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韶不善道:“怪不得門中弟子說他為老不尊,一把年紀了還沒個正形。說不定哪天被人賣了,還跟買主談笑風生呢。”


    魏謙遊笑道:“若是能活成四師兄這般率性灑脫,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人道眾生皆苦,四師兄眼中可未必如此。就算是再苦,他也慣會苦中作樂的。”


    雲韶翻了個白眼:“他方才那樣戲弄你,你竟還替他說話。你這話要是被他聽了去,可是要助長他的氣焰。你竟還笑得出來?”


    魏謙遊笑吟吟地注目,讓雲韶尤其不滿。隻是她過不去,魏謙遊也過不來,要教訓也是無法。讓別人代勞,她可是舍不得的。


    魏謙遊道:“笑是因為開心,不能動也沒什麽,正好趁這段日子好生休息。”


    雲韶癟嘴道:“你倒是看得開,這段日子怕是要讓我無聊死了。”


    魏謙遊笑意不減,他與雲韶相識已然時日不斷。但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何,雲韶恬靜時,似乎一顰一簇都能給他初見時的驚喜。


    “悶嗎?我倒是不覺的,兩個人一起煩悶,倒顯得愜意了。”


    雲韶聽不慣這些歪理邪說,索性將頭扭到一邊。隻是眼不見也能感受到魏謙遊熾熱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叫她怎麽都睡不著。


    欒鳳見狀捂嘴偷笑道:“那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走到門口,欒鳳轉頭又道:“對了魏道長,梁小姐身邊那丫鬟來過幾次,我說你這幾日有事要忙將她迴了。可需要我將現在的情況,如實告訴梁小姐?”


    此言一出,雲韶也一齊望向魏謙遊。每每替到梁語凝這個人,她的神經就變得異常敏感。如今魏謙遊真切是她最後的家人了,她絕不允許被旁人搶了去。


    魏謙遊琢磨了半晌,開口道:“不必了,若是文鳶再來還照此說就是。若是語凝有事相求,便吩咐門中弟子去辦。”


    欒鳳點頭應承下來,如此一段日子,那梁家小姐也該死心了。


    又一次被打發迴來,文鳶麵上盡是擔憂之色。她被欒鳳揶揄兩句倒是沒什麽,隻是看著小姐思念成疾,文鳶當真是於心不忍。


    “小姐,既然魏公子對你沒有那般意思,恐怕便是強求也求不來。柳公子對你可是一片真心的,那般好的夫婿,小姐若是辜負了人家,以後難免要後悔。”


    梁語凝淒然道:“我對那柳公子從未生過半分情誼,又怎麽會後悔。”


    正說著,梁語凝歎息著擱下筆,又道:“你將這封書信親自交到魏大哥手中,他若是不肯來見我,那我認命便是了。”


    文鳶簡短地看了一眼,真不知道魏公子有什麽好,隻是救了小姐一迴,就讓小姐賠上了此生。小姐姿態放的如此低,若是魏公子連這點心願都不能滿足。就是小姐怪罪,她也要指著他鼻子大罵一迴。


    “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說了魏道長沒空接待你嗎?”


    聽著屋外的動靜,雲韶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她已經可以勉強走動,魏謙遊卻還是需人攙扶。


    文鳶乞求道:“我隻送封書信,並不會久留。姐姐就讓我進去吧。”


    雲韶攔下欒鳳,淡淡道:“你交給我就是,我會幫你轉交。”


    文鳶將手背在身後,擺明了不相信雲韶。你明明就不待見我家小姐,怕我家小姐搶了你的夫婿,會有這麽好心?


    雲韶也不生氣,曉之以理道:“你應當知道,你家小姐給謙遊送信,我心裏是不悅的。我若是不看見信裏的內容,難免要有所猜疑。”


    欒鳳不善道:“也就是我家小姐才與你說這麽多,要不把信交出來,要不就走人。再廢話,我可趕你走了。”


    文鳶縱是百般不願,當下也隻能將信遞到雲韶手中,希望她真能履行諾言。


    雲韶接了信,也不叫欒鳳跟進來:“你送了文鳶,便去歇著吧。我感覺好多了,不必時時刻刻都照看著。”


    雲韶迴到屋內,將未拆封的信箋擱在魏謙遊手邊:“梁語凝給你的,你若是顧及我的心情,看時就讀出來。”


    魏謙遊“咦”了一聲,雲韶還是少有這般大度的。在心裏對梁語凝說了聲對不起,展信便讀。


    雲韶聽罷愕然道:“梁語凝對你用情竟這般深,一府千金甘願委身做妾,我真是聞所未聞。”


    魏謙遊蹙眉道:“如此我便更不能答應了,隻要我點了頭,便是耽誤了語凝。更何況我還有對你的允諾,兩心尚可如一,三心難免就要二意了。”


    雲韶微笑,雖知道魏謙遊會這般決定,但聽他親口說出,還是開心的。


    “這些話你要親口對她說出才是,趁她還有大好年華,讓她早些斷了念想。她姿色、家世都不錯,總能許得好夫家。這次你去找她,我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就是。”


    魏謙遊頷首,取了榻邊的竹杖,撐著在地上站穩。雲韶想要去扶,被魏謙遊攔了。他又不是半步走不能走了,再說去見梁語凝雲韶還能陪著不成?


    溫婉每日都要來這邊轉上兩圈,此一見魏謙遊能夠走動了,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想要展示自己這幾日的成果。前些日子可是連大師伯的讚賞,都讓她收入囊中了,不知惹來多少弟子的羨慕。


    不過溫婉對那些都不在乎,她更想要的是魏謙遊能誇她兩句,那就比什麽都開心。


    雲韶勸道:“你師父還多少有些不便,此次是有事必須要出門去,婉兒可要懂事些。”


    見雲韶並未攙著魏謙遊,溫婉便上前挽住了魏謙遊的胳膊:“那婉兒陪師父一道去好了,那樣也能照顧師父。”


    雲韶思忖一番,溫婉向來是個善解人意的。若是魏謙遊被梁語凝纏住,有溫婉幫著脫身也不錯,便點頭答應下來。


    魏謙遊並不想叫梁語凝看到他這副樣子,隻讓梁語凝安心迴去,他便也沒什麽可憂心愧疚的了。便在何府附近的茶樓要了個包間坐下,吩咐溫婉去傳信。


    不多時,溫婉便和滿臉期待的梁語凝進到包間。溫婉心說,這次是來對了,正好看看師父對梁語凝是什麽態度。隻是不知道,師娘知不知道師父出來是為了幽會的。


    梁語凝見魏謙遊當真坐在屋內,驚喜道:“魏大哥肯來見我,可是願意答應了?”


    魏謙遊無奈道:“語凝你先別急,坐下聽我與你慢慢說。”


    梁語凝依言坐下,溫婉正撐著下巴準備看好戲,得了魏謙遊一個眼神,又撇嘴起身去給梁語凝倒茶。


    魏謙遊握著茶杯掩飾尷尬,目光也不敢對上梁語凝,支吾道:“語凝,你願意不顧身份,我是很感激的。但也僅限於感激和愧疚,沒有旁的心思。”


    梁語凝聞言笑容僵硬,看著似是在抽搐:“魏大哥這是要拒絕我了,就算是我已經做出了讓步,隻滿足於留在魏大哥身邊,雲姑娘依舊不能容我?還是說魏大哥覺得,是語凝不夠好?”


    魏謙遊忙道:“語凝你別誤會,我萬不是這個意思。若是沒遇見韶兒,便是叫我娶你也是無妨。隻是這一生轉瞬即逝,全心全意地為一人還嫌不夠。更何況你身為一府千金,委身做妾實在說不過去了。”


    “師父,其實我覺得,你娶了梁小姐也沒什麽。”溫婉生怕梁語凝放棄,那她所有的準備不就白費了?


    魏謙遊蹙眉喝止:“別亂說話,難不成你想看著語凝大好年華,就這般浪費了?”


    溫婉卻是硬著頭皮道:“婉兒可不是亂說,師父你想啊。大師伯本就不同意你和師娘的婚事,就算你們感情再好,門中弟子又哪敢祝福你們?但梁小姐卻不一樣,你若要娶她大師伯定會開心。”


    魏謙遊已經開始後悔帶溫婉來了,從先前溫婉兩邊口徑不一魏謙遊就開始懷疑,如今看來她真是存了什麽不軌的心思。但魏謙遊想不通,為何溫婉這般看好梁語凝。雲韶近來對她也是好的,就算不念著感激,單論尊師重道也萬不該說出這些話來。


    梁語凝聽她在魏謙遊麵前尚如此說,驚疑溫婉上迴竟不是騙她。


    “溫婉姑娘,你那大師伯現在可在餘杭,可否為我引見一番?”


    溫婉自然是二話沒說就點頭應承,魏謙遊沒好氣地將她趕了出去,對梁語凝道:“語凝,你問這些是要做什麽?”


    梁語凝淒然道:“魏大哥也在金陵過一段日子,可曾聽說過柳公子?”


    魏謙遊莫名,卻還是點頭道:“聽晉王說過,他似乎很是看重此人。”


    梁語凝又道:“我來餘杭以前,柳公子曾上門提親,魏大哥可又知曉我為何沒有答應?”


    魏謙遊心知梁語凝接下來要說什麽,當下不答,隻故作輕鬆道:“遇上柳公子那般夫婿,整個金陵的女子,怕也隻有你會拒絕。那柳公子處處都要強過我,清綰還曾說過,若不是皇上替她指了婚,她都想嫁給柳公子呢。”


    梁語凝卻是不理會魏謙遊的玩笑語氣:“但在語凝眼中,柳公子卻是不及魏大哥萬一的。魏大哥屢次拒絕與我,既然勸說無果,我也隻好替自己籌謀著些。還希望魏大哥和雲姑娘,千萬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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