時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多半是由不舍而來的。還道是魏小哥隻是個過客,不想打此處一過,卻將老板娘也拐跑了。往後的天機軒,可不能像從前那麽熱鬧了。


    “愣著幹嘛?背上啊。”魏夢槐思來想去,隻帶幾條有些虧,索性直接抱了一口缸來,在魏謙遊麵前一頓。


    魏夢槐對天發誓,此舉當真沒有為難魏謙遊的意思,隻是舍不得她這一池子魚罷了。養了這許久,她都沒舍得吃呢。


    魏謙遊卻是琢磨不對味兒,咬牙將水缸背在身上的同時,已經在心裏悄悄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謙遊,咱們一定要走水路嗎,這小船怎麽看都沒法叫人放心。稍大一點的浪頭,怕是就能將它打翻了。”魏夢槐緊張地咽了下口水,這小船能不能禁得住他們二人加一缸魚的重量都不一定,何況他們還要乘著它出遠海。


    魏謙遊心裏冷笑,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你執意要帶上一缸魚上路,眼下多少也能讓自己安心些。


    想罷,魏謙遊故作為難道:“這也是沒辦法,武源縣四麵環水,不走水路還能飛出去不成?不過你放心,我來時就是乘的這艘船。”


    “怎麽就不能飛……我是說,怎麽就沒旁的辦法了。好歹咱們雇個大些的船,心裏也能安穩些。”魏夢槐懊惱地認清了現實,如今想要飛出去,的確是她癡人說夢了。


    魏謙遊撓了撓頭:“其實這船原本沒這麽小的,不過我來時在海上漂了許多時日。海上又沒處撿柴生火,所以就……”


    聽聞此言,魏夢槐已經生出了幾分後悔的意思,想要迴去了。她是寧可吃生魚,也不想看到魏謙遊在風浪中,讓已經很是單薄的小船雪上加霜。


    船駛出海,魏謙遊隻是覺得景致單調了些。隻想著尋罷一處,距離他苦尋的緣分就近了些,再單調也是好看的。魏夢槐卻是一直心神不寧,整個人都蜷縮在船中,任憑魏謙遊如何說都不願抬頭往遠處看上一眼。


    “夢槐,趁著還沒走遠,現在送你迴去還是來得及的。”這次可不是魏謙遊存心報複所言,隻是魏夢槐的此時狀態實在叫人不放心,他可不想魏夢槐成了一個真真的傻姑娘。


    “不,不必了,我就是有些頭暈,歇上一會兒就好了。”魏夢槐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說罷還有些反胃,以及各種負麵情緒不斷滋生。


    魏夢槐隻得心中安慰自己:此行就當是克服恐懼了,總不能總叫這廝躲進水裏,就將一切災禍避過了去。這是為了她的人權,一定要堅定!


    魏謙遊再沒說什麽,隻是手上加快了些動作。不論是出於什麽動機,此時他就似不知疲憊一般,眼中隻餘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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