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x年,我五(小蝦米)


    在蓋板上,我們決定刻上師父的詩句。我們最後一致決定選用那首《遙遠的血》裏的詩句,因為其它詩,或是寫情的,或是寫經曆的、社會的,都不那麽合適。


    最後,刻在大理石板上的是四個句子:


    說道路過於誇張說大海過於渺茫


    秋天太豐滿夏天太淫蕩隻有春天


    老是那麽嫩嫩地從冬天的被子底下探出頭來


    囁嚕著嘴沒有聲音


    選這四個句子,我們有過爭議。小魚說:這裏麵有“淫蕩”兩個字,要不要選別的詩句,或者把“淫蕩”改一下,換成飛揚或者其它什麽?我說:這是詩,師父寫的是現代詩,要從現代詩歌語言的角度去理解,我認為不用改。再說了,寫的是夏天,又不是寫哪個人。


    小魚說:好吧。好的。我們就這樣決定了。


    後來,社會上、網絡上,對我們選用這四個詩句放在“偉大的一代詩僧”二燈大師的墓上,確實有爭議。這是後話了。


    迴到我家那徐霞客咖啡居,小魚當天晚上寫下了一首叫《蓮花》的詩,寫完就給我看了。我說:真好,太好了,你寫出了對師父和他一家的深刻理解和感受。詩曰:


    蓮花是夏天的伴侶\/它收集所有的暴雨\/濃縮成一滴淚珠\/\/蓮花是天空的相片\/它留下所有的雲朵\/聚會在池塘中間\/\/蓮花是淤泥的兒女\/它走出所有的汙濁\/述說著美麗故事


    接下來,我們很忙,忙得一塌糊塗天昏地暗。徐霞客咖啡居擴展到了全國,十幾個省市,四十幾個城鎮。我們請小圓子當總經理,小梳子當副總經理。任人唯親什麽的,也管不了了。但他們管得挺好的,盡心盡力。這一攤我們基本不管了,可是家有二小,大姐於小蝦進了小學,小弟夏小魚也快從幼兒園畢業了,我們得輪流地管他們的功課。現在了不得了,幼兒園都學好多東西。我們不給他們倆加太多的碼,但是詩歌是要教的。他們都會背誦許多古詩詞了,還有老和尚師父所有已經發表過的詩,還有我和小魚的一些。於小蝦甚至開始自己寫詩了,還挺有靈性的,比那鵝鵝鵝強多了,至少我們這麽認為。夏小魚卻更喜歡畫畫,雖然沒有任何技巧,但那份童心卻透著才氣。


    我們更多的精力花在了魚蝦詩社會上。老和尚師父的《蓮花寶典》仍然在持續發酵,點擊量越來越驚人,甚至馳名世界了。同時發酵的還有我們“詩社會”裏發表的詩,包括師父的、小魚的和我的。我們聘了五名秘書,或者說員工,專門迴應微信平台上的留言,那留言的數量每天都多得不得了。許多人要跟我們加微信。我們也都加了。許多人表示要捐款,其中還有不少公司和機構,也有商人和政府機構表示要探討建立詩歌和文學電視台的問題。許多微信我們親自迴應。不少人我們也見了麵,在我們這裏,或在其它地方。


    據說,好幾個省和全國級別的文化機構對此展開了討論,甚至驚動了聯合國有關機構。有人說,那裏也已經討論了好幾次了。我們收到了很多邀請函,大多數是中文的,也有英語的、德語的、法語的。我們一概迴複:以後再考慮。


    那麽多的好事,但也有讓我有些遺憾的事。那就是我的超凡入聖的聽力和嗅覺慢慢地消失了。黑夜裏,我撞了好幾次牆,可是師父給我的夜視的才能也消失了,不再迴來。最讓我遺憾的是,神鍾怎麽也不理我了,我盯著它看好幾個小時,它也不逆轉。我說“阿彌陀佛”,它也不“咚”了。我說我沐浴過了,心很誠的,我再說阿彌陀佛,它還是不咚。我覺得它在微笑著,笑得我真想抽它。不好意思。阿彌陀佛。一句話,我變迴成普通人了。一隻普通平凡的跟其它小蝦沒有區別的小蝦。


    師父一家墓地落成一周年的時候,我們下了決心,任何事情都放一下,我們一定要去祭拜師父師母和兩位師姐。


    那條棧道重新修過,變寬了,人可以在那上麵對流。這我們想到了的。一旦有了棧道,這裏就會變成一個新的旅遊點。


    好在一周年這天下著雨,還是挺大的雨。小廟那裏就沒幾個遊客或者香客。懸崖那裏、棧道和蓮花平台那裏就完全沒有人去了。


    一周年,同樣的季節,當然同樣是蓮花盛開的時候。


    不光是蓮花,這裏,這個平台簡直就成了鮮花的平台,各種各樣的鮮花,有玫瑰,有牡丹,有山茶,有許多我這個花盲叫不出名字的花,沒有任何規劃性,各種的花雜亂地立著,開著,有的是放在蓮花池邊上堆積著的,蓮花池那頭,師父一家墓的前麵,同樣開滿了花。顯然是遊客們或者說二燈粉們種下的。我甚至看到了鬱金香。這我是認得的,是我認得的少數花種之一,是歐洲的花,飄洋過海來的,也開得那麽舒心那麽愜意。許多花莖上還係著遊客們二燈粉們寫上字或印上字的綬帶。有一個綬帶上麵寫著的字很普通:繼承一代詩僧遺誌,複興中華詩歌文學。可是我看了這個綬帶好久。


    遠遠地就傳來那石碑上鑲嵌著的木碑的異香。我們從蓮花中間涉水過去,仍然是我橫抱著小魚。


    在師父師母和兩位師姐的墓前,我們跪了下去。


    我說:師父、師母、蓮蓮師姐、藕藕師姐,小魚和小蝦來看你們了。


    小魚說的卻是:那是什麽?


    我順著她手指看去。我也驚唿了:對啊。這是怎麽迴事?


    在石碑上,我和小魚的名字前麵,多了三個字:好孩子。


    小魚說:是師父的字跡!我說:是刻上去的!她說:好象不是用鑿子鑿出來的。我說:是啊,圓圓的,不象是鑿出來的。


    我們仔細地觀察著。然後,我們同時地說:是用手指寫的!小魚說:真的,你看,“孩”字右上方那個點有明顯的指紋。我說:對,好幾個橫的筆劃收尾處也有指紋。


    小魚說:是師父!肯定是師父!師父活著!我說:是的,師父活著,而且練出了蓋世武功!小魚說:二燈大師超越了一燈大師了!我說:看來,那《蓮花寶典》不光是講詩的,同時也是武功秘籍!


    我們商量好了,下山後一定要重新研究一下《蓮花寶典》,小魚說用火烤,我說用水濕。我說:可能有什麽密碼吧?就象解開蟒蛇蛋秘密的那個房間號碼405。也許研究這個寶典,也是有數字的,可能跟405有關。小魚說:對,太對了!還有,也許你在洞裏的蟒蛇蛋上麵做的研究,左二右三什麽的,也有關係呢。我們把自己都說興奮了。


    不管怎麽樣,其實我們都知道,能不能研究出蓋世武功來,我們心裏並不重視。我們重視的並跳躍著歡唿著的是:師父活著!師父肯定還活著!


    我喊著,大聲地喊著:師父!小魚脆脆地尖聲地喊著:師父,你在哪裏?


    我們叫出了一大片的漫無邊際的迴音,我們叫醒了被大雨澆到夢鄉裏去的鳥叫和蟬鳴,漫山遍野,無邊無際的。這些迴音響起來,雨停了,那麽大的暴雨,是一下子就停下來的,陽光都照著我們了,然後就照遍了無邊的大山。就象在師父追思會上那樣。我想著。


    師父沒有出現。師父也許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


    可是師父活著,師父活著就好。小魚是這樣安慰我的。其實我也想這樣安慰她。


    當天晚上,住在村子裏我家那個徐霞客咖啡居我和小魚的房間裏,聽著仍然堅持著的由近及遠無窮無盡的蟬鳴,我寫下了一首叫《蟬歌》的詩:


    《莊子·秋水》:“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


    我用我的生命


    揭開每一個夏天,


    引詩人走向雲深處,


    令山嶺沉靜幽然。


    --


    我用我的生命


    唱出每一個秋天,


    直到森林嘶啞著紛紛禿頂,


    直到田野金黃了蛙聲一片。


    --


    老師說我不可語冰,


    他說的是很久以前。


    今天的城市在我的嗓音裏


    處處有啃著冰的笑臉。


    --


    老師笑我時間有限,


    我卻說老師是井裏觀天。


    冬季過去了夏天總會迴來,


    我還會唱個千年萬年。


    --


    (小說到此結束,故事還會延續)


    --


    主要參考文獻:


    (這本書是小說,不是傳記。但畢竟涉及幾個真實的曆史文化名人。我覺得在粗線條上要尊重曆史。為此我查閱了許多書籍資料。其實主要的在下麵列出。對這個書和文章的作者,本人在此表示衷心感謝)


    -韓石山:《迷惘中的秋聲-徐誌摩傳》


    -王蕙玲:《人間四月天》


    -張清平:《林徽因傳》


    -陸宗麟:《憶姑母陸小曼》


    -林徽因:《悼誌摩》


    -北塔:《讓燈守著我–戴望舒傳》


    -麥子:《顧城詩傳:我用黑色的眼睛尋找光明》


    -顧城:《英兒》


    -喬思寧:《父子詩人:顧工和顧城》


    -朱小平薑娜:《顧城其人》


    -孔夫子網采訪活動實錄(采訪榮挺進等):《顧城拿斧子殺妻,這是媒體的誤傳–顧城在海外的最後六年》


    -顧寒山:《民國上海名人故居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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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興趣了解更多中國現代詩歌和文學史的朋友,歡迎繼續閱讀番外卷裏的拙著,兩篇“代跋”


    代跋1:百年中國現代詩歌漫談


    代跋2:上海文人舊居大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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