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是刺眼的太陽,阿濱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自己熟悉無比的地方。


    在牆壁上,還有著那個老頭子所留下的幾句話


    三杯濁酒。


    孩子的歌聲似乎還迴蕩在耳邊,而一切都好似一場夢,而大夢過後,什麽都沒有發生,自己從未踏出過這小興安嶺一步,如果真是如此,便好了。


    一張看起來特別顯老而有喜感的臉打破了阿濱此刻所有片刻美好的幻想,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個自己在京城碰到的小爺,一個帶著半大的孩子請他吃了一頓包子的江湖道士。


    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機緣巧合還是造化弄人,阿濱做夢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再次從這裏見到這廝,而這廝似乎對於見到阿濱也很是驚奇,見阿濱醒來,皺著臉說道:“小子,你知不知道要是沒有小爺我,你昨晚就凍死在外麵了。”


    阿濱眼皮沉重的看著眼前這個自稱小爺的家夥,再看向一旁,是一個長得眉清目秀看起來特別像是女孩的少年。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阿濱慢慢起身,現在還能夠感覺到身體的沉重,他看著這熟悉的地方,想起一個老人,一個男人,心便慢慢揪在了一起。


    “怎麽說呢?隻是來看一個老朋友,也算不上朋友,路過所以過來看看。”恭三兒摸著下巴說著,然後衝少年瞪了瞪眼。


    少年則默默離開,不知道出去忙活什麽。


    阿濱愣了愣,他喃喃道:“你認識陳天師?”


    這一次輪到了恭三兒愣了愣,然後那一張看起來賊眉鼠眼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認真,上上下下打量著阿濱,似乎是找到了什麽,然後說道:“當年我欠那個老人一個人情,不大不小,恐怕他老人家都忘了,然後機緣巧合在這個地方碰到了他,不過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四川才這般高。”


    說著,這個一身江湖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比劃了比劃,而他口中的四川,便是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同樣是機緣巧合,跟那寨子的孩子有著相同的名字。


    阿濱有些好奇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但還是一臉恭敬的說道:“謝謝,這一次我又欠下了一個人情,而且是大大的人情。”


    這個江湖小爺麵對著阿濱一臉的恭敬,似乎格外的受用,一臉得意的說道:“人情就免了,都是江湖中人,抬一抬手的事兒,想不到京城一別,又見麵了,這也是緣分吧。”


    聽到京城這個詞匯阿濱皺了皺眉頭,心中好像再次被壓上一塊石頭,不好開口,隻是一臉苦澀的說道:“也許是緣分吧。”


    這個時候那少年走進了屋中,手中還端著一碗湯藥,這小爺接過湯藥,直接泯了一口,然後衝少年訓斥道:“火候大了。”


    少年一臉的無奈,而恭三兒則把這一碗湯藥遞給阿濱說道:“喝了它,驅驅身上的寒氣。”


    麵對這看起來粗糙的小爺突然的好意,阿濱反而有幾分不適應,但他並沒有推脫,接過這一碗藥湯,直接一口灌了下去,雖然味道很是苦澀,但還在他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看著阿濱一口氣喝完這藥湯,少年倒是有幾分驚訝,剛剛他在外麵可是偷偷嚐了幾口,這味道簡直可以用不敢恭維來形容,而這恭三兒倒是一臉的正常,然後繼續說道:“有點事兒我想要確認一下,小子,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阿濱想不到這廝會問的這般直截了當,猶豫了片刻,終於不做隱瞞的說道:“我是陳天師的徒弟。”


    本來阿濱以為這個江湖小爺會露出震驚的表情,沒想到這個中年男人反而在聽到這個也算是重量級的消息表情很淡定,好似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這恭三兒默默點燃一根煙,然後嘟囔道:“真都是冥冥之中所注定的事兒,想不到我隨便一撿,便撿到了陳天師的徒弟。”


    阿濱笑的有幾分苦澀,活動著身體慢慢下床,或許是這恭三兒的藥真有了效果,他感覺骨頭都在發暖。


    恭三兒看著行動自如的阿濱,翹著二郎腿說道:“當年我在這兒見過駱擎蒼,倒是沒有見到你,看來是陳天師刻意沒有讓你在我麵前露麵。”


    在聽到駱擎蒼這個名字後阿濱的表情明顯有幾分變化,乃至身上都多了幾分殺氣,而這小爺好似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繼續說道:“都是孽緣,對於你們自家師門的事兒,我就不多說什麽了,不過年輕人,你這一條路,可不好走。”


    阿濱深深低下頭,並沒有多說些什麽。


    恭三兒當然也不會繼續說下去,再說下去,可就過了線,他慢慢起身說道:“陳老爺子葬在了什麽地兒,我想帶著這孩子去給他老爺子磕幾個頭。”


    “我帶你上去。”阿濱說道,怎麽說也接受了這小爺這麽多照顧,要是連這個都不答應的話,這有點說不過去了。


    “受累了。”恭三兒很有江湖味道的拱了拱手。


    阿濱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披上綠色軍大衣打開屋門,外麵是一片冰天雪地,這一年都不曾融化的冰雪,便這個地方所有的特色,但仰望天空看過那所有的繁星點點,會讓人忘了這個地方的一切。


    由阿濱領路,恭三兒跟那少年跟在身後,三人攀上這一座無名大山,期間三人並沒有什麽對話,一直到了山頂,才見到了那小小的墳包,被埋在大雪之下,如果不仔細觀察很容易讓人忽略。


    在墳包之前豎著一塊並不算有著什麽菱角的石碑,上麵卻端端正正刻著那麽一行字。


    陳天師之墓,正來自於那個老人之手。


    恭三兒見到這墳包之後,臉上出現了格外複雜的表情,他對身旁的少年說道:“在這裏葬著的,是京城第一高手,陳天師,沒有例外,當之無愧的第一,即便是當年燕子關神擋殺神佛擋*的劉剪刀,即便是左手握著刀的孫劍鋒。”


    少年並沒有不相信,也並沒有眼前這可憐的墳包調侃任何,反而是滿臉的敬畏,或許這正是這個少年的不同之處。


    阿濱隻是站在墳包前,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就好似這個老人曾經總是這般看著他,他慢慢下跪,對於這個把自己推向了這一條路的老人,他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因為如果沒有這個老人,他便沒有這一條命,如果沒有這個老人,他便見不到那些風景,他隻是頭深深放在了雪中,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老頭子,你說過善惡有因果,善惡我都見到了,為什麽還沒有看到因果,你說風雨同路,風雨我也見到了,卻並沒有見到同路。”


    恭三兒則跟少年站在其後,好似聽到了這一番話,又好似什麽都沒有聽見。


    “但是不管如何,這一條路,我仍然會繼續走下去,對也好,錯也罷,這也是我的選擇。”說完這一句,他便起身,然後走到墓碑前,擦去上麵的雪。


    這也許便是他迴到小興安嶺的意義,他扭過頭,揉了揉眼睛,對著前麵遙遠而又咫尺的深山老林,眼神之中閃著一種特有的東西。


    他想某些人了,想那個在大冬天讓他光著膀子打拳的老頭子,想那個做的紅燒肉特別香總是溫柔看著自己的女人,想那個孩子露出的小虎牙,想她哼哼的蟲兒飛,想再陪那個滿身酒氣的男人喝上一場酒,這便是他的所有柔軟,這個江湖本不該出現這些柔軟,但他偏偏卻什麽都放不下。


    所以他才永遠都不會如同駱擎蒼那般強悍,所以他才守護不了那些東西。


    “過來,磕頭。”恭三兒在這個時候拉著少年走到墓碑之前,然後撲通一聲跪下,連續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


    並沒有打去身上的雪跡,恭三兒一臉鄭重的說道:“陳老爺子,很遺憾最後一麵沒有見得你,當年臨走的時候你說過山水有相逢,雖然沒有見到您,但卻見到你最鍾意的弟子,這也是緣分,在地下好好喝酒,把那些說不出口的故事跟亂子聊一聊,等小爺我時候到了,我下去陪您。”


    說完,恭三兒才對阿濱說道:“年輕人,大膽的往前走吧,前方坎坷又如何,總會有風雨同路,雖然不知道下一次見麵會是什麽時候,但是,總會有山水有相逢。”


    阿濱聽完,深深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恭三兒重複道:“山水有相逢。”


    “後會有期。”恭三兒說著,然後拉著少年離開在了這麽一個一碗茶都端不平的江湖。


    走在下山路,那個少年問道:“小爺,這都是緣分?”


    “緣分?沒有什麽緣分,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兒,不該死的人,想死都死不了,命數到了的人,不想死,也必須得下去,這江湖,你才看到一點分毫,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會明白了,生跟死,沒有什麽區別,但又是兩碼事兒。”這小爺神神叨叨的對著這個少年說著這個年齡段或許無法領會的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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