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雷諾進入陰山城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裏,陰山城的局勢絲毫沒見好轉,反而越發的詭異起來,即使雷諾一直窩在房間裏沒有外出,也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森冷氣氛。


    城中的居民戰戰兢兢,全都躲在家裏不敢外出,街道空曠如洗,即使在白天也看不到人影,相反,客棧裏倒是人滿為患,趕路的行商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吃飯喝酒,卻不說話,空曠的大廳裏盡是食物吞咽的聲音,看起來無比古怪。


    二樓雅間內,雷諾端坐在桌椅上,專心聽雲霆探聽來的消息。


    “昨夜城南軍營起火,起火原因不明,兩個小時後,大火被撲滅。”


    “今天早晨,守城將軍裴元靖帶兵攻入縣衙,縣令李乾逃脫,不知所蹤。”


    “三大商會在陰山城的貨棧遭受大批士兵攻擊,商會護衛全部慘死,無一幸免,人頭被割下來懸掛在西城門上,共三十七顆。”


    聽完這三條消息,雷諾握緊拳頭,狠狠說道,


    “圍堵縣衙,屠殺商戶,還把人頭懸掛在城門樓下,這個裴元靖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這是幹什麽,造反嗎?”


    “臣曾聽家父說起過此人。”雲霆道,“此人性子狂傲,勇武過人,三十二歲便凝成氣丹,可謂天才,帶兵打仗也頗有章法,是軍中的少壯派。”


    “少壯派,嗬嗬!好一個少壯派。”


    雷諾諷刺地笑著,對一旁的林伯說道,


    “林伯,去櫃前弄些酒菜,再到街口的酒莊買兩瓶陳年老酒,本少爺心情不好,今天要好好喝一杯。”


    “好的,殿下。”


    林伯躬身,轉身離去。


    屋門開啟,而後閉合,房間內隻剩下對座的二人,雷諾抿了口茶,麵無表情地看著對麵的青年,


    在這平靜的目光下,以忠義著稱的柱國公世子想感受到了巨大的壓迫感一樣,緩緩低下高傲的頭顱,麵容蒼白又羞愧。


    雷諾倒了杯茶遞給他,“雲少侯,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對你說的那番話嗎?”


    “殿下……”


    雲霆抬起頭,想要開口,卻被雷諾抬手阻止,繼續道,


    “想必你也明白那番話裏的意思了,對此我不再多言,我們隻說當下之事。”


    “到今天下午,陰山城西門已經閉門十日,城中民眾隻準進、不準出,街道上的士兵越來越多,行為越來越粗暴,昨日把印有我相貌的紙張到處張貼,今日圍了縣衙、砍了三十個多個人頭向民眾示威,不知道明日他又會做什麽,


    這個裴元靖已經瘋了,他為了抓我可謂不擇手段,連前程都不要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種種跡象表明,他似乎認定我就在陰山城內,對此,我十分不解,知道我來到陰山城的隻有三人,你,我,還有林伯!”


    說到這裏,雷諾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視他的雙眼,緩緩說道,


    “雲少侯,你告訴我:他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問題如一把鋒利的劍刺破了雲霆心中最後一塊遮羞布,他身體輕輕顫抖著,腦袋直往下沉,臉頰因羞怒變得通紅,


    他沒有把這個消息說出去,殿下自然也不會把這種消息說出去,那就隻剩第三人,


    “林伯,為什麽要這樣做,是你的主意?還是父親的意思?還有飛雲軍,暗號已經發出去四天了,為什麽還不來接應?”


    雲霆緊握拳頭,心裏矛盾又痛苦,雲家世代忠良,在公國享有盛名,就是在其他國家,提起柱國公雲氏,也會被讚一聲忠良之後,而現在,四世忠良的名聲恐怕就到頭了。


    “父親,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雲霆捫心自問,卻實在想不出答案。


    “雲少侯不必如此。”


    雷諾上前把雲霆攙扶起來,好言勸慰道,


    “剛才那些話隻是我的猜測,少侯不必當真,當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離開陰山城,裴元靖已經瘋了,若過幾日,他仍尋不到我的蹤跡,我擔心他會孤注一擲,放火屠城。”


    “他敢?”


    雲霆大怒,“陰山城有二十萬人,他不過一小小的參將,也敢屠城。”


    “他是不敢,可他若以城中百姓的性命逼我現身,你說我是出?還是不出?”


    “這……”


    雲霆怔住了,心裏想說這種情況不可能出現,但現實卻擺在麵前,萬一他真這麽做了,該怎麽辦?把殿下交出去,公國就完了;不交出殿下,城中百姓會死,殿下的名聲也徹底臭了。


    雷諾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


    “雲少侯,想辦法帶我出城吧,不管是向西,還是向東,都行,裴元靖手中有五千精兵,再拖下去,耗盡他的耐心,局勢很可能會朝最壞的方向傾斜。”


    ……


    封城十日,卻沒找到那個傻王子的半點消息。


    他甚至一度懷疑,安國王子並不在陰山城,為此,甚至寫信向軍師問詢,可得到迴答隻有三個字—陰山城。


    “陰山城!陰山城!老子都快把這座城翻幾翻了,哪有安國王子的蹤影。”


    裴元靖拍著腦袋,在衙門裏來迴踱步,時不時有傳令兵來報,卻一直沒有好消息。


    眼看時光流逝,一天的時間又要白白耗去,裴元靖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直轉。


    沒多少時間了,在這樣下去,非出事不可。


    他手中雖然有中樞台的手令,但手令上並沒有蓋皇帝的印章,封城十日已是極限,再多必遭問責,若時間超過半個月,那就是謀反的罪名,就是主上也未必能保得了他,畢竟那位大人雖在中樞台,但中樞台並非那位大人一個。


    他雖發誓效忠主上,但大業未成,家業未立,豈能死在這裏。


    “不行,必須把那個傻子逼出來。”


    裴元靖揉著蜂窩煤似得頭發,左思右想,半響,還真想到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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