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屋內瞬間噤若寒蟬。


    崔權嫌棄江上弦出身低微,崔辯敘立刻就用王氏乃庶出女來迴擊,這也就罷了,還把崔渭夫妻成婚多年至今無所出也給抬了出來。


    這話壓根就是往人肺管子戳半點不帶含糊的。


    一石三鳥,頂了崔權的話,又打擊了一把崔舟和崔渭,三人的臉色齊刷刷僵了片刻。


    崔權麵色漲紅,一拍桌子厲聲嗬斥道:“誰家兒媳成婚之後不在公婆跟前立規矩?你莫不是叫那小娘子迷了心竅不成?這般不孝之言也敢混說?莫不是她不願盡為人媳的孝道?!這樣的女子,我崔氏娶不起!”


    “九郎這張嘴真是嗬嗬嗬....”


    崔舟勉強笑著,可說出口的話亦是夾槍帶刺:“人無孝心,便如無德之軀....”


    短短一句,便要把江上弦和自己釘在不孝的恥辱柱上,崔辯敘如何能忍,當即便道:“若說不孝,孫兒卻是不敢受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要說不孝,孫兒如何能同阿兄相比?”


    被他一而再再而三點名的崔渭麵上忽的漾起不正常的潮紅,彷佛被人踩住了喉嚨一般。


    崔喆看到兒子自然是高興的,這是他的嫡長子,還是崔家最出息孩子,這門親事確實不相匹配,可也是老爺子自己點了頭同意的,他家玥娘當初可是不同意的,為了這事兒還跟他吵了一架。


    當初這門親事宣揚出去,可是叫整個青州城都傳的沸沸揚揚。


    不少人都說崔家九郎在長安被一女子迷得失了心智,還說那女子隻怕是妲己轉世,連一向對女子不假辭色的崔九郎都招架不住。


    如今為了逼沂兒又反過來說這種話。


    崔喆心中不服,可此時卻不能同崔辯敘一道兒同他們硬頂著來,否則按著自家兒子的脾性,最少能氣倒兩個,大婚在即,此時鬧出什麽岔子,外頭還不知要如何說嘴。


    “還不跪下向你祖父賠罪!”


    他大聲嗬斥著,給崔辯敘使著眼色:“婚姻大事自古皆由父母做主,誰教你的在外頭瞧上了哪家小娘子便直接書信一封迴家說要家中準備聘禮的!”


    崔辯敘看著自家阿耶,眼裏閃過一絲叫人看不懂的神色,想到如今婚事近在眼前,不是同他們鬧的時候,乖乖跪在地上,身板卻依舊挺的筆直:“多謝祖父為孫兒操心。”


    看著眼前這些人在自己跟前做戲,同梨園戲子一般的做派,崔辯敘想起自己每迴去江家受到的熱情待遇,有些不滿的在心中唾棄:


    真是不懂禮數!


    虛偽至極!


    他已經在心裏琢磨要找哪些人練練手了....


    崔權的麵色愈發陰沉,看了一眼崔喆,唿吸都放緩了些,沉默幾息後又嗬嗬笑道:“我都這把年紀了,哪裏還操持的動?你的婚事,都是你大伯和你大伯母操持的,你啊,好好謝謝他們才是。”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任何事無論是不是大房幫忙,他都要特意點上好幾遍,不知道的以為他受了多大的恩德。


    “多謝大伯,大伯母。”崔辯敘就好像北京烤鴨似的,硬邦邦直挺挺的,嘴巴還特別硬,說一句,他應一句,應的還叫人聽著怪怪的,極不痛快的樣子。


    崔舟不過比崔喆大了八歲,可瞧著卻比他老上十來歲似的,頭發已經白了大半,好在崔氏的儀態教養很是到位,身板挺直,麵容肅穆中透著股大家長的慈愛:“都是自家孩子,何須多禮,快起來吧。”


    崔辯敘從善如流,立刻站了起來。


    能站著誰喜歡跪著?


    他又不是膝蓋有毛病!


    見狀崔權上揚的嘴角又抿緊了些,但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說:“九郎,你一意孤行要娶這個娘子,家裏也隨了你的心意,日後家中之事,你更要盡心竭力才是....”


    崔辯敘胸口一滯,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麵無表情的同崔權對視,許久未曾出聲應答,崔喆在一旁暗暗著急,袖下的拳頭都捏了起來,拚命給他使眼色卻並未得到迴應。


    崔權執掌烏水房崔氏大半輩子,豈會同一小輩服軟:“你若想叫人說那江家的小娘子不親不孝、無德無行....”


    這威脅的更加明顯了,大唐以孝治天下,不孝可是重罪,江上弦身上若是被扣下一頂不孝的帽子,日後出門都會受人唾棄。


    自己生的自己知曉,眼瞧著崔辯敘就要發作,想起他那混不吝的性子,崔喆胸膛緊張的起伏著,喉結上下滾動著吞下一口唾沫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阿耶說這話實在見外,一筆寫不出兩個崔,他是我崔家的孩兒,自然要為崔氏一族效力。沂兒這孩子一向不愛說話,今日更是累著了,兒子先帶他迴去歇息。”


    這話說完,屋子裏沒有一個人給他眼神和迴應,崔權身上的壓迫感愈發深重死死盯著崔辯敘,彷佛勢必要聽他親口應下什麽。


    崔喆腦門上都滲出了汗來,崔辯敘卻神態自若,單手背在身後同祖父對峙著。


    “咳咳、咳咳咳....”


    崔渭猛然咳嗽起來,一張臉憋得通紅,右手緊緊拽著左胸處的衣襟,骨節突兀蒼白,那架勢甚為嚇人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背過氣去似的。


    “大郎!大郎!”


    崔舟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渾身上下的儀態瞬間沒了蹤影,幾步上前扶住咳的在椅子裏縮成一團的兒子,衝著外頭大喊:“快!端藥來!”


    原本還執著的非要崔辯敘給一個答案的崔權也慌了神,疾聲厲喝:“速速請府醫過來!”


    崔辯敘微微挑眉,有些詫異的看著這一幕,不是說他阿兄的身體一直在調養著比往年好了不少麽?


    他怎麽瞧著反倒像是更重了。


    就這還能生出兒子麽?


    崔辯敘繃著臉,心裏默默走神,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得加把勁?


    他兒子沒準就是崔家下一輩的老大了!


    崔喆顯然鬆了口氣,一邊給崔渭遞水,一邊給兒子使眼色,搞得好像是很忙的樣子。


    這迴小崔倒是接收到了他阿耶的意思,腳下的步子暗暗往後挪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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