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竟然無聲無息在二人身後出現了,這可著實匪夷所思,料那黑熊必是繞了很遠,藏匿在旁守候,子萱才沒有發現。


    動物的狩獵本能與智慧果然不容小覷,連黑熊都學會了故布迷陣,當真讓人難以置信。


    如今馬兒被黑熊驚走,也不知到底跑到了哪兒去,子萱心內稍安,至少眼前的危機,不會波及到李宇了。


    子萱於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黑熊,仔細觀察它的每一個細微動作,準備應對黑熊隨時而至的攻擊。


    同時餘光四瞥,尋找哪裏有可以利用的地形地勢,思考著是不是抓住機會,躺在地上裝死,混過黑熊的危機。


    然而,子萱很快放棄了這個打算,一來子萱怕黑熊放棄了自己這個假死獵物,轉而去追逐李宇,二來子萱發現了這頭黑熊有些不對勁。


    黑熊也在愣愣注視著眼前忽然出現的這個奇怪的獵物,並且隨著子萱步子地挪動,也會跟著做些移動。


    正是這一移動,子萱發現了一個可喜,卻更可怕的事實——這頭黑熊受傷了。


    黑熊步子有些蹣跚,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它的一隻熊掌,沒挪動一步都會像踩到了什麽尖利事物般,且原地會留下淡淡的一絲血跡。


    黑熊的腳肯定受傷了,這本該是個不錯的消息,黑熊腳受傷,移動與攻擊都會受到影響,讓子萱逃生的機會大增。


    但受傷的黑熊,一般都會陷入暴怒,暴怒的黑熊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已經死掉,即使不會對你齜出獠牙,很可能也要讓你在熊掌之下變成一灘肉泥。


    這可就不好應付了,子萱不由握緊了李三交自己保管的長刀,掌心的汗水弄得刀柄滑不留手,子萱忙在衣服上蹭了蹭。


    說起來好像很久,其實這些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黑熊看眼前的獵物竟然沒有落荒而逃,即欣喜又有食物果腹,更惱怒自己的權威被挑戰。


    怒號聲起,黑熊仿佛忘卻了熊掌早已負傷,大踏步朝子萱奔來,每踏一步腳上便更痛一分,黑熊怒氣也更盛一分,伴隨著也會發出一聲低吼。


    發狂的黑熊,絕對比老虎獅子更為可怕,子萱著實不想與這樣一個對手糾纏,第一反應便是掉頭逃竄。


    但黑熊本來的速度便較人更勝一籌,發狂之後更是速度驚人,沒及時,便已奔至子萱身後不到五尺。


    子萱明顯能感覺到身後傳來一股腥風,情急之下,忙急轉一個直角,剛閃過身子,便聽到身後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怒吼,子萱不敢迴頭查看,也猜到躲過了一次黑熊的巨掌。


    黑熊沒想到這個小獵物竟然如此靈敏,間不容發之際躲過了自己雷霆一擊,更是火冒三丈,笨拙地止住了壯碩的身形,朝子萱繼續攻擊。


    子萱故技重施,如是往複,終於在第三次躲開了黑熊的追擊後,一不小心發現了峭壁上一處凸起的岩架,剛好可以容身,隻是苦於攀爬起來,或許正好給了黑熊機會。


    可子萱實在沒時間謀劃如何拉開與黑熊的距離了,被這麽個瘋狂的大家夥追逐了半晌,體力嚴重損耗,速度直線下降,眼看黑熊就要追上。


    吭哧吭哧喘著粗氣,緊張加上疲累,讓子萱眼前忽然一陣模糊,正這時那股腥風再次襲來,子萱甚至準備好了挨下這致命一擊。


    忽然間,子萱似乎看到了身後的沒一絲狀況,腦海中勾勒出了黑熊攻擊的角度速度和方向,正麵對峭壁的子萱仿佛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


    忽地用盡全力一躍而起,在峭壁上連登兩步,也不管方才腦海中出現的場景是否真實,子萱孤注一擲地抽刀在手,按照腦海中指明的線路,接著身形下落的勢頭,猛地揮刀一擊。


    隻聽一聲怒號,子萱撲倒在地,方才一擊,竟然沒有感覺到絲毫阻力,看來攻擊是落空了,果然最強大腦給出的指示失靈了。


    子萱已經做好了被黑熊踐踏啃噬的心理準備,閉上眼苦笑等死,他已經盡力了,身上再沒有一絲力量,想起身都十分困難。


    可等了良久,仍然沒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什麽疼痛傳來,子萱不由疑惑地想要抬頭,卻忽聽遠處傳來人聲。


    “快點啊,就在那邊,你們要找的黑熊正跟我叔叔糾纏呢!”


    子萱聽出了喧鬧中這聲熟悉的童音,正是方才被驚馬帶走的李宇,心裏不由一鬆,還好孩子沒事,終於安了心,子萱再不想動彈,就那麽靜靜地趴在地上不動。


    等那幫人走得近了,子萱耳中傳來了一片倒吸冷氣和驚訝的低吼。


    “這,這是人幹的嗎?”


    “他就是你叔叔?”


    “不可能吧,一個人能獨力殺死一頭黑熊,還……”


    ……


    聽到眾人的驚訝,子萱也好奇地抬起頭來,想看看黑熊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下場。


    這一抬頭,把子萱也震住了。


    眼前的畫麵讓子萱難以置信,方才還龍精虎猛的黑熊,如今竟然從脖頸到腰腹,被生生劈成兩段,內髒流出來攤了一地,死相極為恐怖。


    這,這真的是自己幹的嗎?子萱也不敢相信了,他隻記得當時自己處在一種奇妙的狀態中,但絕沒有力量暴增的征兆。


    抬起手,看了看寒光閃閃的刀鋒,子萱心中已然明白,必然是這柄刀有神異之處。


    逃亡路上,子萱與殺手曾多次交手,但礙於對方有強弓硬弩,子萱從來都盡量避免正麵纏鬥,多用宇文泰所贈匕首,隱跡藏形隻求致命一擊。


    故而雖有長刀在手,基本不用,這是長刀交給子萱之後,第一次見血,沒想到竟然生了奇效,讓子萱詫異不已。


    不過,想想當日在李三夫婦山洞外見到的一地殘肢,子萱也恍悟原來自己竟然背了一路寶刀而不自知。


    這時人群中一位中等身材的壯漢排眾而出,在腥臭的黑熊髒腑中翻騰半晌,拎出一隻孩童拳頭大小的熊膽,扔到了子萱手中。


    “吃了它,對你身體和傷勢都有好處!”


    子萱看了看自己半身的血跡,恍悟這人必定是誤會了,這可都是熊血噴濺造成的,子萱除了累點兒之外,並未有半點傷痕。


    子萱剛要解釋,卻見那人轉過身去,大聲道:“兄弟們,這頭黑熊雖然是我們寨中先重創的,但這位小兄弟卻是最終取了黑熊性命之人,故而黑熊身上的物件都該歸小兄弟所有,都散了吧!”


    “可是,大哥還等著熊膽療傷,恐怕挨不到下一頭如此容易對付的黑熊了吧?”


    “是啊,二哥不然咱們與小兄弟打個商量,跟他買也行啊!”


    “是啊,是啊,山中多得是財帛,任他挑選便是,大哥療傷要緊啊!”


    ……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半晌,被稱為二哥那人,也猶豫著迴頭看了看子萱手中的熊膽,思索再三,沉聲道:“不要說了,小兄弟也身受重傷,這熊膽正是他所急需,咱們走吧,屠孤山這麽大,還愁找不到個熊瞎子?”


    眾人見二哥發話,也不再固執,隻是轉了身還不舍地迴頭望著子萱,額,準確地說是迴頭望著子萱手中的熊膽。


    子萱一看,就知道這些人真的急需熊膽,於是連忙叫住眾人道:“諸位兄弟,子萱僥幸殺了黑熊,其實並未負傷,這些血跡都是熊血,這個熊膽,若兄弟們急需,拿去便可。”


    聽了子萱的話,那些人不由得轉過身去,仔細打量著緩緩站起身來的子萱,眼中的精光,就好像他們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子萱被眾人看得不好意思,但仍將熊膽小心地遞向為首那被成為二哥之人。


    那人卻並不急著接過來,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熊膽,而是拱拱手道:“在下屠孤山牛二郎,未請教兄弟是……”


    子萱見牛二郎竟似未將熊膽放在心上,頗為佩服其風度,再加上方才毫不猶豫將急需的熊膽送給自己,更讓子萱斷定,他是個極仗義有原則之人。


    “小子獨孤子萱,牛二哥若不嫌棄,叫我聲子萱兄弟便可!”


    說著,仍將熊膽上前遞了一遞,牛二郎這才瞥了一眼熊膽,顯然非常動心,但仍正色道:“子萱兄弟,你可知這熊膽的價值?”


    沒等子萱說話,旁邊的李宇便開口了。


    “我叔叔不在乎的,您就收下吧!”


    子萱笑眯眯看了眼李宇,讚賞地拍了拍李宇的小腦瓜,說道:“是啊,這東西再珍貴,於我卻是無用之物,牛二哥急需,便該拿去,這才叫物盡其用嗎!”


    牛二郎略作思索,將頭轉向眾人,有兩人看他眼色,領會了他的意思,將幾人拉到身邊,在身上一陣摸索。


    未幾,有一人將一個滿登登的布袋送到牛二郎手中,牛二郎隨手顛了顛,滿意地笑了笑,隨手接過熊膽,將布袋扔到子萱手裏。


    子萱布袋入手,但覺有些分量且伴著些金鐵交鳴之聲,打開袋子一看,瞬間也是變色道:“這可使不得,子萱決不能收!”


    在他眼前的布袋中,沉甸甸地滿是黃橙之物間雜些翠綠顏色,不是赤金錁子,便是黃金首飾,還有些碧玉翡翠,簡直就是個百寶囊。


    子萱忙將布袋塞迴牛二郎手中,說道:“這黑熊本就是諸位兄弟獵物,子萱不過撿了個便宜,怎能再受這些金玉,若二哥確有謝意,不放送我二人兩囊水、酒,子萱倒是不介意!”


    牛二郎聽了這話,將目光對著子萱上下打量,扭頭看了看峭壁之上的山頂,扭著眉頭猶豫半晌,似乎有事難以抉擇。


    片刻即眉頭舒展,哈哈笑道:“還請兄弟到山寨駐馬,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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