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般垂頭喪氣的了,你就乖乖的聽話,我是絕不會虧待你的。”雲韶一手勾上魏謙遊的肩膀,歪頭勸慰道。


    魏謙遊總覺得這話在哪裏聽過,說不出的怪異。怯怯道:“可這般事宜,我實是難以應承。如此叫人看了,該叫我如何自處?”


    待反應過來這對話的出處,兩人皆是有些尷尬,一不留神雲韶就成了強搶良家少男的風流女少。


    魏謙遊握了個空心拳在嘴邊咳了一聲,率先打破局麵:“韶兒,我隻問你一句,今日清綰教我跳舞時,你去了何處?”


    雖不知緣由,但魏謙遊總覺得雲韶迴來時目光有些躲閃。就算是知道可能會刺激到自己,魏謙遊還是沒能按捺住好奇心問了一句。


    雲韶訕訕一笑,當然是去發傳單拉觀眾了。你可是沒看見那些弟子,聽到這消息有多激動,她都準備再將門票的價格提高些了。


    “不過是閑來無事,出去轉轉。”


    “但願如此。”魏謙遊怏怏道,擺明了是不信的。


    雲韶急於打消魏謙遊的顧慮:“你別多想啊,到時來給你捧場的,多是婉兒和玉博那般熟人。”


    魏謙遊鼻子一皺,你若是不解釋尚好,這一解釋才更叫人懷疑。


    這日雲韶起了個大早,多日的籌備可就等今天了。外麵的看台和請那一班子樂師的銀子,可都指著今日的反響如何了。


    魏謙遊這幾日神經緊繃,都沒怎麽睡好。其實早就醒了,隻是存著逃避的心思,繼續裝睡。


    “快起來了,今日我可是約了清綰她們一早就過來看的。”雲韶拉著魏謙遊的手臂搖了搖。


    感受著身旁的怨念,如實質般地逐漸凝結,魏謙遊一骨碌爬起身。


    “不過是幾個熟人來看熱鬧,這般著急做什麽。讓她們等上一會兒,你我先吃了早飯再說。”


    雲韶卻是沒打算給魏謙遊拖延時間的機會:“快穿好衣裳,這時辰清綰和婉兒也該到了,可別讓她們等急了。”


    魏謙遊腹誹道:她們會不會急不一定,你倒是已經急了。


    伸手往邊上一抓,卻是傻了眼:“韶兒,我的衣裳不見了,昨夜寢時分明就放在這裏的。”


    魏謙遊把手裏抓來的襦裙往邊上一拋,上迴穿了一次已經有了陰影,這次是決計不會再穿了。


    雲韶吐了下舌頭,歉意道:“忘了與你說,你的衣裳我都讓欒鳳拿去洗了。眼下能穿的隻剩下這件,你就先湊合一日。”


    哪有這麽巧,偏偏今日要驗收成果,他就一件衣裳都沒了?就算想叫人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好歹也演得像些吧。


    見魏謙遊遲遲不動,雲韶埋怨道:“怎麽還不穿,我不是也時常扮作男子,你倒是矯情。”


    好容易逼迫著魏謙遊穿了裙子,就聽趙清綰叫門的聲音傳來。


    雲韶一喜,還沒走至門邊就開口問道:“東西都帶來了嗎?”


    趙清綰炫耀般地一舉手中的匣子:“師娘有吩咐,清綰哪敢不盡心盡力,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


    雲韶叫趙清綰將匣子擱在妝案上,又把魏謙遊在案邊按著坐下。


    魏謙遊搭眼一瞧,便覺得前途渺茫。匣子內都是些玉鐲、發簪之類的首飾,更甚者還有胭脂水粉。


    這些東西本身倒是沒什麽,但一想到過會兒都要用在他身上,魏謙遊就巴不得以頭搶地。


    被雲韶鼓搗了一番,瞧著雲韶遞來的帕子,魏謙遊納悶道:“何以還要遮住眼睛,你就不怕我從那看台上掉下來?”


    雲韶心說:是因為怕你見觀眾太多,臨時反悔,到時候他們嚷嚷著退票可如何是好。


    然而這些是不能如實告知的,雲韶與趙清綰四目相對,交換了幾番眼色。


    趙清綰靈機一動,解釋道:“師父有所不知,這舞本就是宮中一個盲眼的舞女所創。將眼睛蒙起來,也叫師父更能體會其中深意。師父跳的好,師娘一開心,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魏謙遊思忖了一番,點頭道:“說法有些牽強,卻也算是合理。”


    又轉而對雲韶道:“這可是最後一次了,以後這般刁難人的事,便是你如何威脅或是哀求,都別想叫我答應。”


    雲韶敷衍著答應了幾聲,人生短得很呢,誰還顧得上下次如何。親手替魏謙遊遮住雙眼,雲韶將魏謙遊攙著引上看台。


    趙清綰立時跑到院子外麵,悄聲道:“婉兒可以了,讓他們進來吧。”


    站在院門口售賣門票的溫婉不忘提醒:“大夥進去隻看,可別鼓掌叫好,亂了師父的意境。這舞師父可盡心準備了好久,這次若是被擾了興致,下次可就難得了。”


    眾玄清弟子紛紛點頭:“師妹放心,小師叔這番苦心,我們又豈能辜負?”


    魏謙遊被蒙著眼睛站在看台上,還不知道雲韶對外狠狠地將他標榜了一番,將他說成一個為了慰勞眾弟子此立大功,不惜扮作女子以舞慶功的好師叔。


    “那是小師叔?”一個弟子驚唿道。


    溫婉迴頭瞪了一眼,那弟子忙訕訕低聲道:“是師兄疏忽了。”


    其實也不能怪他,今日魏謙遊除了身上的襦裙以外,雲韶還精心設計了發髻首飾等物。加之雲韶師徒三人湊在一起琢磨許久,才想出能巧妙使魏謙遊臉上棱角變得柔和的粉黛。此時的魏謙遊,若非熟人細辨,全然瞧不出是個男子。


    坐在後麵的梁語凝嘴角連抽,努力地把魏謙遊平日的形象和台上這個結合在一起。伴隨著樂聲想起,魏謙遊踩著細碎的舞步,梁語凝徹底不忍心再看下去,眼中透露出幾分幻滅的意味。


    魏謙遊迫使自己大腦放空,心裏滿是雲韶等人憋笑至肩膀抽搐的畫麵。一舞過罷,魏謙遊已經在隱隱後悔。他怎麽就沒再堅持一下呢,明明雲韶都有妥協的意思了,鬧到今天這地步也隻能怪他咎由自取。


    “好在沒多少人看見,他的英名也算是保住了些許……”魏謙遊如此安慰自己。


    聽得四下又傳來低聲喃喃,溫婉再度投去警告的目光。但那幾人似乎沉迷其中,並沒有意識到她的提示。


    “小師叔這舞跳的真是不錯,可惜怎麽偏偏是師叔呢,若是師妹該有多好……”


    “照我說,沒準小師叔本就是個女子,平時扮作男子來騙我們的,這次可算是抓個正著了。”


    “別胡思亂想了,小師叔和師娘之間如何情深你們又不是沒看見,又哪是演能演得出的?”


    雲韶聽著那些烏七八糟的話,難免心生不快。那可是她的夫婿,哪能被你們一群大老爺們兒惦記上。重重地咳了一聲,四下重新歸於沉寂,雲韶才又將目光落在看台上。


    之後再沒什麽壞人心情的聲音,雲韶不覺沉醉其中,自語道:“不知是謙遊天賦高,還是清綰教得好,這舞可比當年在清風寨看過的高明多了。”


    雲韶想來有些怪異,還是決定把大半功勞歸結在趙清綰身上。就算是魏謙遊有這方麵的天賦,被她無意中發掘出來,也要盡早地扼殺掉。


    趙清綰不自覺地緊緊抓住一旁的溫婉,院中除了雲韶隻外,就數她最關心今日的收效了。畢竟舞是她教的,費了不知多少心血呢。


    一舞進入尾聲,魏謙遊踮足原地打了個轉,最後一個鼓點還留有餘音,卻是很快就被鋪天蓋地湧來的叫好聲淹沒了去。


    魏謙遊一把扯下遮眼的帕子,看著眼前的景象,不免為止氣結。幾個女弟子尚還算收斂,但她們眼中一閃而逝的鄙夷還是沒能逃過魏謙遊的眼睛。


    至於餘下的男弟子就不知道收斂了,其中幾個過分的麵泛緋紅,眼中滿是興奮。看那架勢,若不是還知道他是小師叔,恨不能衝上台來把他分著吃了。


    見魏謙遊就要發作,雲韶忙緊張地以眼神提醒:可還沒結束呢,既然事已至此,你就當做件好事,幫我隱瞞到底好了。


    魏謙遊冷冷地迴了一眼,你瞞得倒真是夠緊的。我就先給你這個麵子,等待會兒再跟你算賬。還有那兩個丫頭,也一樣逃不了。


    如此想過,魏謙遊屈膝向台下行了一禮,緩緩步下台去。這步子也是趙清綰精心設計過的,邁起來頗有仙氣。


    一人驚愕道:“小師叔這就走了?三十兩一張的門票,卻隻看了一支舞。”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一支舞怎麽盡興,小師叔再來一個!”


    雲韶唯恐魏謙遊爆發,起身雙手下壓,示意眾人安靜。解釋道:“時間緊迫,你們小師叔隻來得及學會這麽多,不過此般機會日後還多著呢。記得下迴帶著這次的票來啊,師娘給你們打折。”


    然而僅僅是打折還不足以平息眾人的怨氣,雲韶又向趙清綰二人連使眼色,讓她們上去頂一會兒,自己則是跟著魏謙遊迴了房中。


    魏謙遊臨走時的怨氣頗深,恐怕這次不會再依著她的性子,簡單將事情揭過了。還是得趕快去勸一勸,別叫不良情緒繼續發酵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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