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清然,唇際微微揚起。顧匪看似淡薄又帶有些許嘲諷的笑容,與平時並無不同。


    可自他眸底匆匆掠過的那抹無法掩飾的暗光,卻騙不了別人。


    更騙不了她。


    “你在騙我。”


    夏南開口,望向顧匪的眼中充滿洞悉。這樣的眼神,曾時常令顧匪感到無法招架,今天也是如此。


    “你總是騙我,用著你自認為完美的方式。可每一次,我都能看到你的欺騙。”夏南抱著“婚紗”走到他麵前,“你從來都不知道,每當你說謊時,表情要比平時更顯得輕鬆吧?”


    顧匪無言,半晌轉過身去,不再麵對那雙咄咄逼人的明亮眼眸。


    卻被夏南拉住胳膊,強迫他再轉迴來,“迴答我,我不準你逃避!”


    “不要追問一些可有可無的迴答,你要懂得適可而止。”


    顧匪沉聲開口,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她的。


    “我不懂!我能明白的最大道理,就是愛情裏根本沒有所謂的‘適可而止’。若不竭盡全力,便隻有失去。”夏南不肯放棄,“如果你不願迴答我剛才的問題,那我再問你,為什麽…你突然決定結婚,又要娶於寧?這個問題一直困擾在我心裏,你要給我一個清楚的答案。”


    “別再鬧了,迴你的房間去。”顧匪試圖將她推出臥室。


    而夏南不知哪來了那麽一股蠻力,抱著禮服的雙臂撞向他的胸口,令他措不及防,跌坐在身後的床邊。


    “迴答我!”她低吼,聲音不高,卻似乎用了很大的氣力,“如果你不能愛我,不能按照我希望的方式跟我在一起,至少也不該在我的眼中變成一個騙子!我隻想知道真相,什麽樣的答案都沒關係,可我一定要清楚你心裏的想法!”


    顧匪眸底沉暗,有股風雨欲來的氣勢。


    他直視夏南不認輸的眼神,沉默了很久。


    “這樁婚姻,隻是一場交易。”他終於開口,清然音色像是不夾帶任何感情,“是老爺子提出的兩點要求:要麽是我娶妻結束單身生活,要麽,是把你送給陸家。而我選擇了前者。”


    夏南微怔。


    顧老爺子的把戲她不覺奇怪,隻是在他說出選項與決定時,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我之所以參與這場交易,的確存有目的。因為老爺子知道我姐姐在哪裏――我失散多年,本以為已經死去的親生姐姐…她還活著,我要見到她。”


    第二擊重彈,仍是夏南未能預料。


    姐姐?!


    腦子片刻空白,首先浮現的便是懷表裏麵曾裝著的那張老照片上,摟著顧匪的另一張童真麵容。


    “他很有可能是在騙你…”夏南茫然道。


    想起那一次與顧老爺子麵對麵,她一時衝動對他說出的那些刺激性的話語。現在想想真是後悔――就是在那一刻,顧老爺子因氣生恨,開始計劃拆散她跟顧匪了嗎?若真如此,那麽眼前局麵,都是她一手造成。


    “是,有可能是在騙我。可隻要這件事存在哪怕百分之一的希望,我都要爭取。我不管你是否會理解我的做法,不齒也好,覺得可笑也罷,可倘若有人對你說,隻要你做到某件事,就能讓你死去的母親複活,你的想法又會如何,夏南?”


    夏南一抖。是被他話中的無奈與悲愴擊中,也被他出口那種可能性擊中。


    如果…有人可以讓母親死而複生?那麽…就算篤定對方是欺騙,她也願為此嚐試的!


    當這抹念頭在腦中生成,夏南弱弱地望向顧匪神情叵測的臉,頓時沒了先前的氣勢。


    “這種能夠再見到親人的迫切渴望,相信你也明白。可即便如此,我仍在竭力保你平安。寧肯犧牲掉我的自由,我的快樂,娶一個並不想娶迴來的女人禁錮自己,也從沒想過要把你交給別人。我這份心情,你又曾明白、珍惜過嗎?!”


    顧匪的這一句,完全打敗了夏南。


    潰散瓦解,丟盔棄甲。她已毫無反擊的能力。


    “想你在我身邊,從前到如今,你事事逼迫,不懂退縮,問我可會喜歡你,可會愛上你,可會娶了你,可會與你一輩子不離不棄…是,我承認。如果你今天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我承認,即便這結果我羞於麵對,即便我對愛上了一個未成年孩子的事實,自己都他媽覺得惡心!可我還要承認,沒錯!我從當初單純地視你為一個孩子,到後來不可避免地對你留心留情,直至現在,你已在我心裏固守了一個不可抹煞的地位。是的,我愛上你了!我就是寧可失去我的所有,也不願舍棄毫無血緣關係的你,不願把你交到別人的手裏!怎麽樣?這下你滿意了?開心了?!”


    顧匪的語氣越說越重,唿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對不起…別再說了…”


    夏南的眼淚直直滑下,滴落在懷中的“婚紗”上,無聲無息。


    “哦?剛才是你逼問我,現在又不準我說了?”顧匪冷漠一笑,目光陰沉,“你還提到了‘欺騙’…沒錯,我們每個人都活在欺騙當中,誰不是呢?老爺子欺騙自己,以為控製了我的人生,就能控製住我的心;於寧騙自己,明知這樁婚姻隻是交易,毫無幸福可言,卻還要全心投入其中;我也在欺騙,騙你、騙別人、也騙自己…可這就是最現實的成人世界,永遠沒有純真可言。”


    顧匪蹙眉深唿吸,似是覺得心痛,“可你,你的身上還帶著一顆單純而直接的心,雖然它尖銳又脆弱,或傷害別人,也最容易受傷。可我還是希望讓你永保這顆簡單童稚的心,希望你永遠享受單純明亮的快樂,永遠不被成年人世界的黑暗玷汙…”


    “可也許是我做錯。我對你一味的包容寵愛,隻換來你的緊迫質問,換來被你扣上的‘騙子’頭銜。但人無完人,起碼我還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你又知道嗎,夏南?你把自己的心意看得比天高。舉著‘真愛無敵’的旗號為自己做爭取,可你何曾體會過別人的艱難困境?何曾明了他人為你的犧牲?!說白了…你隻懂索取,不懂付出與理解。你幼稚的行為根本不是‘愛’,隻是‘自私’而已!”


    說到這裏,他涼涼一笑。


    而夏南手中的“婚紗”,就這麽掉在了地上。


    “求你別這麽說!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不準你這樣說我…”


    夏南心亂如麻,兩步向前緊緊抱住顧匪,就像摟住了永不願失去的珍寶。


    而事實上,她開始感到恐懼,感到自己正一點點地失去他。


    “放手。”


    顧匪努力平定情緒,隻是鼻息間彌漫著屬於她的氣息,更令他心煩意亂。


    夏南自他肩頭抬起一張淚濕的小臉,看住他灰暗難測的臉色。忽明忽暗的眼中隱約湧動著某種悄然生成的決定。


    居然能那樣理直氣壯地將他逼迫到如此地步!


    顧匪凝目瞪著牆壁,心有憤惱,也有慶幸…可不知為什麽,還有一份明顯的空落。


    混蛋!!


    暗自咒罵,他用力錘了下牆麵。隻覺心頭更亂了。


    ……


    顧匪刻意地冷落夏南,起碼在今晚,他無法讓自己再心平氣和地麵對她。


    他希望時間可以淡化這場不該出現的尷尬,給她時間,也給自己一些時間。


    卻並不知道,本以為正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房間“反省”的丫頭,其實早在他進入浴室之後,就出了家門。


    ……


    夏南獨自走在街頭,不知走了多久,感覺到冷時才發現天空下起了小雨,而她連件外套都沒穿出。


    摸摸口袋,更傻眼――手機和錢包竟也沒在身上!


    這下可好,想隨便找個地方投宿的可能都沒有了。


    四處看看,也不知自己怎麽就昏頭昏腦地走到了這條離家很遠的夜店街。路邊五彩霓虹,襯著夜雨散發淫*靡而頹敗的氣息。


    路人皆是打著雨傘,裹住外套行色匆匆。隻有她,短袖t恤抱著肩,無可歸處。


    怎麽辦。迴去?


    咬著唇思忖許久,夏南否決了這個想法。


    ――那個家,她沒臉迴去了。也不敢再去麵對那個人。


    迴想自己剛才做過的事,他充滿輕蔑的眼神,也依然在腦中揮之不去,隱隱作痛。


    ……我沒想到,你會這樣作踐自己。


    ……你的身體,愛給誰就給誰,我不稀罕!現在滾出去。


    她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悔不當初”。


    對他即將的遠離,她焦急不甘,隻想竭盡全力去抓住一份可供慰藉內心的溫暖。卻不知,是自己親手將他推得更遠。現在的他對自己,該是完全失望了吧。


    都是她的錯。


    視線模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夏南胡亂抹了把臉,看到旁邊有家打烊的精品店,門外幹淨的台階還能避雨。她走過去坐在那裏,望著路麵越來越少的車輛,抱緊雙臂將頭抵在膝蓋上。


    未來會如何,她已不敢去想象,怎樣度過今晚,才是眼下最大的難題。


    而這個時候,他是否已經發現了她的離家出走?會擔心麽?會想尋找她麽?


    也許有,也許沒有。也許他依然在生氣,巴不得她不再恬不知恥地繼續留在他的視線裏…


    這都是她的錯!!


    聽聞腳步聲靠近,夏南沒有抬頭,隻是睜開淚眼,從雙腿間的空隙處看到了一雙做工精良的皮鞋。


    心頭一窒。靜默中聽到頭頂傳來一聲遲疑的輕喚。


    “…夏南?”


    不是他的聲音。


    心情再次灰落,她緩慢抬頭,卻也一怔。


    溫文爾雅的麵孔,金絲邊眼鏡後麵,淡然如水的眸,在她抬頭的瞬間閃過詫異的情緒。


    “齊叔叔。”她盯著麵前站立的男人,失望之餘,竟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認錯。”齊商訝然一笑,又左右打量,“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種地方?顧匪呢?”


    提及那個名字,一股淒涼直抵夏南心頭,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


    “是我不好,我又做了錯事,傷害他,也傷害了自己…我迴不了家了。”


    頭部發沉,身體有些酸痛感。


    夏南難過地動了動身體,頓時又覺得身下的床鋪異樣溫暖與舒適,翻身時的柔軟就像窩在裏。


    “夏小姐?”


    耳邊傳來試探性輕喚,她忍不住睜開眼睛,卻突然看到了…看到了“阿芙羅荻忒”?!


    用力地眨眨眼,夏南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的確是古希臘神話中的愛與美神。


    所以…她這是到了天堂嗎?


    瞪著那個站在貝殼上的赤***人,她不可置信地坐起身,立刻被人製止住了。


    “夏小姐,小心些,你還輸著液呢。”


    聲音來自站在床邊的陌生女人,從穿著看來很像護士,可這地方明明不是醫院才對。


    夏南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手臂上的輸液管,環視四周才發現,這是一間裝潢極具異域風情的豪華套房。而她剛才所見的“愛神”,不過是描繪在房間頂棚的巨幅油畫。


    “我在哪?”她問。


    “齊天城酒店。”對方立刻迴答,見她微怔,便淺淡一笑,“你已經睡了有一會兒了,現在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夏南茫然之後搖了搖頭,隻是這一動,立刻一陣眩暈感。


    混沌的頭腦隱約迴憶起來,她本是離家出走來著,又在路邊巧遇齊商…可再後來的事,她一點都不記得了。


    護士幫她掩好毯子就出去了。不一會兒,齊商走進來,望著床上麵蒼白色的她,溫和一笑。


    “醒了?”


    見她掙紮著要起身,立刻比了個手勢,“乖乖躺好,你身體太弱,需要休息。”


    說著,他坐到床邊的椅中,一雙精明的眸含著淡淡的笑意。


    “我怎麽來到‘齊天城’了?”夏南問道,嗓子發癢,便忍不住咳了兩聲。


    “你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孩,坐在路邊哭,這事還記得嗎?”齊商的語氣裏有揶揄,夏南臉一紅,沉默地點點頭。


    “我本想把你送迴家去,結果你一站起來就暈倒在我懷裏了。因此我先帶你迴了‘齊天城’,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你隻是淋雨著涼,感冒了。還有些低血糖。”齊商推了下眼鏡,依舊笑著,“不過我看,你大概還有些‘情緒壓抑’,‘低落成疾’之類的問題。”


    夏南默然地看看他,又將視線移向畫著精美油畫的套房頂棚。


    良久,才小聲開口,“你今晚可不可以收留我…我沒地方住。”


    “當然,”齊商爽快點頭,“何必見外,我不已經是你的‘家人’了嗎?”


    頓了頓,又問,“要不要把顧匪找來陪你?”


    夏南馬上搖頭,略顯無神的眸底閃過一絲無措與惶意。


    “那…幹脆我們誰都不告訴他你在這裏,讓他活活幹著急,好不好?”齊商很壞心地笑,鏡片之後的眼睛有抹狡猾。


    夏南盯著他,不太明白這種建議到底什麽意思。


    “不想見他又不願讓他擔心,是不是?就算因為他傷心病倒,也還是不想讓他受到一丁點的折磨。”齊商輕易拆穿了夏南的心思,“所以說,愛情這東西總是很矛盾。”


    “矛盾的隻有我自己,是我陷入了自我編織的愛情幻想裏…他沒有。”夏南輕聲開口,語氣與眼神都非常失落。


    “真的嗎。”


    齊商揚唇,再次露出她看不懂的表情。


    ――如果真如她所說,那個男人不在意,也在這份複雜糾結的關係感情裏不為所動,一點矛盾感都沒有,又怎會在接到他一個電話後,便火急火燎地飛車趕到了“齊天城”,此刻正在門外困獸一樣地走來走去?


    小丫頭八成是在顧匪那裏受到了不少打擊,再過勇敢的心也開始變得忐忑。最終便隻能看到自己的心情與狀態,而不敢再去奢望對方的心意。她還尚且年輕稚嫩,沒能明白,假若一個男人真的無心無意,不想受困於一份無望的情感裏,又怎會給你絲毫糾纏的機會?


    “今晚就不跟你聊太多了,你需要靜養。有什麽話咱們明天繼續。”


    齊商站起身,指了指床邊的控製鍵,“需要什麽,按動這個就馬上會有人來照顧你。”


    看住他走向門口的背影,夏南忍不住又叫住他。


    “齊叔叔,你可不可以幫我編個在這留宿的理由?”


    齊商轉身,笑望著她。


    “‘迴娘家’還要理由嗎?安心地住下吧,想多久,就多久。”


    ……


    “她醒著呢?怎麽樣了,好些沒有?”


    齊商剛打開套房的門,就迎來一句焦急不堪的疑問。


    “醒是醒著,但狀態不佳。而且特別吩咐,不想見你。”


    擋下幾欲闖進房裏的顧匪,他淡然道,感到有點好笑。


    ――瞧這家夥現在這副狀態,根本就與小丫頭描述中的“冷漠”不相符合嘛。


    “不想見我?”顧匪擰起眉心,十分不爽這種事實。


    “說是不想,我猜也許隻是不敢。”齊商篤定,“你也別著急了,反正她身體沒有大問題,打過針後睡一覺就好了。你先不要進去擾亂她的心情,之前還坐在馬路邊哭呢,這好不容易才安穩下來的。”


    顧匪抿唇,有抹心痛拂過眸心。


    “走吧,咱們先去喝喝茶,聊聊天。我也是不容易見你一次。”齊商搭住他的肩,“剛才護士為她的藥劑裏增加了一些安眠成分…你想看她,也不急於眼下一時,過會兒再說。聽我的安排,不會錯。”


    “論輩分,我可是你學長。為什麽要聽你的安排?”顧匪歎了口氣,無奈中隻能跟齊商走。


    “我決定認夏南為幹女兒,這事兒八*九不離十她也會同意。所以…‘準女婿’怎麽就不該聽我的?”


    顧匪聞言一瞬錯愕,而齊商的表情,則像一隻勝券在握,沾沾自喜的狐狸。


    套房熄滅了燈,隻留一盞靜靜地暖在房間一角。


    寧靜環境與感冒症狀令夏南精疲力竭,昏昏欲睡。


    因此,當她聽到有人步入房間時,並未理會――除了查看狀況的護士,想也不會有別人。


    慢慢地,輕微足音消失,床邊塌陷,像是誰坐在了她身旁。


    疑惑著剛要睜開眼,卻問一抹低沉清然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響在耳邊。


    “南南…你睡著了嗎。”


    心緒一震!頓時困意全消。


    全身汗毛似乎在顧匪開口的瞬間集體直豎,而她卻努力地維持著合眼熟睡的姿態…不是不願看他,而是她沒有辦法在經曆了這難熬的一天後,還可以強作坦然鎮定地麵對他,不想他眼中的自己更加狼狽。


    幸好房內光線熏然,而夏南側著臉,背對燈光的方向,讓顧匪看不清她臉上細微的神緒改變。


    “真的睡著了。”又是一句,比先前更柔和。自言自語般的語氣,像是有些放鬆,又像帶著點惋惜。


    “你這丫頭,嚇壞我了。”他輕吐埋怨,對著“沉睡”的夏南,“接到齊商電話時,我還不信。可推開你房門,發現你真的不在家裏,你沒法想象我當時的心情有多糟…好像一不留神你突然不見了,而我會再也找不迴你…南南,如果你在今晚出了任何差錯,知道嗎…後半生叔叔除了悔恨,也就再沒別的事可做了。”


    夏南心頭一顫。心裏一股溫暖的酸楚彌漫開來。


    “對不起,”顧匪接下來的道歉拉迴她傷感的心緒,“我不是有意要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你最該清楚的,叔叔多疼你。”


    叔叔疼你。


    這一句如一根柔軟而尖銳的刺,直直地插入夏南的心裏。


    眼淚悄悄地流出來,流進了枕頭裏。


    顧匪停頓了一會兒,又換了個姿勢――輕輕地躺到了她身邊。


    熟悉的氣息頃刻間籠罩下來。那一點艱澀的糾結,也似乎瞬間消失殆盡。


    顧匪側臥,伸開一手搭在她身上,就像攬著一個熟睡中的孩子。


    “自從把你帶迴家,我慢慢發現,也許我跟你的相識真是命中注定的安排――隻有你,能把我逼迫到無路可退的地步。隻有你具備讓我束手無策的能力。所謂世間萬物,一物降一物,就是這個道理嗎?”他自說自話,又輕然地笑了。


    “很多人都說,我當初實在不該惹來這麽個‘麻煩’。其實如今迴想,你還真是個小麻煩…可倘若時間重來,退迴曾經,我依然要選擇帶你迴家。對於這一點,許是無奈中的冥冥注定,我從未後悔過,並一直甘之若飴。因為你雖屢屢逼我到窘境,讓我忍無可忍,退無可退。可你卻也給過我從未有過的滿足與快樂:人活一生,能被一人心無旁騖地愛著,是最幸福的事了。而我又何其幸運,能夠得你真心。”


    他的聲音又一點點地黯淡下去。


    “你常說,憎恨時光,憎恨與我之間漫長的十七年差距,因為它阻隔了很多可能,遠得讓你追不上我的腳步。”他撫摸她的頭發,任光滑發絲穿過指間,“可你是否知道,也許不是你追不上我,而其實是我,被你遠遠地落在了後麵――你又如何能讓我重迴到已然浪費掉的十七年前呢?要知道,抵達未來從不是難事,最難的卻莫過於重迴當初。即是‘當初’,便再也迴不去了…下一秒的你、明天的你,會越來越美好,而叔叔卻已開始慢慢變老。相較戀戀不舍與私心地占有,我更願你的美好,能被更值得的人去發現,收藏,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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