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臣跟周秉成的表情看起來很差,特別是王大臣看到曾經氣質亮麗的郭銀鈴變成了黃臉婆之後,不由慢慢攥緊那巨大的拳頭,心中充滿了對於郭銀鈴的心疼,而這一次,他又能夠像是曾經那般為她而出氣嗎?


    這是一種極其無力的感覺,對於現在的王大臣來說,好似最過折磨人心的事情,他寧願替郭銀鈴扛過這一切,也不願讓勢單力薄的郭銀鈴去獨自承受這一切。


    而即便是這般想,王大臣也不會有這麽一個機會,他隻是遠遠看著,憤怒而又無力。


    或許,此刻周秉成應該有著跟王大臣同樣的想法,但是他並沒有像是王大臣那般擺在了臉上,而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郭銀鈴,眼神之中帶著複雜與感傷,看到她,他想起了沐梨花,但是他怕郭銀鈴會成為第二個沐梨花。


    這種恐懼感,在折磨著周秉成。


    所以他心中有著跟王大臣又或者沐長青朱莎相同的無能為力,周秉成疑惑著,是不是這個世界無論哪一個人的成長,都需要經曆這麽多這麽多?


    而在這麽一群光彩奪目的京城大少之中格外不起眼的阿濱,同樣也在看著郭銀鈴,兩年未見,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因為她的眼睛之中,有著歲月何等摧殘,這黑暗的江湖何等侵蝕,都無法改變的清澈。


    或許這便是她為何從未改變的原因,她從始至終都沒有丟失初心,不管這個初心對於她又或者所愛她的人,是好,還是壞。


    也許被動搖過,被蹂躪過,被踩到了爛泥裏,但再次拾起,仍然光彩奪目。


    她的樣子,隻是比以前滄桑了,看起來皮膚枯黃,粗糙無比,這是那一片兇山惡水所留給她的,因為從小便生於那麽一片窮山惡水,所以阿濱格外明白對於這個真正的大家閨秀來說,到底經曆了何等常人所無法忍受的東西。


    而郭銀鈴,她環顧著這一群跟三年前並沒有改變的發小們,朱莎仍然那麽美,看不到時間所留下的痕跡,周秉成看起來更加頹廢了,而王大臣看起來又胖了一圈,然後是沐長青,那深邃的眼睛之中看起來多了幾絲複雜。


    最後,她注意到了那麽一個不起眼的人,先是錯愣一秒,以為是這幾天自己的精神過渡的緊張而出現的幻覺,她不由揉了揉眼,但再看過去,確定真有其人後,不禁失聲喊道:“阿濱?”


    沐長青默默走到最後關上了門,然後意識朱莎等人坐下,自己則打量著一些角落,在找著監控。


    阿濱見郭銀鈴竟然一瞬間就認出了自己,心中有些感歎,默默點了點頭說道:“好久不見。”


    聽著這老友一般的問候,她反而是一臉的難以置信,沐長青等人出現在這裏,她一點都不意外,但是阿濱偏偏是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又或者說,她根本想不出一個他所出現的理由。


    朱莎見郭銀鈴反應如此劇烈,不由走向她,慢慢摟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三年,為什麽不願意聯係一下我們?”


    在震驚之中的郭銀鈴迴過神來,她看著一臉自然的朱莎,還是無比的不理解,因為她感覺朱莎在無視著這麽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她又瞥了一眼行為有些反常的沐長青與怪怪的王大臣跟周秉成,可能是明白了什麽,不由慢慢收起自己的表情,默默說道:“我怕連累了你們,畢竟我做了一個彌天大錯,如果你們跟我扯上關係的話,不好。”


    朱莎聽著她本已經清楚的迴答,不由慢慢握住她的肩膀,心中對郭銀鈴又氣又無奈,因為從小,郭銀鈴便是這樣,總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所有人之後,一個萬事都為旁人而想的孩子,不會讓人感受到什麽溫暖,隻會讓人感到心疼。


    而那個自認為這隻是一種溫柔的人,一定是一個壞人,朱莎心中很堅決的認為著。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傻孩子,如果我們怕惹上麻煩,就不會專程來看你了,我們一點都不怕麻煩,怕的是你有麻煩不找我們。”


    郭銀鈴聽著朱莎這一席話,她能夠感受到朱莎眼神之中的真實,這跟郭青竹看似的關心也好,郭青子看似的同情也好,又或者郭家人對於她各種好言相勸截然不同。


    她默默搖了搖頭說道:“你們能夠過來,我便知足了,什麽都不需要為我去做,都是我的錯。”


    朱莎皺了皺眉頭,但還沒有開口,剛剛坐下還沒有暖熱座位的王大臣便憤然起身說道:“銀鈴,你這是什麽話?這事兒,你一點都沒有錯,我說沒有就沒有,以後在京城我要是撞見誰對你說三道四,我扯爛他的嘴。”


    雖然說的誇張了點,但是這個王家有名惹事不怕事的牛犢子,真敢做出這般事來。


    她聽著,笑了,好似這麽寥寥幾言,她便找到了當年的感覺,人生便是這樣,最值得欣慰的事情,並不是身邊擁有多少人,而是從一開始身邊有著多少人,到最後,身邊還有著多少人。


    也許這三年,並沒有她跟這個圈子有絲毫隔閡,她笑出眼淚,依偎到了看似冰冷但是懷中無比溫暖的朱莎懷中,哽咽著說道:“我想你們,每天都在想,但我隻能夠硬撐不去聯係,我怕,怕因為我這麽一個無藥可救的人,讓你們去操心”


    朱莎輕輕撫著她的後背,一臉溫柔的說道:“現在什麽都不需要怕了,我們都在呢。”


    溫暖,仍然是那一種溫暖。


    阿濱看著這麽一幕,心中充滿感歎,不得不說,他有些羨慕了,又覺得羨慕這個詞匯用起來格外的不恰當,所以唯有用欣慰來形容,或許這個世界已經給予這個女人足夠的悲傷,但同樣給予了她舍不得離開這麽一個世界的一部分。


    他突然有些想西城的那一撮人了,如果再次相遇,到底會是什麽場景呢?


    也許,李般若肯定會跳腳罵娘,老五肯定會給予他一個熊抱,老四隻是在一旁眼神充滿了寵溺的看著他們,阿濱突然有些希望會有那麽一天,而就現在的他,應該去碰觸那麽一群人嗎?


    所以,他才會對郭銀鈴感同身受,他理解這種深愛都不敢擁有的感覺,不是害怕失去,而是害怕對方失去。


    一股暖流湧到郭銀鈴的心中,她突然發現了什麽,不由問道:“梨花怎麽沒有跟你們一同過來?我想她了。”


    一句話,讓本來氣氛充滿了暖意的房間溫度一下子結成了冰。


    找到了**確定沒有監聽的沐長青停下了腳下的動作,而剛剛還在牛氣哄哄的王大臣則默默低下了頭,本來便是一臉陰沉的周秉成臉色變成了沉重,乃至朱莎的身體都變的僵硬起來。


    嘴角微微揚起的阿濱表情也停住了,他拉低了低帽簷,想起一首歌,想起一句話,那是他再也看不到的東西,那是一個如同無名大山之下老人,女人,小孩一般深陷於他記憶的存在,不想要被旁人提起,自己卻無時無刻深深的去銘記。


    郭銀鈴察覺到了異樣,她離開朱莎的懷,看著眾人,臉色慢慢蒼白的說道:“梨花,她,怎麽了?”


    “她死了。”沐長青隻道出了三個字,這三個字也應該他去說。


    郭銀鈴的表情就這樣靜止了,她一臉無法相信,又或者無法承受的看著沐長青,她知道,沐長青絕對絕對不會開出這樣的玩笑,但她現在又無比無比希望著,這隻是一個玩笑,她走向沐長青,拉住他,一臉強笑的說道:“沐哥,你可不能開這種玩笑。”


    沐長青低頭看著她眼眶之中盤旋的淚水,又努力擠出的笑容,她似乎在試圖自我催眠,而他能夠做的又是什麽呢?唯有摧毀她的夢,告訴她一個現實,一個曾經誰都無法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現實,伸出手擦去她臉頰的淚跡說道:“兩年前,癌,沒得治。”


    一滴又一滴的淚水落在沐長青的大手上,他凝視著手中的淚水,掃了一眼屋中表情沉重的人們,他知道,他必須來做這個最堅強的人,他握住她的肩膀說道:“所以,我們不能再失去了你,不要做傻事,不要做傻事,不要做傻事。”


    “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哭成了淚人,怎麽能夠聽到沐長青所說的,連她的聲音都哽咽到讓人聽不清楚。


    沐長青深深吸了一口氣,晃了晃她的肩膀說道:“都是真的,但越是這樣,你越需要堅強,永遠不要放棄生。”


    她早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或許是這麽一個遲到了兩年的消息,要比她這幾天所經受的任何東西,都要強烈,強烈到她怎麽都無法釋然,怎麽都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甚至一度懷疑,究竟這麽一個世界,她要用什麽去堅強,去生,去愛,她惶恐於失去已經勝於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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