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光如願熟悉,就是子萱見了,也會一眼認出來,正是那道貌岸然的高公子高歡!


    高歡平日裏也是風月場上的闊爺,今日離開獨孤府後,就在雲中城中聽到了些風聲,正是那宇文泰約鬥小漢奴的故事。


    高歡當然知道宇文泰,這小子可虎得緊,手底下的功夫高歡是見識過的,這小漢奴的身手他也見過些許,正是那日勿忘樓上初見時瞟到的。


    在他看來子萱是敏捷有餘,力道不足,心裏暗做比較,當然知道十有**是宇文泰獲勝,來雲中城本為求親,結果反落個丟人現眼,他當然不會空手而歸。


    於是便打起了這場約鬥的主意,高歡平日愛好甚豐,賭這個字自是離不了的,如今篤定宇文泰能獲勝,他當然樂得放出盤口,賺他一筆。


    要想能通吃,當然爆冷門是最好的方法,可宇文泰這人是個牛脾氣,高歡自忖絕對搞不定他,於是便打起了如願的主意。


    高歡與如願也算是一路貨色,二人都是紈絝子弟,說不學無術不大恰當,但所學之術,多是些玩樂勾當罷了。


    而且,今日去求親前,高歡與如願就已有過接觸,故而如願才會在父母麵前幫高歡說話,高歡其實挺看好如願的。


    這個小子跟他對路子,又是個極好交朋友的,再者平日也好個吃.喝.嫖.賭,要是談到放盤,那他還不跟聞到魚腥味的貓一樣嗎?


    高歡將自己的心思跟如願一說,沒想到如願當即搖頭否定。


    “高兄,這個事兒,本是好事兒,你想借助如願在雲中的名頭,如願也決不推辭,但是這盤放不得!”


    高歡有些不敢相信,如願怎麽如此篤定,這票買賣就幹不成了呢?


    “賢弟此話怎講?哥哥我就有些不大明白了!”


    說著,叫來一個丫頭伺候酒水,邀紫鵑唱段小曲,這紫鵑平日裏一首小曲,就能哄得那些公子哥們飄飄欲仙,高歡是早有耳聞的。


    紫鵑備好古琴,纖指輕撥,正是她極拿手的胡笳十八拍,雖然這是極有名的曲子,如願甚是喜歡,可高歡卻皺起了眉頭。


    “紫鵑姑娘何不換支歡快些的?這曲十八拍實在太悲了些!”


    高歡本來想著靠這個盤口大賺一筆,卻被如願直拒在先,後聞悲戚曲在後,心中一時頗覺不甚舒暢。


    紫鵑本是極懂察言觀色的,聽了高歡說話,沒等他說完,就已經準備換曲了,可如願卻又出來阻止。


    “嗬嗬,高兄莫怪,這本是我來此處日久,紫鵑姑娘知我最好她這曲十八拍,見我今日來了,所以依循舊例而已!”


    高歡一聽,才明白為何這勾欄裏尋歡,為何偏就紫鵑彈這悲戚曲調了,如今他有求於如願,當然要依著如願心思。


    “既如此,還請紫鵑姑娘繼續!”


    說著,還扔下一塊金疙瘩,讓如願都看得瞪大了眼!


    如願也是闊綽之人,可還從未見過有人來章台內,隨意打賞就如此豪爽的,眼珠一轉,有了計較。


    “若高公子的確有意,或許還有些文章可做!”


    於是如願便將今日子萱被杖責之事細細講來,聽得高歡興高采烈,不過他高興的可不止是子萱被打,更為這天降的大好機會!


    高歡叫過伺候酒水的小姑娘,著她給如願滿斟一尊,惹得如願更是驚訝。


    如願來這兒不止一次了,這是第一次見到這青銅尊,以前用的都是飛鴿小杯,看來酒尊必是高歡隨身帶的。


    想高歡如此講究,如願心中暗生羨嫉之意,也更篤定了心中籌謀,未做推辭,一飲而盡,看得那斟酒丫頭也愣了。


    原本勾欄裏都是小杯飲酒,今日這位貴客自帶酒尊,這一尊可當三杯不止,如願本就相貌俊朗,喝慣了小杯,這下換成酒尊,隻一尊便麵上紅霞飛現。


    斟酒丫頭看如願模樣,隻覺竟比紫鵑姑娘還要好看,不由羞紅了臉,愣怔住了。


    高歡飲罷笑道:“如願兄弟,不如我們就如此這般,到時大殺四方,你我四六分賬,哥哥四,兄弟六,你看如何?”


    如願心中暗笑,這高歡真真兒的紈絝子弟,自己跟他比起來,可是小巫見大巫了,還沒等自己開口,人家就直接六成送上,這豈不是無本買賣一樣?


    二人相視一笑,隻聽紫鵑姑娘十八拍恰好收尾,伺候酒水的丫頭,輕輕說道:“二位公子請飲盡此杯!”


    說這話時,這丫頭眼光閃爍,不知是不是聽了二人的話,也琢磨了賭上一把,湊夠贖身的費用。


    二人見紫鵑之曲恰到好處,丫頭斟酒正和時宜,不由對這買賣更有信心,哈哈一笑叫過紫鵑來,把酒言歡。


    樓上笑聲遠遠傳來,樓下鴇母滿心歡喜,抬頭隻見燈火下,勾欄招牌熠熠生輝,三個大字,“伏月樓”!


    時月華明滅,天空流雲由得北風唿嘯,正是“玉蟬流雲相嬉逐,秋風寒山競伏鹿”。


    萬籟俱寂之時,戰火紛飛之日,有這勾欄買醉,也真是人生快慰,可熱鬧的卻不光是這章台內外,更有獨孤府宅。


    如願隻能靜臥,時時覺下腹處一股暖流,周流全身,暖流行至背後傷處奇癢難當,可卻不敢搔抓,一時齜牙咧嘴,惹得屋內眾護院嬉皮笑臉。


    “子萱兄弟,你到底是咋生的這副銅皮鐵骨?琅都哥哥那三十杖,就算我們受了,也要丟掉半條命,更何況你這才出火坑,怎就能抵擋得了?”


    說話的正是琅都族弟費南陀,今日他被子萱一掌拍斷了手骨,當時正在外尋醫,並未趕上看那場好戲。


    迴來之後,聽兄弟們都對這小子讚不絕口,心裏甚是不悅,可沒一會兒,琅都就拉著他來給子萱道歉。


    費南陀就納悶了,幹嘛自己為子萱所傷,反要給他道歉呢?心裏雖然諸多不願,但是腳下卻不敢磨蹭,還是跟著琅都來到子萱房間。


    當他親眼見過子萱背後傷勢之後,也不由得倒吸口冷氣,平日裏琅都對他最是嚴厲,每犯過錯,必加以杖責,不過是幾杖而已,他就受不了了。


    可這拍斷自己手臂的小漢奴竟然能挺過三十,著實讓人驚訝,當下敬佩之心已生,也沒按琅都意思致歉,便似老相熟般稱兄道弟起來。


    子萱其實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挺過來的,他當時就想著不要在費連氏麵前丟臉,更不能讓如願看了笑話,所以緊咬牙關,愣是一聲沒吭。


    可當眾人散去,隻剩護院和族長時,便再難支撐,劇痛襲來,一通鬼哭狼嚎,當然有些誇張,可也正是當時情景。


    費南陀來探望,手臂還裹著夾板,其實子萱心裏是十分愧疚的,當時他隻是覺得自己每個動作都行雲流水,並未多想,誰知一掌就廢了人家一條膀子。


    “費南陀兄弟,小弟失手,還望哥哥見諒!”


    屋裏跟著來看熱鬧的人,瞅著費南陀羞臊的表情,都哈哈大笑,惹得費南陀恨不得挖個坑一頭紮進去才好。


    正笑著,卻聽琅都道:“禁聲,外麵好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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