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轉了半個時辰,不得不說梁逸軒還是識貨的,一眼就挑中揚州最大的探春閣。


    探春閣臨著瘦西湖而建,魏謙遊看到那招牌就有些心慌。麵對門口的姑娘們,梁逸軒興奮地搓著雙手,心裏癢癢了這麽久,終於能放縱一迴了。


    進入樓中,梁逸軒全然不似之前的緊張相,反有一種魚遊大海、鷹擊長空的瀟灑恣意。


    反觀魏謙遊則是拘束了不少,之前和雲韶遊湖時,船上那幾個姑娘看著他,眼中盡是嫌惡。


    “龍陽便也罷了,隻不想他這麽快就移情別戀。這般家夥早該被官府抓去,不然還不知道要糟蹋多少良家公子,我可不做他生意。”


    幾位姑娘的聲音不大,很快便被絲竹之聲淹沒。魏謙遊卻是聽得清楚,臉上頓時有些陰沉。


    開始時還僅有幾位姑娘嚼舌根,隻在廳中坐了一盞茶的工夫,已經有不少人在對他指點。恐怕短日內,他在揚州這見異思遷的龍陽名號就得坐實。


    初時梁逸軒隻是喝酒聽曲,魏謙遊在一旁陪著倒也沒覺出什麽。後來梁逸軒染了幾分醉意,到樓上要了一個包間,晾下魏謙遊一人。


    魏謙遊頓時覺得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想到外麵等候,又怕梁逸軒出來找不到自己被人宰了。


    一個姑娘坐在魏謙遊身邊,柔聲道:“這位公子,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不若與奴家到樓上去?”


    魏謙遊被嗆了一下,一口酒水盡數噴在了桌上。


    那姑娘輕笑道:“公子不必拘謹,奴家會撫琴唱曲,待得公子聽上一曲便放開了。”


    魏謙遊下意識地點頭,不知怎麽就跟上了二樓的包間。


    一個時辰後,唱啞了嗓子的姑娘拿了賞銀出去,隻丟下一個白眼。


    五湖山莊內,雲韶一腳踹開屋門邁入其中:“謙遊人呢?我找了整個山莊都不見他,定是在你屋裏藏著。”


    梁語凝嚇了一跳,看清了來人,故作鎮定道:“我並未見過魏大哥,許是心中憋悶出去散心了,任誰被這般綁著心裏也不會好受。”


    文鳶忙攔住不斷靠近的雲韶:“休要放肆,我家小姐是不會說謊的。”


    雲韶站定,嗤笑道:“若非經我點頭,魏謙遊定不會擅自出走,整個山莊隻有你這裏我沒找過。你隻如實相告,我可沒無聊到四處宣揚,敗壞你名譽。”


    梁語凝起身道:“若是雲姑娘不信,大可在這屋內搜查。隻是若找不到魏大哥,雲姑娘可會道歉?”


    “不必了。”雲韶嗤鼻,若當真不怕她搜查,何必要拖延這許久。


    文鳶攔道:“就算你不想查,我家小姐的清譽也不是任你隨意玷汙的。”


    “那你想如何?”雲韶凝眸一笑,文鳶隻一對視便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不……不想如何,你要給我家小姐道歉,不然可沒那麽簡單了結。”雖是威脅的話,被文鳶說出來卻沒什麽氣勢。


    雲韶冷笑道:“要我道歉不難,隻要你家小姐能贏我,莫說是道歉,今後我唯你家小姐馬首是瞻。”


    文鳶也來了脾氣,梗著脖子道:“你這分明是刁難人,我家小姐又不是土匪,怎麽打得過你?”


    本姑娘卻是土匪無疑,還是從土匪窩裏生長起來的,天生的土匪。


    雲韶故作常色道:“我隻說要決個勝負,何時說過要動手了?動輒就是打打殺殺,土匪都不似你這般粗魯。”


    文鳶被噎得臉上青紅交接,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梁語凝接道:“小女安逸慣了,自是不才,沒學會與人爭強鬥狠。要比試什麽,我認輸了就是,雲姑娘請迴吧。”


    你說迴我就迴?真當本姑娘召之即來揮之則去了?雲韶施施然在梁語凝對麵坐下,倒了杯茶水細細品味起來,目光不自覺地捕捉到了桌上的一個布包。


    梁語凝似是有些緊張,搶先拿了布包,交給文鳶讓她收好。


    雲韶冷嘲熱諷道:“便是土匪,也不會在自家地盤搶東西。倒是梁小姐這般緊張,莫非那裏麵的東西來路不正?”


    文鳶聞言駐足:“我家小姐怎麽會偷東西,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自己做了土匪就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是土匪。”


    雲韶不經意道:“那東西來路到底正不正,打開來看看自有分辨。”


    梁語凝臉色漲紅,生怕文鳶被這一激,當真將裏麵的東西拿出來。對文鳶輕輕搖頭,示意她切莫再要爭論下去。


    文鳶卻是一直看著雲韶,沒看到梁語凝的示意:“笑話,我家小姐的名聲,何須一個土匪來維護?你就是出去造謠誹謗,也隻能是落人笑柄。”


    “不錯,你既知道我是個土匪,便也該知道土匪做事從不講底線。”雲韶說罷便欺身上前,不等文鳶反應就將布包抓在手中。


    文鳶急道:“你方才還說,不會在自家地盤上搶東西。”


    雲韶戲謔道:“土匪的話也信得?”


    梁語凝也是心急,不顧形象地上前去搶。奈何她一個柔弱女子想要跑快兩步都非易事,還不能動手就被雲韶按著坐在了凳子上。


    雲韶似是炫耀版緩緩打開布包,一件淡青色長衫落入眼中,顯得有些刺眼,是梁語凝依照記憶做的。雲韶不曾見過魏謙遊穿過類似的衣裳,但看這尺寸就知道梁語凝存了什麽心思。


    “梁小姐當真生了一雙巧手,衣裳做的這般精致,若是燒了豈不可惜?”


    梁語凝眼眶有些發紅,卻被雲韶按著動彈不得。


    文鳶大罵道:“你這人心腸歹毒至極,自己不會做就要毀了我家小姐的心血。”


    雲韶隻一瞪眼,就讓文鳶住了嘴,而後幽幽道:“誰說我要毀了它,不過是希望梁小姐半月後再送出。到時讓謙遊做個評判,到底是誰做的衣裳合身。”


    文鳶撇嘴,心道:金陵城中最好的裁縫,做這一件衣裳半月也是要的。你既然誇下了海口,且看你半月後如何出醜。


    梁語凝踟躕了一下,終究還是把話咽了迴去,對雲韶默默頷首。


    雲韶差人送晚飯時,才發現梁逸軒也不屋中。心道:在金陵時,這廝就喜歡領著魏謙遊鬼混,莫不是這兩人進城去了?罷了,明日在叫人去找找。


    梁逸軒打了個噴嚏,手上力道卻不敢放鬆半分,咬牙堅持著。


    “梁逸軒,你再不出去,爺就一個人迴山莊,任你自生自滅!”


    魏謙遊用力地想將自己的腿抽出,怎知梁逸軒求生欲望強烈,死命抱住就是不肯撒手。


    梁逸軒聲音中都帶了哭腔:“魏哥,你就讓我留下吧,我睡地上就成。隻是千萬別讓我一個人到隔壁去,這月黑風高正是危險的時候。”


    “廢話少說,你要是再在我床上賴著,不用他們動手,我就先結果了你。”魏謙遊說罷,將手指對準了梁逸軒的死穴。


    梁逸軒委屈地扁嘴,說什麽護爺周全,翻臉就不認人了。若不是擔心你不能及時趕過來,你當爺願意和男人同床共枕呢?


    屋門被打開,一人進門道:“顏爺,胡爺有請。”


    幾個隨從攔在顏攸禮身前,警惕地望向來人。


    顏攸禮微微搖頭:“不必擔心,我隨他去就是。我不希望你們之中任何一人再枉送性命。”


    那人一路將顏攸禮送到胡楚的住處,顏攸禮推門進去,胡楚展顏迎接。


    “顏爺,這幾日多有得罪了。”


    顏攸禮笑道:“不礙事,隻要胡爺能替在下鏟除了那招安使者,在下自當保證雲韶小姐安然無恙。”


    胡楚低聲道:“顏爺放心,人已經派了出去,不光是我清風寨的人,永寧侯世子也派出了幾個高手。就憑魏謙遊一人,決計保不住那使者。”


    “那就多謝胡爺了。”顏攸禮思忖道:這胡楚不知是對我不設防備還是腦子不靈光,竟這般坦白。待我理清了內憂,要取你清風寨還不是如囊中探物。到時再接受朝廷的招安,所得的好處不比眼下多出幾翻?


    胡楚擺手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隻是還要委屈顏爺幾日。等韶兒安全迴來,胡某一定設宴給顏爺賠罪。”


    雲韶翌日清晨派人出去,正午便得了來報。聽得那二人在城中遊賞,雲韶想想都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剛氣完了她,竟自己瀟灑去了?山莊中諸多事務,她起碼交給了魏謙遊一半,如今全落到了她的身上。


    雲韶恨不能也當上半日甩手掌櫃,到城中去將那兩人拎迴來。可惜沒人盯著她是片刻抽不開身,羅非可是時時刻刻等著抓她不是呢。隻得將蘇漪桐叫來,讓她拿了趙王府的令牌去捉人,必要時候不惜請官府幫忙。


    蘇漪桐欣然領命,點了兩個這些日子沒少受她折磨的隨從,就去了揚州城。


    雲韶滿腹牢騷:這家夥敢一聲不響就跑了,等你迴來看我怎麽教訓你。


    蘇漪桐剛出了五湖山莊,雲韶就後悔了。那丫頭的玩心可比魏謙遊更重,讓她去找魏謙遊,還指不定誰先玩夠了帶另外一個迴來。


    而且那梁逸軒作風向來不檢點,便是將二人帶壞了也有可能。想到此處,雲韶不免一陣後怕。不行,還是得親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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