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攸禮與雲韶率先進入了金陵地界,其他幾個當家便扮成商隊、鏢局的模樣各自隔開一段距離。


    雲韶斜睨了一眼顏攸禮,如此安排,怕是躲過清風寨的眼線是假,避開朝廷的耳目才是真的。難不成顏攸禮真的心甘情願被招安?還是說他還在打其他算盤?


    罷了,管他那麽多,她本就做了待得此事之後,便離開五湖山莊的打算。顏攸禮是歸順朝廷還是繼續當土匪,都與她沒什麽關係。


    “讓進入清風寨的兄弟們袖中藏好短劍,其他人在清風寨附近待命,到時不論他們投降與否,務必記得一個不留。”


    幾個當家紛紛應聲,顏攸禮將羅非留下,語重心長道:“老三,我知道你不願被朝廷招安。若是此次你能立下大功,清風寨大當家的位置就由你來坐,隻求你能釋然龔慶的事情。”


    羅非心中一喜,麵上卻是陰沉:“多謝莊主提拔,希望日後清風寨不要步了山莊的後塵才好。”


    顏攸禮笑容中多少透露了些尷尬,揮手示意羅非離去。羅非對他有多少不滿,顏攸禮心知肚明,這種人他自當不會留在身邊。至於清風寨,步了五湖山莊的後塵也是早晚的事。


    “二當家,待會兒要委屈你一下了。”


    雲韶點點頭,任由顏攸禮將她的雙手反綁,被人押解著進入清風寨。


    “胡爺莫要見怪,隻是令愛說什麽都不肯迴來,出此下策也是在下無奈之舉。”


    雲韶聽得顏攸禮如此說,心中驚愕。不成想顏攸禮連她和胡楚關係不佳都看出了,看來此人著實不簡單。


    雲韶冷眼相對,胡楚見了女兒卻是比什麽都開心,大笑道:“不礙事,我這女兒就是頑劣了些,還要多謝顏爺將她送迴來。”


    胡楚說罷,又喚來兩人吩咐道:“帶韶兒去休息,定要將她看住了。”


    二人互道一聲“請”,胡楚率先引路進了宴會廳。


    “小姐,您就別為難小的了,要是讓您再跑了,胡爺怪罪下來小的可擔待不起。”


    雲韶吵鬧了一陣,別說放人了,那二人連給她鬆綁的打算都沒有。索性倒頭一躺,等山莊的人過來。


    等得雲韶都有了些困意,才聽到門開的聲音。雲韶坐直身子,心中不解道:顏攸禮才進去多久?便耐不住性子準備動手了?


    看清來人的麵孔,雲韶心中沉了幾分。羅非這時候不在山寨外麵等候信號,到此處來做什麽?


    羅非麵色猙獰,顯是沒懷好意:“二當家,莊主此來清風寨,是為了招安之前與胡爺盡釋前嫌。二當家若是執意要與清風寨為敵,就恕我得罪了。”


    雲韶不安之感驟升,手上暗自用力掙脫,故作鎮定道:“有話不妨明說,拐彎抹角的算什麽?”


    羅非一笑:“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讓你死個明白吧。莊主早就看出你有意離開山莊,自然不能讓你四處宣揚此事。待得將清風寨收入囊中,魏謙遊、馬天琪等人很快就會去陪你。”


    雲韶驚恐道:“你去與莊主說,我就算離開了山莊,也不會四處亂說的。”


    同時心中暗自著急,就算看不見,也能感到手腕上已經被勒出一道血痕。這繩結卻異常牢固,絲毫不見鬆動的跡象。


    “這些話若是有機會,你可以親自去對莊主說。至於我得到的命令,就是來送你一程。”


    瞧著羅非緩緩逼近,雲韶手上的動作卻緩不得,隻能有一搭沒一搭的拖延。


    說了幾句之後,羅非察覺到了些端倪,任憑雲韶再說什麽都不答話。


    成了,雲韶顧不上高興,羅非的身手不俗,就算她掙開了繩結也未必是對手。縱身一躍躲開羅非豎劈而下的長刀,雲韶抓過一旁的凳子擋在身前。


    “顏攸禮的計劃尚未實施,你就不怕打鬥聲將人引來嗎?”


    羅非依舊不語,此時他哪能罷手,自從進了屋中的一刻,便已經封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我可以當作此事沒發生過,你大可告訴顏攸禮,清風寨守衛森嚴你沒能找到機會下手。”


    “休要說這些來唬我,門口的守衛都被我打暈了,你如何保證他們醒來後不去通風報信?”


    僵持了幾個迴合後,雲韶見他稍有動容,忙道:“你隻需製造一個假象,讓他們以為我自己掙開束縛逃離了便是。”


    羅非思忖半晌:“不行,誰知道你會不會守信……”


    趁著他考慮的工夫,雲韶將凳子朝他一扔,搶身跑到了門口,放出了攻打清風寨的信號。


    她是五湖山莊的二當家,又是清風寨大當家的女兒,隻要成功製造了這場混亂,便可隨意混入人群逃離。若是運氣好的話,甚至還能讓顏攸禮的計劃落空,隻是與胡楚的帳要改日再算了。


    尖銳的聲響劃破夜空,不光是胡楚措手不及,連同顏攸禮也是尚未做好準備。幾個隨從已經抽出袖中短劍刺向胡楚,顏攸禮見勢掉頭就朝宴會廳外跑去。


    雲韶對清風寨的地形熟得很,猶記得寨中有一條通往天靈山腳下的暗道,是她從前經常偷溜出去用的。


    沒費多少力氣,雲韶便避開人群,卻在暗道入口處看到顏攸禮,許是陰差陽錯過來的。


    “你讓羅非來殺我?”


    “是你提前放了信號?”


    兩人同時發問,雲韶麵色坦然,顏攸禮卻慍恚道:“羅非從前是龔慶的人,就算我讓他殺你,他也隻會陽奉陰違。”


    雲韶將信將疑,若是羅非自作主張要取她性命,唯一的動機便是她搶了羅非覬覦的位置。至於顏攸禮……


    雲韶隻寄希望於自己從前沒看走眼,便一指暗道入口:“走吧,先迴山莊通知餘下的人。這次帶來的兄弟,恐怕是要覆沒於此了。”


    顏攸禮臉色難看,他苦心經營了多年,就被羅非一念之差毀於一旦。隻要這次能替朝廷鏟除了清風寨,自然是大功一件。再憑借記憶中這段曆史的走向,步步高升並非難事。


    雲韶不知顏攸禮作何感想,自然也猜不出顏攸禮有這般匪夷所思的來曆,唯獨能感受到顏攸禮身上的不甘與痛心。


    “對這個世界來說,時間從來都隻在我一人身上流逝罷了。”


    雲韶沒聽懂他在嘰歪什麽,蹙眉道:“我剛逃出生天驚魂不定呢,可沒心思安慰你,你再不跟來我可一人走了。”


    顏攸禮忙收迴了深沉相,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還不確定死了以後到底能不能迴去他的世界呢,他可不想死。


    “近日山莊裏冷清的很呐,先前從未想過土匪寨還有這般安靜的。”梁逸軒閑閑道。


    本就是沒話找話,隻可惜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魏謙遊立時全身僵硬了一下。


    “顏攸禮見這些日子訓練成效不錯,又得了朝廷招安的喜訊,放他們幾日假期。倒是你,花了大把銀子把小紅贖迴來,結果整日將人家晾在房裏。”


    梁逸軒訕訕笑道:“就別調侃我了,我那也是一時腦熱,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家裏解釋。”


    魏謙遊嘿嘿一笑:“還能怎麽解釋,如實相告唄,自己作下的孽,總是要還的。”


    梁逸軒眼珠一轉道:“不若我說她是我買來的丫鬟,總不見得買個丫鬟還要被怪罪吧?”


    “買個丫鬟倒是沒什麽,隻是買了一個滿身風塵氣的丫鬟,可怪不得旁人嚼舌根。”魏謙遊說話時目光不經意朝梁語凝房門處一瞥,也不知道蘇漪桐能不能圓過去。


    梁逸軒埋怨道:“這顏攸禮也真是,我看他絲毫就沒把朝廷放在眼裏。我好歹也是個招安使呢,來了這麽久卻是連他一麵都沒見到。再這麽拖下去,別說聖上了,就是我爹都將我來招安這迴事給忘了。”


    魏謙遊一拍梁逸軒的肩旁,安慰道:“樂觀些,沒準梁大人會忘了有你這麽個兒子呢。等什麽時候想女兒來了揚州,看到你還會有種‘我什麽時候多了個兒子’的驚喜感。”


    梁逸軒扁嘴,有你這麽安慰人的嗎?


    梁逸軒不說話,魏謙遊樂得耳根清淨。心忖道:他們也走了一月有餘,怎麽還不迴來?正想著,就見雲韶和顏攸禮策馬而來,兩人皆是風塵仆仆之相。


    魏謙遊如釋重負,示意梁逸軒先迴去,見他站著不動,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明明是聖上交代的事情比較重要……”梁逸軒嘟囔著走了。


    魏謙遊迎上去:“事情辦妥了?看你們的樣子不太順利啊。”


    “還不都是她的錯,若不是她,我們早將清風寨攻下了,也不至於損失了那麽多兄弟。”顏攸禮瞪向雲韶,雲韶反瞪一眼,顏攸禮就怯怯地低下了頭。


    魏謙遊偷笑,看來顏攸禮這一路沒少受委屈啊,對此他可是深有體會。


    雲韶見狀,忙往魏謙遊懷裏一鑽,挽迴自己的形象。


    “那能怪我嗎,若不是你沒本事,管教不好手下,我也不會製造混亂。難不成羅非要殺我,我就洗幹淨脖子等著?”


    魏謙遊被嚇了一跳,不光是因為羅非起了殺心,還有雲韶現在的舉動。


    “你先別忙著哭啊,先放開我,細說說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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