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老夫人笑著受了,見多出個顏舞來,趕緊讓丫鬟補了份表禮給顏舞,笑著對顏老太太說:“老姐姐實在是有福分,孫女個個都這麽漂亮。且帶上顏家姑娘去玩吧。”不等丫鬟上來,就放低聲音,笑著對顏老太太說:“老姐姐不是別個,正巧等會兒為我把把關,應該選哪個姑娘當小兒媳為好?您是知道的,我那沒出息的小犬開年就滿二十,人家像他這種年紀,都有兒有女了,他可好,連侄兒都要成親了,他卻沒著沒落的。我想的是,其他不管,先幫他定了親再說,現在這個時候定親,明年此時,沒準兒我都抱孫子了也說不定,老姐姐覺得怎麽樣?”


    話雖是對顏老太太講的,笑意盈盈的眼神,卻是看著顏芷汐的,聲音雖然故意放低了,但因為顏芷汐與顏家人離得很近,便不隻是顏老太太聽得一清二楚,顏芷汐及其他人也一樣的。


    顏芷汐立刻在心中嘲諷起來,看看,早就猜到不會有好事情了,果真是場鴻門宴!


    表麵卻不顯山露水,就像根本沒聽到宣平侯老夫人的話似的,她想為自己兒子定下親事,這也無可厚非,誰叫姻親之事總是依“父母命,媒妁言”的呢,她沒資格反對,而且反對也無效。


    惟一優勢,也就隻有宋鈺的初心罷了,如果宋鈺能不忘初心,矢誌不渝,那她自然會跟他一同矢誌不渝的,除非……


    顏芷汐不願再想了。


    可顏老太太養氣的功力卻不如顏芷汐,或是說她一開始抱得希望太大了,現在失望也更大,導致一時居然把持不住的麵色尷尬,“老夫人您說過,您說……”


    話起個頭,就意識到了失態,再也講不下去,別人明明什麽也沒說過,是她想象得太美好了……


    顏老太太一忍再忍,終於忍著後頭的話與一腔憤懣,強顏歡笑地對宣平侯老夫人說:“蒙老夫人抬愛,我當然得盡力了。”


    談笑著,宣平侯府的小丫頭子已經笑著上來,帶上顏璟妍顏芷汐姐妹們向姑娘入座的偏廳走去。


    顏璟妍想著顏芷汐此時心中不知如何傷心難過,那宣平侯老夫人剛才說的話,比當時公開羞辱還要剜心,不隻是她們,怕是她內心也以為今天會時來運轉,沒想到……趕緊握著她的手。


    果真顏芷汐的手冰冷,幾乎沒什麽溫度。


    顏璟妍趕緊抬頭看著顏芷汐的臉,卻見到她一直很鎮定,可她鎮定的外表下,又隱藏著什麽樣的痛楚和失落,想想便知,顏芷汐心中更加難過,幾乎要說出來:“二妹妹你還好吧,不如我們先迴去。”


    顏芷汐卻笑著輕聲說:“大姐姐不要擔憂,我一點事都沒有。”


    不到宋鈺親口說他要成親了,他們沒有可能了那一刻,她決不放棄,宣平侯老夫人做了什麽,做了多少,對她而言沒有區別。說罷,她笑著依次看過顏曦幾人的臉龐,見到她們也像顏璟妍那樣,一臉的憂心忡忡,隻有顏舞,雖然看著也是一臉擔憂,但眼神中的譏笑和樂禍幸災,卻是如何都掩飾不了的。


    讓顏舞如何忍住不譏笑,不樂禍幸災呢?原以為宣平侯老夫人指名道姓要顏芷汐來,是向兒子讓步了,為人父母特別是當母親的,真跟兒女較上勁時,最後能有幾人不讓步呢?況且還是似宋將軍那般年少有為,前程似錦的兒子?


    顏舞因而氣得不行,覺得上天實在是不公平,為什麽一切好處,都落在她顏芷汐頭上呢?而自己除去庶女的身份,還有哪兒不如她?


    連好不容易妝扮得美美得出門,還是這段日子以來的頭一迴出門,就有幸去高門作客的好心情,也打了大大的折扣,幾乎不想來了。


    未曾想,宣平侯老夫人根本沒有向宋將軍作出絲毫的讓步,而是要當麵叫顏芷汐死了這條心,不要癡心妄想,以為豪門是這麽好嫁的,才指名道姓要她來,哼,看祖母會不會時刻供著她依著她,——原來上天有眼的!


    顏芷汐都不用想,就猜得到顏舞想的是什麽,懶得搭理她,跟顏璟妍一起,進入了偏廳。


    隻見偏廳內已然坐了許多姑娘,寧國公府今天卻沒有來人,顏芷汐因鄢昔的原因,卻也認識許多權貴顯要家的姑娘了,隻是沒有深交,也沒有動深交的心思。


    故而僅僅跟她們打了招唿,客氣兩句後,就坐迴到自己座位上,埋頭吃茶。


    顏璟妍幾人明白她沒什麽興致,況且除去今天主家的宋淑姐妹幾個,跟別的人也不熟悉,便也不多言語,隻是靜靜端坐著,一同吃著茶,偶爾輕語幾句而已。


    惟獨顏舞滿心歡喜,隻覺得眼睛也快不夠用,剛才下車一路而來,她已經見識了宣平侯府跟她平時去赴宴的人家大為不同的體麵跟排場了,不料到這大廳中,更顯得更加奢華富貴。


    此時再看來赴宴的別的姑娘們,無不是穿金戴銀,比起書香世家的姑娘,豈止光彩了一星半點,她若能跟她們成為好朋友,乃至於……跟她們兄弟成親,那不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嗎?


    顏舞思忖著,心情更加好了,內心也在籌劃著,要如何才能跟那些姑娘搭上線,再做好朋友呢?顏芷汐都能跟寧國公府四姑娘做好朋友,她還會輸給她嗎?


    正在出神之際,宋淑帶上幾個姑娘進來,跟在場的人一一介紹,安排入座後,宋淑又離開了。


    那些姑娘看上去卻像原來就交好的,一麵吃茶,一麵輕聲說著話,自然成了個圈子。過了片刻,不知她們講了什麽,幾人都笑了起來,其中一人還指著中間一個麵紅耳赤的姑娘笑道:“……誰不曉得大姑娘就不嫁,就像壽星說要上吊一樣,全是假話嘛!況且是宋將軍那種萬裏挑一的奇男子,竺姐姐你如果真不肯嫁,到時我就跟娘說我想嫁,你不要後悔啊。”


    一語未罷,中間那個竺姑娘就急眼了:“你可不能這樣……”


    引得旁人都哈哈大笑,這才迴過神來,是中了圈套了,頓時又氣又惱又笑,麵色也更紅了,卻不扭扭捏捏,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若是距離遠的人,恐怕聽不到這動靜,但顏家姐妹卻距離很近,聽得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個竺姑娘,隻怕是被宣平侯老夫人看中了,很可能做了宋將軍的妻子,再不行也是侯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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