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真是個閨秀之友啊。


    指導綱目這個事情,田允然其實是想拒絕的,畢竟他不是第一次拒絕。


    就因為上次姑母找她給一個侄女幫忙時他果斷拒絕,後來被父親和祖父知道無情修理了一番,就連平日裏疼愛他的祖母和母親都沒說什麽,以眼神表示譴責。


    今日姑母迴府,旁邊還站著祖父祖母,他若是前腳拒絕,祖父後腳能將他另一隻手也折了。


    這個姑母,是國公府不可逆的金鱗。


    好在姑母丟過來的這個小蘿卜乖的可怕,不像別家的姑娘喜歡沒話找話,說的還都是無聊的話題。


    給她點了些書目劃分了考綱之後,她自己就埋頭苦看起來,一開始她小聲默念,他躺在一邊看書,撇頭看了她一眼,她機敏的察覺,捂著嘴巴問自己是不是太吵了。


    他沒覺得吵,但又想捉弄欺負她,便故意擰著眉頭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她若有所悟,麻利的收拾東西去隔壁的書房看書默書。


    田允然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成了惡霸表哥。


    看著她走到門口,不自然的叮囑了一句——不懂的就來問,別客氣。


    小蘿卜乖乖點頭,走的更快了。


    不過人走了他也清淨,繼續優哉遊哉歪在斜榻上看書。


    田允然現在看的這本《驚遊降妖錄》是大熱的書,裏麵的愛恨情仇恩怨繾綣令人牽腸掛肚,對人物的把握心理的刻畫甚至是情節的安排都恰到好處,是一本值得反複閱讀琢磨甚至是收藏的好書。比起那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詩文簡直強上百倍!


    真不知道那些假清高的先生們做什麽要逼著他們玩什麽「詩文詞海移花接木」。


    田允然一看就看得忘情,整個人沉浸了進去,直到日落西斜,下人忽然匆匆來報:「二少爺,沈公子來了,說是要找您,咱們攔不住,人已經往這邊走了。」


    沈?沈複!


    啪,書掉在地上。


    田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慌了神的規整自己,力求作出一副養病的樣子來:「誰讓你們放進來的?趕緊把人攔著啊,誰是你們的主子?」


    下人苦惱:「國公爺聽到是沈公子,得知是來探望您,直接就叫人領進來了。」


    田允然吼道:「去給我把人攔著,我允了再帶進來,快啊!」


    下人忙不迭去攔人,田允然跳下斜榻,彎腰把書撿起來,剛要去床上躺著,修長的身子猛的一僵,慢慢的轉過頭來。


    門口,梳垂髻穿繡花襖裙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裏,她手裏拿著的是他推薦的書目,小嘴微張略顯吃驚,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他拿著書的那隻手,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田允然咽咽口水,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方才他慌了神,彎腰撿書的時候,是用受了傷纏了繃帶的那隻手撿的。


    此刻,這條手臂沒有半點折傷的姿態,捏著書冊的手指因為發力,骨節微微泛白。


    儼然是一條康健無恙的臂膀。


    孟雲嫻慢慢的用手裏的書冊遮住自己的眼睛,悄無聲息的轉身準備遁走。


    「站住!」


    身後一陣急促的赤腳踏步聲由遠及近,孟雲嫻就這樣被拎了進去。


    田允然兇相畢露,把她擠進牆角,仗著高大的優勢威脅她:「你方才什麽都沒看到,若是敢出去亂說,你就……」他做了一個以手割喉的動作。


    田允然自然不會真的殺了她,孟雲嫻沒有被恫嚇到,還是很懂事的點點頭,隻是心裏有點不解——二表哥為什麽要假裝受傷休養呢?


    沈複進來的時候,身上還穿著明心堂弟子的衣裳。


    因聖上廣開教學,又不喜士族權貴間的攀比奢靡之風,所以入學的弟子有統一裁製的院服,樣式每三年一更替。


    沈複氣質清冷高貴,身材挺拔袖長,行走間步履穩健足下生風,即便是統一的院服也被他穿出別樣的俊姿,非常人能比。


    房間裏,一臉病態的田允然斜斜倚在榻椅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一旁燃了安神香,布了一張小桌,桌邊坐著一個沉默的小姑娘,正捧著一本書細細研讀,見他進來,起身行禮。


    沈複對孟雲嫻眼生,立即止步還禮。


    沈複顯然對這個眼生的小姑娘沒什麽興趣,下人前來布座奉茶,沈複姿態端正的坐下,隨手將握著的紙卷放在一邊,端起熱茶捧在手裏:「聽老國公說你傷的不輕,到底是因為我手下沒有輕重,你如今怎麽樣了?」


    孟雲嫻心虛的看田允然,果然遭到了對方飽含警告的一記眼神,她趕緊低下頭繼續看書,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田允然感歎一聲,麵如死灰的盯著自己的右手:「敬堯兄,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和一個廢人沒什麽兩樣,大夫囑咐我好生養傷,這些日子非但要保持平和的心態,還要忌口。你知道我是個俗人,現在連口腹之欲都要禁了,這段日子必然是不好過的。」


    沈複聽得很認真,還適時地點點頭:「看來,你的確是參加不了此次院裏的‘移花接木賽’?」


    田允然苦笑:「那個傷腦子……啊不,是傷手,去不了。」


    沈複也不勉強:「其實我今日來,是為了跟你說一說上次賽馬球的事情——你應當沒有忘記,比賽之前你曾拿了自己的玉骨筆來做賭注吧?願賭服輸,我今日是來取筆的,給我吧。」


    田允然坐不住了:「你要我的玉骨筆?」


    沈複:「那是彩頭。」


    田允然不肯了:「就因為和你比了那一場,我連手都折了。你現在還來催要彩頭,可真是做得出來。」


    沈複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微微撇了撇嘴角,道:「正因為你中場傷了手,所以才及早結束,你是覺得當時不立刻醫治也能贏得馬球賽,還是覺得馬球賽中止,你便不算是輸了?」


    他十分幹脆利落:「既然大夫囑咐你靜養,就不要浪費時間了,我拿了筆就走。」


    田允然因心中悲憤,遲遲不動身。


    沈複好像嫌氣氛不夠緊張似的,又加了一句:「其實後來我左思右想,那一日應當並沒有直擊田兄的右手。若是田兄不反對,我今日其實還帶了禦醫前來,不如趁著老國公在府裏,差禦醫為田兄診治診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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