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熄火,郭青竹掃了一眼後座的郭銀鈴,說道:“大姐,都在等你呢。”


    郭銀鈴一隻手放到車門的拉手,表情在看起來有幾分煎熬,她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丟失了所有的選擇的權力,那本是她不該麵對的,現在又偏偏是她最需要麵對的。


    但如果說這麽一份煎熬是她這三年自由的代價,那麽她沒有任何怨言,隻是心中有一種不甘,那明明是對於一個平凡人來說唾手可得的,但是對於她來說,卻勝於生離死別。


    郭青竹見郭銀鈴仍然不為所動,也不再督促什麽,反正已經到了這裏,郭銀鈴除了『插』上翅膀以外,沒有任何逃離的可能。


    他率先下了車,看著別墅前的陣仗,嘴角反而微微揚起,他走向那麽一行人,分別喊道:“錢爺爺、三叔、四叔、四嬸、劉姨。”


    郭奇虎衝郭青竹微微點了點頭,不等他開口,郭青竹就再次說道:“我姐就在車上,看來在猶豫著。”


    郭奇虎並沒有什麽表示,隻是微眯著眼睛看著,他想要知道,經曆這三年,那一隻郭家的白蝴蝶,現在已經變成了什麽模樣。


    “這一路奔波,辛苦了,進去歇著吧。”郭伯俊反而在這個時候一臉關心的說道。


    郭青竹點點頭,隻不過對於郭伯俊,並沒有那般由衷的敬畏,但也給足了麵子,小心翼翼的離開,對於接下來到底會演什麽戲,充滿了不關心。


    車中,郭青子在等著郭銀鈴做下那個決策,比起郭青竹的調侃,他反而沉默著,他知道接下來對於郭銀鈴來說,到底多麽難熬。


    終於,她推開了車門,終於踏到了這郭家的土地上,然後走向直勾勾盯著她的一行人。


    郭青子隨後下車,緊緊跟在郭銀鈴身後,他還真怕這個已經瘦到了弱不禁風的女人會扛不住這壓力隨時倒下。


    即便是一向是板著臉的郭奇虎,在再次見到郭銀鈴後,表情都有了些微妙的變化,這三年的苦日子已經把這一隻曾經美麗的白蝴蝶折騰的不像是樣子,已經看不到任何一絲一毫的高貴。


    所有的華麗都被無情的歲月所打磨,所暴『露』出來的東西在前後巨大的落差下,觸目驚心。


    本來隻是無聲哭泣的許倩在見到瘦到皮包骨頭的郭銀鈴後,終於控製不住的情緒,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聲音之中充斥著一種撕心裂肺。


    在許倩一旁的郭伯俊,在見到在某種意義上凋謝的郭銀鈴,那粗糙的皮膚,臉上甚至泛起的皺紋,三年前那不為凡物的氣質早已經成為了煙消雲散,本來心中充滿了對郭銀鈴怨恨的他,一瞬間有幾分心疼了,他能夠想象這三年郭銀鈴到底吃了多少苦,經受了多少折磨,怎麽說也是他心頭的一塊肉。


    感情,就這樣慢慢侵蝕了理智,他衝一旁嚎啕大哭的許倩唿道:“別哭了。”


    但是他的聲音,此刻已經充滿顫抖。


    攙扶著許倩的保姆,她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此刻的郭銀鈴,或許外表可能隻是一層掩飾,但是通過郭銀鈴現在的眼睛,她看的出,那是一雙真正經曆過疾苦的眼神,因為她曾經便經曆過。


    “可憐的孩子。”保姆安撫著許倩,喃喃自語的說著。


    本來隻是出來湊一個熱鬧郭青海,在見到郭銀鈴後差點沒認出來,因為三年前郭銀鈴就算是沒有傾國傾城之姿,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而現在的郭銀鈴卻變成了一個單純的黃臉婆,這讓郭青海第一次感受到時光的無情。


    或許在某種意義上,她也為自己當年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無比慘痛的代價。


    六人之中,唯獨錢成危再次見到這個發生了天翻地覆變化的郭銀鈴,反應並不是那般的強烈,也許這個看了一生鬥爭的老人,或許早已經預料到了這麽一幕,盡管是以一種更加驚人的方式活活擺在眼前,他都隻是表情有些麻木的看著這一切。


    在別墅三樓稍稍打開一絲縫隙的窗簾,一個男人盯著那個落魄歸來的女人,拳頭慢慢攥緊,額頭上的青筋慢慢暴起,誰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實在痛恨著什麽,是這個任『性』的女人,還是這麽一個江湖。


    郭銀鈴緩緩走向一行人,許倩不顧保姆的攙扶,撲向郭銀鈴,當著眾人的麵一把抱住嚎啕大哭起來。


    而郭銀鈴,隻是麵無表情的被許倩抱著,感受著這三年前相同的溫暖,心也許被觸動的,她認為自己怎麽都會落下一滴眼淚,但為什麽,為什麽都沒有落下。


    比時光還要無情的,是她的臉。


    郭伯俊有些看不下去了,走向許倩,一把拉住,然後緊緊盯著麵無表情的郭銀鈴說道:“真的是毫無悔意?”


    郭銀鈴看著自己這個冷靜的父親,毫無感情的說道:“我並沒有做錯什麽。”


    一句話,勾起了郭伯俊所有的怒火,他直接揚起手,狠狠給了郭銀鈴一個耳光,發出一聲格外清脆的聲音。


    “伯俊,夠了。”郭奇虎皺了皺眉頭,說著。


    她側過臉,慢慢轉過頭,臉上出現了冰冷的笑容,因為這便是郭家對於她的歡迎儀式,天底下再也沒有這般諷刺的事情了。


    “老郭,她可是你閨女。”許倩見郭伯俊大大出手,瘋狂的阻攔者。


    “我寧願沒有這個女兒。”郭伯俊咬著牙,一字一字說著。


    “我寧願沒有出生在這個郭家。”她用更加冰冷的語氣迴應著。


    郭伯俊徹底的火了,再次揚起手,這時背後傳來那個老人清嗓子的聲音,郭伯俊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之中,嘴唇幾乎都咬出了血來,有些粗魯的拉著許倩說道:“我們走。”


    哭成淚人的許倩隻能夠任由郭伯俊拉扯著離開,但是她仍轉過頭,死死看著郭銀鈴,也許是她知道接下來郭銀鈴需要麵對什麽,眼神之中充滿了心疼。


    郭銀鈴看著她,嘴輕輕動著,僅僅用唯有她能夠聽到的聲音,道出了三個字。


    “對不起。”


    郭伯俊似是放棄了對於自己這個不爭氣女兒的管教,拉著許倩離開,把郭銀鈴留給了郭家的審判,而那個保姆,也衝仍然執『迷』不悟的郭銀鈴微微搖了搖頭,轉過身離開,去別墅安慰大受打擊的許倩。


    誰也沒有想到,這三年之後的再次重逢,竟然仍然三年一般僵持著,到底是郭銀鈴太過偏執了,還是這個郭家太過沒有人情味了?


    她並不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怕自己會無法接受。


    “好好想想過去的所作所為。”郭奇虎走向郭銀鈴,用低沉的語氣說著。


    “我也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她抬起頭,毫無顧慮的看著這個郭家大總管。


    郭奇虎看著郭銀鈴的眼神,終於找到了這三年時間並沒有改變她的東西,那便是她眼神之中的堅定,自始至終都是那個樣子。


    到底怎樣,才能夠改變她?郭奇虎想著,眼神之中有幾分失望,對郭銀鈴身後的郭青子說道:“帶你姐去見老爺子,他要見她。”


    郭青子愣了愣,有幾分難以割舍,但最終還是默默點了點頭,對這個隻身一人麵對整個郭家的女人說道:“姐,我們走吧。”


    郭銀鈴仍然麵無表情的繞過擋在別墅前,如同一座小山的郭奇虎,就這樣步伐輕盈的走著,但是她的背影在巨大的別墅前,襯托的無比渺小,就好似狂風暴雨之中的一葉孤舟,經不起任何一絲一毫的摧殘。


    留在原地的,除了郭奇虎,還有一臉複雜一言不發的錢成危老爺子以及看了一出好戲看起來抽起煙的郭青海。


    也許對於郭青海來說,這僅僅隻是一個前車之鑒後車之師的故事,郭銀鈴的故事無疑是一個警鍾,在告訴著他們,不要試圖跟郭家對抗,即便是有一絲渺小的想法都不行。


    “錢老,真是抱歉,讓你看了這麽一個笑話。”郭奇虎背對著錢成危說著。


    錢成危仍是那一張皺巴巴的臉『色』,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這個江湖放過這麽一個小丫頭,她不壞。”


    “我知道,但你應該也清楚,她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郭奇虎點了點頭,有幾分感同身受的說著。


    “三年前,她便沒有。”錢成危最終留下這麽一句,便駝著背,拄著拐杖,有些艱難的走向別墅。


    終於,隻留下了郭奇虎與郭青海。


    “老爹,我撤了。”郭青海有些輕鬆的說著,似是完全感覺不到剛剛所發生的到底多麽的沉重。


    郭奇虎有些皺了皺眉頭,似是很反感郭青海這無比輕浮的語氣,冷聲說道:“就沒有一丁點的感觸?”


    “怎麽沒有?至少以後我不會成為下一個郭銀鈴了。”郭青海一臉嬉笑的說著。


    郭奇虎聽著,慢慢攥了攥拳頭,但又緩緩鬆開,這也許是一個正確的答案,無論對於那一個方麵來說,但是為什麽,他在聽到郭青海親口說出這一切後,竟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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