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李宴目力驚人,眼見的方才還一派肅穆波瀾不驚的世子爺,這下麵上竟顯出一絲慌色。


    對月的反應極快:“世子爺,屬下護你殺出去,金樽那個臭小子,關鍵時候,他竟然閃得沒影。”


    李宴現下隻擔心自己的安危:“世子爺,我就一屆平民,不懂你們皇家人之間什麽恩恩怨怨,那魚湯我改日來喝,今兒,能平安走——”


    出去吧。


    話都沒說完,門已經破開了。


    府兵著盔甲湧入,瞬間將廂房占據。


    李宴連連後退,退至崔廷衍身側。


    瞧見那門裏永康郡主進入:“豁,密會佳人呢,是哪家小娘子這般不長眼,能看上你,她莫不是瞎了眼。崔廷衍,幾次三番我尋你不見,今兒被我抓住了吧,所謂新仇舊恨,今日我非抓住你,將你扒了皮吊打一頓不可,都給我上!”


    李宴盡量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抽了腰間帕子擋住臉,模樣小女兒家情態。


    眼看形勢緊張,崔廷衍卻一方鎮定,語氣冰涼,仍道:“憑你區區幾個府兵,你也能抓住我,李娘子,今日之事,你若助我——你幹嘛。”


    李宴湊近他身邊,拿帕子將自己擋個嚴實,壓低聲音:“世子爺,真打不過。”


    崔廷衍嘴硬不過三刻。


    他心裏怎麽能不知,那曲笙身邊有個隨她征戰沙場的貼身將領,一堆暗衛若即刻與這幫府兵拚個你死我活……


    尚來不及思索,府兵已經奔來,與那幫暗衛頃刻打了起來。


    場麵過於喧囂,李宴隻得繼續往後退,靠在窗欄上。


    按著額頭,全身慵懶,與北椋道:“情形不太對,我們先溜吧。”


    北椋點頭。


    適才說要護著世子爺殺出去的對月早已經不知道進入了哪方的混戰,獨留崔廷衍身前隻兩個小暗衛。


    暗衛什麽用也不頂,殺進來的猛漢一腳一個,手已經拽住了崔廷衍的胳膊。


    “世子爺,失禮了,請隨末將走一趟。”


    崔廷衍霎時冷了臉:“匹夫,焉敢碰本世子!”


    那廂,正準備翻窗的李宴聽見這話,一股正義感也不知怎的就上了頭。


    腿從窗戶上退了下來:“豎子!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男,還有沒有王法了,北椋,給我拿下他。”


    北椋額頭發冷,自家姑娘這是要鬧哪一出。


    一柄長笛從腰間拔出,化作劍招,三下就將顧子唯劈開,崔廷衍從他手中鬆脫開,被李宴單手接住。


    丟了手中巾帕,李宴隻道一句:“得罪了,世子爺,我豁出這條命救你,望世子爺不要忘記今日恩情。”


    崔廷衍還沒反應過來,李宴托著他,就從那半人高的窗欄下跳了下去。


    顧子唯也顧不得打鬥了,瞳孔都快睜裂了。


    朗聲:“都住手!”


    屋裏打鬥的場麵霎時安靜,隻聽見他道。


    “世子爺殉情了!”


    曲笙扒開人群,什麽也沒看清,忽又瞧見,一道白衣也從樓上跳了下去。


    顧子唯從未見過這樣的忠仆:“郡主,侍從也一並殉葬了。”


    曲笙雙手按在窗欄上,不敢往下看,聲線發抖:“不要亂用言辭,京都不是這種說法。”


    鼓起勇氣,往下看了一眼。


    霎時,她連自己日後埋哪差不多都想好了。


    “真正殉葬的,另有其人……嗯?”還活著,完好無損,在地上跑,“這她娘的不是五樓?”


    “是啊。”顧子唯也往下看一眼,眼神不好,“郡主你怎麽語氣裏很是遺憾,難道非得十樓摔下去才會麵目全非嗎。”


    “麵你個仙人板板,府兵聽令,給我下樓抓!”


    小世子摔在了架子上,不僅沒摔傷,還毫發無損。


    李宴當機立斷,對一同跳下樓的北椋道:“去把馬車拉來,先送世子爺迴府。”


    北椋從地上爬起身,領命。


    崔廷衍驚魂未定,扶著身邊貨架全身乏力。


    從高樓墜下的驚恐感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頭暈目眩,警惕心卻不減,麵色冷淡:“什麽東西碎了。”


    北椋心虛,把袖囊裏碎了的那瓶藥倒了出來,扔在一邊:“自調的香料,這香味道清淡,世子爺好嗅覺。”


    崔廷衍鎖眉,不同她搭話。


    一旁的李宴使勁嗅了嗅,有味道嗎,她怎麽什麽也聞不出來。


    北椋行事速度快,馬車很快就駛來,李宴扶著小世子上馬車,崔廷衍這會兒倒一點也不扭捏。


    說話中氣十足:“繞裏巷那條近路,去國公府。”


    追兵來得很快。


    北椋二話不少就掉轉了馬頭,一路狂奔,像是極有經驗似的。


    李宴坐在車內,被這速度顛的,一點也沒有騎馬來得自在。


    難不成真是勞碌命,坐不得馬車,怎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全身無力。


    還燥的慌。


    李宴挑開窗簾,外頭的空氣也壓不住她心頭的躁動。


    往後看了一眼,追上來的府兵不下十個,縱馬在街上,像是來抓逃犯的。


    放下簾子,她問車內的崔廷衍:“世子爺,好說那郡主與你家也沾些親戚關係,怎的你們姐弟之間……”


    李宴靜了。


    靜了片刻,咽了一口口水:“世子爺,你沒事吧?”


    李宴自詡自己活了兩輩子,見過太多人間美景,也知曉萬般容顏天顯的好兒郎是什麽模樣。


    但每每瞧上這小世子一眼,都有不一樣的視覺驚豔。


    尤其是現下。


    這什麽壯闊的山河落日秀景,小世子一人能抵一幅畫啊。


    他那麵上潮紅的,全身癱軟,使不上勁的模樣。


    李宴終於明白,適才北椋那瓶破碎的香料是什麽東西。


    虧得她身上有些武學功底,雖不似崔廷衍那般癱軟,卻也心頭火熱難耐。


    當下看見崔廷衍這般,更是難以把持,簡直是在催磨她的心性。


    頓時沉了聲音,伸長手,撈開門簾:“你給我下的什麽藥,藥性為何如此猛烈。”


    北椋心虛得沒話說:“就,就比市麵上的情藥要效用快些,我沒想對你用,原是給裏頭那個用的。”


    李宴緊緊拽住門簾:“藥碎了,怎隻有我和崔廷衍中招了,你為何無事,身上是不是有解藥,解藥快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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