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生活,是他曽經渴望,卻從來不曽有過的平靜生活。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過著,不敢做出任何蠢事,打破這樣美好的平靜。


    無論他或她,兩人都不曽提及過往那些在奴隸營裏的曽經,好像那些前塵舊事都是場夢,不曽發生。


    但那發生過。


    這平靜的日子,隻是暫時的假象,他比誰都還要清楚,但他依然壓不住從心底深處那偷偷冒出來的希望,希望這一切能這樣長久持續下去。


    大寒一


    這時節,最是冷別。


    無論何時仰天看去,天色,s、是蒼茫。


    這座荒城,雖已不再荒廢,可城門是大開的,城牆也有不少頹廢,但因為沒有官兵,人若想,自可走上那不曽修整過的石階,爬上城牆遠眺。


    阿潯就常上城牆去。


    繡夜有時會看見她坐在其中一麵荒廢的牆樓上,那隻體型碩 大的烏鴉偶爾會停在她肩頭上,北風總會將她的黑衣黑發,吹得獵獵飛揚。


    每當瞧著她那模樣,繡夜真的能夠理解,為何人們會當她是巫女,而不是漢醫。她沒像一般巫頸那樣戴著嚇人的骨頭頂鏈,或刻意裝神弄鬼,可她確實非常神


    阿得很少穿鞋,即便天氣再冷,她也常裸著足踝四處走動,身上也隻穿著那件黑色的衣裙。照理說,那應該會冷,可就像她常常忘了穿鞋,阿潯也常常忘記添衣,但無論她穿多穿少,從不曽因此染病。


    有幾次,她覺得她聽見阿得在和那隻烏鴉說話,但每當她抬頭看去,或推開遮擋視線的門,那一人一鴉就閉上了嘴,隻是用那黑__的眼冷瞅著她,直到她識相退開。


    那巫女待人是那麽的冷,她絕美但冷漠的臉龐,不自覺散發出來的高貴氣勢,總也讓人不敢輕易與她攀談。


    可來找阿潯拿藥看病的人,還是變多了。


    那一攤賣小吃的大娘總會陸續介紹人來,人領了藥迴去,被治好了,又告訴更多的人。到了病苦身痛時,藥若有效,人也顧不得聚集在大屋屋瓦上的烏鴉們看起來有多可怕。


    多數的人,若非腸胃疾病,就是牙疼,痛起來很要命,但阿得給幾帖藥就能打發,有時遇到重病的,就紮個幾針,用竹筒拔除體內濁氣。


    雖然對那些患者幾乎來者不拒,可阿得不喜人,不愛與人相處說話,所以才總上城頭待著。


    那一日午後,繡夜看見她走出大門,又忘了穿鞋,也沒披著披毯,她等了一會兒,不見她迴轉,便拿了鞋和毯,上城頭去。


    城牆雖然老舊,但大部分都是完整的,隻有一些地方,殘留著當年戰爭的傷痕,她在城門門樓上,找著了阿得。


    那女人高坐在門樓上,雙足懸在牆外,她無視那一望無際的雪白世界,無視那連綿不絕的插天雪山,或如蛇般蜿蜒、凍結成冰的小河,反而隻垂眼看著那些從遠方而來,陸續抵達的商隊。


    之前,繡夜總以為阿得來這兒,是為了能遠眺那壯麗山河,可如今,瞧著她冷漠但專心的臉龐,她這才發現,阿潯上來這兒,不是來看風景,是為了看人。所以,才總在午後過來,因為午後,遠來的商隊才會陸續進城。


    她懷疑那是為了什麽,卻猜不透其中原由,到頭來,也隻能上前輕喚。


    “阿得。”


    女人聞言,抬起眼來,瞅著她。


    “天冷,一會兒就要下雪,別著涼了。”繡夜將鞋和披毯遞上。


    阿潯瞅著她,隻伸手抓起那披毯披上,然後套上了鞋,跟著又把眼垂落,叮著那些商隊。


    不再打擾她,繡夜轉身離開,卻聽到身後傳來她冷淡的聲音。


    “你體質虛寒,別一直睡地上,那樣實在很蠢。”繡夜一愣,小臉莫名熱紅。


    她不知阿潯知曉,她還以為,他和她掩飾得很好。


    “男人是有欲 望的,你不給他,別的女人可搶著爬到他身上。”這一句,讓她錯愕迴首。


    阿得仍瞧著下方人群,看也不看她一眼,隻再道:“萆原民族,性情豪爽,做什麽事也直來直往,姑娘們若見著了喜歡的、中意的男人,就算他已娶妻,可也不會同你客氣,畢竟一夫多妻也所在多有。當然……”阿潯抬起那雙黑眼,瞅著她說。


    阿潯抬起那雙黑眼,瞅著她說。


    “除非你對他沒意思,若然如此,就讓他出去發泄一下,迴來他仍能繼續把你當神主牌位捧著。”繡夜麵紅耳赤的看著她,道:“他……想怎麽做,不是我能控製的。”“你當然能。”阿得冷笑一聲,瞅著她道:“你隻要告訴他,我們隻是假夫妻,你若需要,可以到外頭去找女人,我不會介意。”她滿臉通紅,不知這女人怎麽會曉得這麽多,隻能啞口無言的看著眼前的阿得,就連辯駁兩人不是假夫妻這事,都說不出口。


    “話說迴來,也許他不需要你的同意,男人是欲 望的動物,隻要女人稍微撩撥,不管他想不想,都會硬起來。”阿得一扯嘴角,諷笑著,道:“說不得,這會兒已有姑娘,將他拉到廢屋裏強要他了。”這話,讓心頭莫名一揪,抽緊。


    繡夜別開臉,轉身匆匆下了那城牆,快步走迴大屋裏。


    可是,即便如此,阿潯的話仍在腦海裏迴響,一下一下的紮著心。


    她不是沒想過,他可能會有需要,雖然偶爾她會感覺到他腿間的欲 望,可他一直沒有對她亂來,即便她夜夜窩他背後,他也不曽對她動手動腳。


    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說過,也做到了。


    那迴之後,他再沒碰過她。


    在這之前,她隻感到安心,他讓她安了心,待在他身邊感覺很好、很舒服,她喜歡讓他握著手,喜歡他在黑夜中擁著她、嗬護著她。


    可阿得短短幾句話,戳破了那個假象。


    或許真如阿潯所說,外頭早有女人撲到了他身上,所以他才能忍著,不碰她。


    也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要她!


    心頭又一揪,更緊。


    她加快了腳步,走得更匆匆。


    不是說她在乎這個。她當然不在乎他要不要她,他和她不是主子與奴隸,不是夫與妻,甚至早已不是敵對的仇人。


    事實上,她不知道自己和他,究竟是什麽關係。


    曽經的很,早在幾度生死之中,淡了、散了,隻剩她不敢細想,也不能探看麵對的--他的人,驀然出現在眼前。


    她嚇了一跳,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轉了彎,來到他所在的市集。


    他站在街角正低頭和一個人說話,人群在街上來去,但身材高壯的他,讓人一眼就能見著。


    雖然臉有傷疤,可他若不惱怒時,模樣也挺俊朗,人若不知他的過往,確實有可能喜歡他、欣賞他。


    遮擋著他的人群聚合又分散,讓她瞧清了那個同他說話的人。


    那,是個姑娘。


    一個戴著頭巾,耳上掛著金環,穿著異族刺繡衣裙,身材豐滿窈窕的姑娘。他牽扯嘴角,對著那姑娘,笑了笑。


    心,在那瞬間,像被人揪抓著,疼痛了起來。


    姑娘勾著他的手,趁人不注意,將他拉到了小巷裏。


    她沒有想,雙腳已自動舉步,匆匆飛奔了過去,到了小巷中,才驚覺自己在幹嘛,不覺停下腳步。


    她在做什麽?她想做什麽?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她不是他的主子,他也不是她的奴隸,而且她若不讓他發泄在別的女人身上,難不成她要把自己給他?


    可笑的是,站在巷子裏,她才發現,她害怕的,不是她想給,是他根本就不想要。


    她喉一哽,強迫自己轉身離開,卻在那一刹,看見那女人的裙角在一扇破舊的門板後,她看不見他,但能看見他的手在那女人的腰上,抓握著。心,在那瞬間,疼痛如絞。


    “阿莉娜!阿莉娜!死丫頭,跑哪去鬼混了?阿莉娜!”叫喚的聲音從後傳來,繡夜驚慌發現那女人退了出來,害怕被發現,她忙快步躲進一旁的門扉裏。


    “可惡。”女人輕咒一聲,探頭出來揚聲喊道:“來了啦!別叫了!”繡夜壓著心口,隻聽那女人嬌笑著道。


    “哪,你也別裝了,我知你也想要,瞧你硬的,我就住在隔壁那巷子,屋前種了兩棵樺樹。今夜子時,我會亮燈,你來敲我窗,我讓你進來。”“我娶妻了。”


    他低嗄的聲音,獾進耳裏,教她忍不住壓著心口。


    可那女人卻沒因此打退堂鼓,隻笑著道:“那又如何?我見過那小妮子,蒼白瘦小,沒幾兩肉,她若能滿足你,你會硬成這樣嗎?放心,除了身體,我不會要你別的什麽。老實說,我也早嫁了,可老頭子硬不起來,他想傳宗接代,對這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知道了,也會裝沒看到。你來,咱們各取所需,我定會讓你,心滿意足……”他沉默著,沒再開口。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輕快的腳步聲伴隨著嬌笑,漸行漸遠。


    他在原地又待了一會兒,然後也走了。


    繡夜麵紅耳赤的靜靜站在那裏,隻聽到耳中迴響著自己的心跳,一聲大過一聲,隻感覺到胸口那顆心,跳得萬分用力。


    風,悄悄又起,拂過忽冷忽熱的身軀。


    而她清楚的意識到,方才他雖然沒有答應那女人的邀約,卻也沒有拒絕。


    那一個下午,她都有些恍惚。


    不管她讓自己多忙碌,卻始終心不在焉。腦海裏,就隻記得那女人的嬌笑,還有他抓握著女人腰肢的大手。


    他若想,輕易就能拉開那女人。


    可他沒有。


    男人是有欲 望的。


    阿潯說。


    她其實知道,一直很清楚。她記得他俯身在她身上,吮吻她的喉頸,撫摸她的身體。她記得他溫曖的唇舌,指節分明的大手,熱燙結實的軀體。她記得他擠進她的腿間,緊貼著她,氣息粗喘但溫柔的誘哄著她。


    別怕……別怕……


    他的聲音,恍若近在耳畔。溫曖的氣息,好似正獾進耳裏。


    她記得自己半夢半酲間,因為那難耐的感覺,不知羞恥挺向他的手掌蹭著他,記得他張嘴含 住她的耳垂,伸舌探進她嘴裏和她唇舌交纏,記得他以強壯的身體壓著她,貼合、廝磨。


    所有被深埋在心底的一切細節,全被翻了出來。


    鮮明的迴憶,讓她心跳加快,小臉燙紅。


    可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她,他那時作了夢,因為夢,才誤以為她是別的女人,像今天那姑娘一樣,豐滿柔軟的女人--不遠處響起關門的輕響。


    他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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