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大人聽了,笑得更加苦,內心也不斷罵娘,想自己也是堂堂二品的大員,怎的如此倒黴,偏偏讓人捏住了私賣軍糧那種天大的把柄?


    臉部卻不敢有絲毫表現,還要強裝微笑應和著:“下官當然願意,就怕人微言輕,無法行更多方便。”


    年輕男人笑了笑:“種大人謙虛了,以您的身份地位,還有什麽行不了的?時候不早了,你們送種大人出門,記著將東西一起帶上。”


    “將軍您……”種大人還想說什麽,卻見男人一下垮了臉,渾身也像冰雕一般,簌簌向外透了寒氣,瞬間想起,麵前的主子是從殺人如麻的戰場上下來的,他怎的會因為他適才笑得很好看,就犯了迷糊,蠢到和他斤斤計較?不是壽星跳河——活膩歪了麽?隻好膽戰心驚地告了辭:“下官先行告退了。”踉踉蹌蹌跟他手下出門了,一麵向外走,一麵還自我安慰,即使往後會受人擺布,卻也比馬上被抖出私賣軍糧,砍頭抄家要強。


    不多時,那男人的手下就迴來了,抱了抱拳:“那人拿上東西,就像當了賊一樣,麻溜兒地跑沒見了,爺您是沒見到他那可笑樣子,否則也會禁不住笑的。”


    那男人不置可否,隻淡淡說:“既然事都辦妥了,就趕緊拾掇下,盡快迴府,還能趕上陪娘用膳。”


    “小的這就去安排。”手下恭敬地答應了,忍了幾下,也沒忍住,問:“爺,阿冒想不明白,按說那顏孝文和您素昧平生,更不談有什麽仇恨,您這次為何非得處心積慮地革了他的功名?這不管對於您,還是對我們宣平侯議會,都沒有半點好處。反而是那個顏家老太太之前還救了太夫人一命,兩家好壞還有些許香火情,而且姓種人職位並不低,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把柄,更應該用在要緊處才對,您卻……”


    原來,那年輕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宣平侯府那個打下勝仗,提早班師迴京的四爺宋鈺,而此時和他交談的,是從小就跟隨他左右的小廝景冒,但現今已經變為了他身旁的親兵。


    宋鈺聽了景冒的話,瞟了他一眼,說道:“我做事還需向你解釋嗎?”


    景冒立馬乖乖閉上嘴,賠著笑:“爺請息怒,阿冒從此不再過問,馬上陪著爺迴府。”


    宋鈺吱應一聲,才平複了麵色,信步出了門,很快坐進迴宣平侯府的車。


    卻不想才在角門停下,一下車就碰上侄子宋珩,見到他就笑著行了禮:“四叔您是才迴來,還是要出去?剛才祖母還說到你。”二七少年,正是最英姿颯爽之際,加上穿著也好,氣度亦佳,不愧是全城大多漸開情竇的女子愛慕的人兒。


    很可惜,宋鈺見到如此出眾的侄子,心中卻滿是嫌惡,隻淡然說了句:“我才迴來,現在去見祖母。”


    遂繞了宋珩,大踏步地走了。剩下宋珩望著他挺直的身影漸漸遠去,不禁蹙眉問自個兒的小廝:“元元,你發現沒有,這迴四叔迴家後,對我態度冷了許多?他參軍以前,和我關係那般好,現在迴了家,卻對我冷冷淡淡,話也不肯多講一句,會不會是我做了什麽得罪他的事而不知道?”


    小廝聽了這話,趕緊賠了笑:“奴材並未覺著四老爺對您態度冷漠,現在的四老爺,對待全府人,還不都這樣不苟言笑嗎?估計是在軍賬中磨練的。終究像四老爺這般年紀輕輕就做了將軍的人,朝廷上下都找不出第二人,四老爺家世又好,難免要鄭重其事一些,才能壓得住手下吧?”


    宋珩想想也對,四叔再怎樣天賦異稟,終歸年齡放在那兒的,也過於英俊了點,倜儻了些,確實難以鎮住軍中那些兵油子……就將疑慮拋到一邊,展了眉,帶上小廝出了門。


    宋鈺此刻卻已是進了二門,若他聽見適才宋珩的話,肯定會禁不住跟他說,他怎會對他冷淡一點,而想痛打他一番,再把他遠遠踢出臨安,三年五年都不要迴來,最好是他迴來後,顏芷汐都成了他四嬸,連小孩也有了幾個了。


    所幸此生,所有事都來得及,他不會叫自己的心上人蹈前世的覆轍,也不會叫自己再體驗一次傷心和懊悔,還有惋惜和憤怒。


    宋鈺想到此處,不禁又想起那天在禦街上的驚鴻掠影,那天他才迴了臨安,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臨安,滿腦袋隻剩一個想法,要如何才能盡早和晝思夜想的伊人,來一場命裏注定的邂逅,讓她起碼能記著他的模樣,知道有他這個人!


    他自信就算和宋珩對比他最受人讚揚的容顏,自個兒也不落下風。


    未曾想,途經禦街時,忽聽路人提到前邊銀樓出了事,招朋引伴去瞅熱鬧,他模糊地聽到一個顏字,瞬間就像被一種奇妙的力量牽引了一樣,神差鬼使地擠了進去瞅熱鬧。


    隨後,就這麽見著了念念不忘的伊人,還與她照了麵,這不是命裏注定的姻緣嗎?可見蒼天也知前世虧了他與她,此生故意作了補償。


    宋鈺激動萬分,可激動之後,就察覺到愛慕的人碰到麻煩了。上一世天意弄人,彼此遇見太遲,頂了叔叔與侄媳的名分,他連幫她忙的資格也沒有,生怕估了什麽,反而被人發現端倪,以致牽連了她,隻有看著她獨自在自己家後宅那樊寵中做著掙紮,年紀輕輕就這麽沒了。


    此生他不會叫她受半點委屈,他拚著命使自己變得更強大,不正是為保她不受風吹雨打麽?


    宋鈺也結合了手下查明的數處疑點,猜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就自然而然知曉了顏芷汐母女倆,特別是林氏在顏府過得什麽生活。


    他記憶猶新,上一世她很早就失去了娘,沒有娘,爹也不疼,隻有在繼母手下過生活,那日子過得多艱辛,不言自明。雖然遠隔數千裏,他也想到這點了,才想法差人跋山涉水趕迴臨安,看能否盡量幫襯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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