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豪華的休息室,璀璨燈光映了滿室溫馨。香檳玫瑰,純白梔子,靜默宣揚著幸福與歡喜。


    化妝鏡前,身著白紗獨自靜坐的女子,朱脂傅粉,襯著一張年輕卻落寞的臉。縱然化妝師的手藝再過高超,依然不能掩掉她眉目深凝的黯淡。


    今天她要嫁人了。


    大喜之日。即將成為丈夫的男人,學識、人品、家世…哪一方麵單挑出來都是十足體麵,能讓她成為倍受羨慕的榜樣。


    可即便如此,倘若她將嫁與的男人並非真心所愛,“喜”又從何而來?


    她對著鏡子扯動唇角,卻完全笑不出來。


    門開,緩緩走進一個人。


    她凝視鏡中那道身影越走越近,視線不曾移開。


    “婚禮要開始了?”


    她仰望最終站到身邊的男人。


    “大家都在等你。”


    清然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深邃的眸不見往常銳利,多出一份低斂的溫存,及一抹難以分辨內涵的沉暗。


    他仍是她眷戀的模樣,可說出的話卻令她感到窒息。


    她不言語,隻靜靜地望著他。


    “南南今天真漂亮…”稍許靜默他又開口,不自禁地輕揚唇際,勾起她頰邊一縷微卷的發撚在指尖,輕輕纏繞,“已不再是從前的醜小鴨,變成公主了。”


    沒有璀璨頸飾,她胸前垂懸著一隻格格不入的古舊懷表,令他目光片刻停留,又很快移開。


    “真正的公主不會等不到她夢寐的王子。所以可見,我不是。”


    她視線執拗地落在他的臉上。


    他聞言收迴了手,眸光更顯複雜。


    許久才道,“鄭家財大勢大,你嫁過去,不會吃苦。”


    她勉強維持的笑容漸漸苦澀。


    錦衣玉食向來是每個女人趨之若鶩的目標。卻並不等同於幸福,更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


    ――其實他一直清楚,怎樣才會讓她真正幸福快樂,卻始終假裝不懂。


    她花盡心思,用盡手段,辛苦爭取那麽久,滿腔熱情最終還是敗給了他長久的沉默。


    “該出去了。”


    氣氛陷入沉悶,他說。


    點點頭,她閉上雙眼深唿吸,又突然露出一抹耍賴的笑容,“我好緊張,腿發軟…你拉我一把好不好?”


    她孩子氣地朝他伸出手,岔開十根指頭,就像小時候對他做過的那樣。含笑的眼中水霧蕩漾,清澈而脆弱。


    她的口吻讓他眼神一瞬恍惚,握住她早已不再幼細的手指。是十指相扣的姿態,一施力便輕巧拉起。


    任他牽著,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麵。望著他寬闊的脊背,想起多年以前就是這樣跟隨他的腳步,走進了他的生活。


    彼時他曾強勢地帶她走向安穩與光明,現在,又要送她去往哪裏?


    “喂,”


    她突然叫住他,看著他迴過頭,“等一下…你會這樣牽著我,一直走到紅毯的盡頭吧?”


    “會。”他目光一暗。


    “謝謝你…叔叔。”


    她眼含熱淚,卻露出從未有過的欣慰笑容。


    卻感到他握緊的手,驀然一緊。


    “這就是你女兒,叫什麽來著?”


    “夏南…‘南方’的‘南’。”


    高傲冷漠的詢問之後,是母親很卑微又討好的迴答。


    夏南低著頭,瞄了眼坐在身旁的母親,見她緊張地絞著雙手,卻硬是保持臉上禮貌的笑。心中一痛,她收迴目光落迴局促並在一起的腳。


    洗到發白的牛仔褲,舊球鞋有些髒。襯著這寬大舒軟的真皮沙發及腳下的櫻桃木地板,怎麽看都是不搭調。手邊的瓷茶碗,斟著濃香爽口的茶湯,她口渴難耐,卻不敢去伸手拿,生怕一不小心,那嬌嫩細致的東西就給碰碎了。


    劉姥姥進大觀園,她們灰頭土臉的母女出現在這個豪華到冷森的家中,像極一場笑話。


    “爸,她是小南,沈玉的女兒,今年13歲。不是早跟您介紹過了?往後,她也就是我的女兒。”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男人拉起母親的手,神情坦蕩而磊落。


    顧文,這顧家的長子,也是母親目前的戀人。


    夏南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母親剛滿20歲便生下了她,卻又遭狠心拋棄,這麽多年一直獨自帶著她辛苦過活。終是遇到這樣一個懂得珍惜她的男人,並願意接受她與“拖油瓶”進入自己極具名望的家裏。


    一切看似美好。事實卻非然。


    很明顯,她們母女是不受歡迎的。


    “嗬!”


    一記冷哼,出自那個傲慢而嚴厲的老頭子口中。不知是不屑,還是嘲諷。


    然後,他端起手邊的骨瓷茶碗,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為所有人留下一個緊張到窒息的停頓。


    “您放心…我們不會為顧家帶來任何負擔…我有自己的工作,小南也即將住校,所以如果您不允許,我們不會來打擾――”


    “你這麽一說,倒像是我不通情理了?”顧老爺子厲聲打斷沈玉的話,“說得好聽,真不想為顧家帶來麻煩,世上男人那麽多,你又何苦抓著顧文不放?表麵一套背後一套,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爸!”


    顧文低唿,不敢相信父親竟能說出這種不留情麵的話。


    夏南隻是沉悶地一直垂著頭,不敢去看顧老爺子,一進門的照麵,他凜冽到陰沉的眉眼已是讓她生懼。


    然而他對母親說出的這番話,卻也實實在在地刺痛了她的心。


    到底憑什麽…他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出口傷人?憑什麽趾高氣昂,自以為是地踐踏別人自尊?顧家就算再高不可攀,財大氣粗又怎樣?如果不是為了母親,她才不稀罕!


    瞅了眼麵色一瞬泛白,又很快變得臉紅耳赤的母親,她終是按捺不住,騰地一下站起來。


    “小南,你怎麽了?”


    她的動作驚到母親,望向她壓低聲音,“快好好坐下!”


    “我想出去…透透氣。”


    她對視母親隱含乞求的目光,明白她此時定是不希望自己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憋悶良久,吐出這句,轉頭就跑出了顧家華麗而陰冷的客廳。


    “終究是缺少教養的孩子――”


    身後,顧老爺子的聲音充滿鄙夷。


    而母親又說了什麽,她已經無心去聽。


    一口氣跑出顧家主宅,眼前一片青蔥翠綠。想必是進了花園。


    尋到一株很像樹木的大型盆栽,她一貓腰就躲到了繁密的葉片之下,忍耐許久的眼淚,這才終於流出來。


    從小到大,她從不會讓人看到自己的眼淚。即便難過到極致,麵對母親憔悴的麵孔,她也是努力地露出笑容。可有些時候,淚水就是無法自控,心裏的悶痛積鬱到一定程度,她便要找一處沒人的地方放任發泄。待到平靜下來,再若無其事地笑對母親。


    生活已是足夠辛苦,如果可以,她不希望為母親帶來更多的困擾。這是她目前僅能做到的事。


    一滴又一滴,眼淚無聲地落進土裏。夏南用力地揉著眼睛,卻隻是揉出更多的淚意。


    “你躲在那裏做什麽?”


    清然的男性嗓音在頭頂驀然出現,夏南一愣,才發現不知何時不遠處多了一雙黑色短靴。


    視線緩緩上揚,黑長褲,白襯衫,利落裝扮依次入目…再接著,是一張五官深刻的麵容。


    是張成年男子的臉。英俊,卻冷鬱。


    這個男人…活像是從古代美男圖上走下來的人物。斜飛的眉下,一雙極其漂亮的丹鳳眼,散發俊逸清凝的氣息。卻一點笑容都沒有。


    二人對視,夏南戒備地沒有開口。


    卻又見他探身撥開她麵前的枝葉,對準她的眼睛,“你是誰?!”


    是第一次,夏南近距離地麵對這樣一雙好看的眼睛。


    清落狹長,抑頭翹尾,別具神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隻是這一對麵,也讓她看清了男人下巴上的那道顏色清淺的疤。是個很突兀的存在,卻並沒有消損他的英俊,反是增添了一抹邪氣意味。


    她盯著那條疤痕怔怔地看。


    又聽他重複之前的詢問,“你到底是誰?”


    “你管不著!”


    驀然醒神,夏南小刺蝟般地迴了一句。


    那男人一愣,好笑似的眯了眯眼。


    稍許沉思,又朝她伸出一隻手。


    “出來。”


    簡潔的語氣聽著像命令。


    夏南也知道,她是沒法一直躲在這裏的。


    猶豫地瞥了瞥這隻白淨修長的手,她看到他掌心交錯的紋路,及腕部隱約可見的筋脈…恍惚間,又似乎聞到一陣深沉幽香。


    此時此刻,她竟突然很想將雙眼埋在這掌心之間…那感覺一定很溫暖。


    而這一閃而過的衝動,令她心頭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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