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拉著雲韶,快步走到地窖外麵,目不轉睛地盯著雲韶。剛才的場景實在不堪入眼,他現在急需洗洗眼睛。


    雲韶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魏謙遊麵上化的妝容實在有些嚇人,輕掙了一下卻沒掙開。


    “看什麽,又不是許久未見了。看也就罷了,你好歹先去洗個臉呀……”


    胡楚小心翼翼地過來:“魏大人,我剛才可是極力配合的,您看是不是能讓我走了?”


    魏謙遊詢問般地望向雲韶,雲韶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丟去:“你走吧,日後別要再當土匪。”


    胡楚走了半截,迴頭道:“韶兒,當年你母親的事情……”


    雲韶抬手止住:“你可別想多了,我今日不殺你,可不代表我原諒了當年的事。你若是再不走,等到我反悔可走不了了。”


    胡楚歎息一聲,默默離去。


    魏謙遊看得出,雲韶此時心情很是不好,卻也不知道該如何相勸。便手上使力,將雲韶抱得緊了些。


    “韶兒,那些傷過你的人,隻要你開口,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日後也不會再讓任何人對你如何。”


    雲韶輕聲道:“我可沒有你說的那麽脆弱,任誰都能傷到我。我隻怕……”


    “怕什麽?”忽而陷入沉默,魏謙遊追問道。


    見雲韶輕輕搖頭,魏謙遊也不再逼問:“不論你在擔心什麽,我都不會讓你所擔心的變成現實。”


    雲韶心裏一暖,隨即歎息一聲,心道:雖你不是漪桐那般好動的,但若是讓你餘生偏安一隅,你怕是也無法應允。若是隨你四處漂泊,你又可會知道我的不願?


    似是想到什麽,雲韶從魏謙遊懷中掙出:“你在此等我片刻。”說罷便迴了屋中。


    等了不多時,魏謙遊就見雲韶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個布包來。笑道:“怎麽?又給我做衣裳了?”


    雲韶撅嘴道:“怎麽一下就讓你猜出來了,好生無趣。”


    魏謙遊失笑,見雲韶不滿之色漸濃,忙佯裝不解道:“這裏麵是什麽物件,為何神秘兮兮的?快拿出來讓我看看。”


    雲韶白他一眼,而後笑盈盈地打開布包:“這兩日天氣有些轉涼的征兆,我替你做了一件厚些的衣裳。這次可沒有對比了,就是做的不好,你也沒得換。”


    “這次倒是合身。”魏謙遊試過,便要解下收起。


    雲韶不滿道:“既然合身,何不一直穿著?別是在安慰我吧。”


    魏謙遊好笑道:“合身是合身,隻是如今這時節,穿上還嫌厚了些。且先收著,過幾日天冷了再穿。”


    雲韶佯裝慍怒道:“好啊,我辛辛苦苦給你做衣裳,你竟還敢嫌棄。”


    魏謙遊咽了下口水,你自己不還說,這是天冷些穿的嗎?我隻是順著你的話,稱讚這衣裳保暖,怎麽還成了嫌棄。


    腹誹過後,魏謙遊立馬改口道:“並非嫌棄,韶兒替我做的衣裳,自然要妥善保管。莫說是穿壞了,就是落了灰我也不免要心疼些時日。”


    雲韶嘴邊不覺露出笑意,好在及時提醒自己在生氣,該嚴肅些。便又板著臉道:“但願你說的是真話,不論大事小情,你若有半點敢騙我,別怪我一輩子不理你。”


    魏謙遊連道不敢:“這會兒夜深了,還是快些歇著吧。我是無所謂的,可別把你身子熬壞了。”


    將雲韶送迴屋中,就聽顏攸禮和鄧銘釗怨聲載道:“我二人可也一直陪著呢,出的力也不少,卻不見你來關心我們。”


    魏謙遊賞了二人一人一個白眼:“關心你們有何用處,你們倒真好意思開口。”


    顏攸禮扁嘴道:“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沒良心了,從前你還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定是被雲韶給教壞了。就是買來的下人,也不見這麽使喚的……”


    顏攸禮還沒說完,就被澆了一盆冷水。


    鄧銘釗笑道:“這下可算是湧泉相報了?”


    魏謙遊挑了一個大拇指,他正想那麽幹呢,鄧銘釗此舉深得他心。


    鄧銘釗還以微笑,作為人家的妹夫,他可是很識時務的,深知該怎麽站隊。


    顏攸禮被澆了個透心涼,被夜風一吹重重地打了個噴嚏。爺可是這山莊的前任莊主,你們鳩占鵲巢也罷了,還合起夥來欺負爺?心中千言萬語,最後都成了敢怒不敢言。


    魏謙遊迴了屋中沒直接歇息,也不掌燈,坐在圓凳上盯著黑暗出神。


    雲韶心情不快自然不是全為了胡楚,至於因何緣由,細細一想便可知道。對於揚州,他自是沒什麽可留戀的,說走便走了。但若是雲韶選擇留下,他還能走得這般瀟灑嗎?


    思忖良久,魏謙遊歎息著搖了搖頭。


    平日朝夕相處還沒覺出什麽,眼下捫心自問,魏謙遊卻發現自己再也離不開她了。在此之前,魏謙遊從沒想過會有一人讓自己這般留戀的。想到此處,魏謙遊自嘲一笑,倒在榻上用被子蒙了頭。


    翌日,雲韶稱身體不適,讓趙清綰自行練習之前所學。鄧銘釗自告奮勇,卻也被雲韶攔下。


    “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你應該是懂的,公主如今既拜了我,再學旁人的功夫就顯雜了。”


    魏謙遊心知雲韶所想,卻也沒說破,在旁不斷噓寒問暖。


    初始雲韶還覺得暖心,後來便心生愧疚之意:“好了,大抵是夜裏吹風受了涼,修養一會兒便好了,你不必如此擔心。”


    魏謙遊溫言道:“韶兒,你若是想要長久留在揚州,我陪你留下就是了。”


    雲韶想要說什麽,又被魏謙遊止住。


    “你也不必為難,我在天靈山上十餘年都沒覺得什麽,自然也不會在乎久居一處。你想要一個家,我便給你一個,我們擇日成親可好?”


    雲韶怔愣半晌,垂眸道:“謙遊,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自私了。隻因害怕了四處漂泊,就不顧你所想,將你綁在一處。”


    魏謙遊笑道:“說的這是什麽話,莫說是揚州這樣一個好地方,就是遠離世俗,有你作陪我也不會覺得悶。”


    雲韶枕在魏謙遊肩頭:“過去的便讓他過去,與你一起四處遊賞,我自然也不會顧慮什麽。這幾日我先將事務安排妥當,半月後你我便離開揚州。”


    “韶兒你……”


    雲韶抬起一指,輕輕按在魏謙遊唇上:“想有一個有何困難,有你的地方便是了,我並不為難。”


    魏謙遊俯首在雲韶額間印下一吻:“若是你累了,我們便選一處,最讓你滿意的地方定居下來。餘生有你相伴,足矣。”


    “唉,真讓人受不了。鄧銘釗,我們也來。”蘇漪桐豔羨道。


    鄧銘釗麵泛難色:“漪桐,當了那麽久和尚,這些話我一時間實在說不出口。你好歹給我些時間準備準備……”


    蘇漪桐掐腰表示不滿:“老魏還是道士呢,怎麽就說得出口?再說那些話都是由心而發,你準備什麽?”


    鄧銘釗無奈,隻得將魏謙遊說過的那些,語調僵硬地說了一遍。


    “你能不能花些心思,聽著都覺得假。”蘇漪桐不聽還好,聽鄧銘釗如此說完,嘴撅得老高,更為不滿。


    鄧銘釗一拍圓溜溜的光頭,尷尬道:“這些話我本就說不來,但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真切切的。漪桐,你就別為難我了。”


    “讓你表明心意,竟是為難你?”蘇漪桐瞪他一眼,別過頭去,留給鄧銘釗一個後腦勺。


    鄧銘釗向魏謙遊二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卻遭了兩人不謀而合的無視。他們自己濃情蜜意還嫌時間不夠呢,那有空子管你的閑事。


    鄧銘釗無奈,獨自麵對一潭沒有感情的湖水,不厭其煩地練習著魏謙遊剛才所說的話。


    半月後,雲韶將一本冊子交給趙清綰:“公主殿下,我和謙遊要離開揚州不能帶你一道,你我的師徒緣分也算盡了。我平生所學都在這冊子裏麵,公主隻需按照上麵的練習就是。謙遊給晉王送了書信,晉王不日便會派人來接你迴去。”


    趙清綰一扁嘴:“師娘……”


    “好啦。”雲韶在趙清綰頭上輕揉了一下:“有緣自會相見的,沒準我們遊曆四方,最後又覺得金陵最適合安頓呢?”


    這一舉動引得蘇漪桐醋意驟升:“姐姐,分別在即,你都沒來摸摸漪桐的頭呢。”


    雲韶失笑,也在蘇漪桐頭上揉了揉,囑咐道:“鄧銘釗既真心待你,可別總欺負人家。不過他若是欺負你……”


    雲韶冷冷望向鄧銘釗,趙清綰接道:“若是他敢欺負漪桐,我就讓父皇來治他。”


    雲韶頷首道:“那我便放心了。”


    魏謙遊催促道:“韶兒快走了,不知道是誰將消息泄露了出去,再晚些恐怕會有人搞出夾道相送的那一套,想想都覺得麻煩得緊。”


    雲韶本想埋怨兩句,走都要走了,還不讓她多托付兩句。細細一想,那場麵就是不說麻煩,也夠難為情的。便簡短又對趙清綰和蘇漪桐交代了兩句,雖魏謙遊一道出門。


    兩人即刻牽了馬,向北而去。路旁雜草野花叢生,鶯鳴鳥語之聲不絕,離別的感傷也別漸漸衝刷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弱水三千漏勺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異寒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異寒寒並收藏弱水三千漏勺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