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雖做了假證,但罪不至死。


    對麵抓著牢房的一雙雙手怔愣後,又無力的垂落下去,像被人用力扒開的爬山虎,縮迴黑暗中,漸漸的,壓抑的抽泣聲傳來。


    不好的預感在頃刻間成真,沒有多餘的緩衝時間,鄔三娘的眼睛倏的瞪大,而後目光渙散起來,渾身的力氣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般,瘦削的背脊蜷了起來,她的嘴唇有些發顫,眼裏帶著些不可思議。


    崔辯敘走到她跟前蹲下,壓低了嗓音極為好心的提醒:“她們沒準還有一條活路,可你呢?”


    “我....”鄔三娘隻感覺一股巨大的恐慌將她包圍,一時間連唿吸都忘了,直到憋不過了才猛地大口喘息著迴過神來。


    她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光華,睫毛微微顫動著,伸手想去抓崔辯敘的衣角,卻又在半路猛地收迴,驚懼不安的捏住自己的裙擺,片刻後抬頭,眸光冰涼,眼皮瞧著都有些滄桑了:“你想知道什麽?”


    “先說說,為什麽要殺金十娘的女兒?”


    “不是我殺的。”


    鄔三娘自苦的勾了勾唇角,很勉強,但還是認真的盯著崔辯敘的眼睛:“真的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是誰?”


    鄔三娘十分坦然,她沒有親自動手,也沒有叫人動手:“可我知道是誰,若你能保我的命,我便告訴你。”


    她有些得意的抬起下巴,言語間你我你我的,甚至還有心思笑了出來。


    隻要崔辯敘有用的上她的地方,她便有活命的機會。


    投靠誰不是投靠?她隻要能活著,定會有出頭之日。


    “好。”


    崔辯敘應的幹脆極了,和那日與河間郡王說話之時一模一樣:“流放路上,本官隻會派人照看你的安全。”


    鄔三娘的腰板又重新挺了起來,得寸進尺的說著條件:“崔少卿,我在金粉夢這些年,可有不少積蓄,若是被流放,那些東西定是拿不迴來的,涼州苦寒,少卿可得給我備足了錢財。”


    她可不想路上沒死,到了那邊反倒被凍死了,她鄔三娘,便是在涼州,也要過得比旁人好些!


    “可。”崔辯敘繼續答應。


    鄔三娘見狀,這才湊近了些,嗓音比方才更小了:“鴇母吩咐人做的,就是她那相好的,親自動的手。”


    金粉夢的鴇母,還有那個龜公?


    “繼續。”崔辯敘沒有多言,示意她接著說,這麽點信息,就想要他派人做一迴鏢師可是不夠的。


    鄔三娘咬住下唇,狡黠的一笑,她現在心裏安了大半,心情也好了起來:“金十娘那個蠢婆子,叫她抓個人,有兩迴都失了手,一迴沒了女兒,一迴丟了性命。”


    丟了性命就是抓江上弦那一次了。


    “她第一迴失手的時候,鴇母便叫人綁了她女兒,說隻要在六月之前,把漏了的人補上來,便放了她女兒。”鄔三娘想到這個蠢貨,就忍不住撇嘴。


    “虧她還在這樓裏活了大半輩子,還真會信這鬼話,那頭兒要人要的可急了,官府越查越嚴,更不好抓人了,鴇母那黑心肝的,何時把我們當人看了?老早就將她女兒給頂上去,誰曉得她那女兒也是個不爭氣的,不知何時竟被人破了瓜,嘻嘻.....”


    她說著就笑了出聲:“那頭要的可都是好人家的處子,還要不超過十六的,她那女兒沒兩天就被發現了不對勁,那頭兒一生氣,把人丟迴給了鴇母,還責罰了她一頓,結果她就把人弄死咯。”


    鄔三娘攤攤手,幸災樂禍的模樣:“那蠢貨到死都還當她女兒還好好活著呢!”


    “那你呢?”崔辯敘被她笑的有些頭疼,他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麽地方好高興的?


    “還不是怪你咯。”


    鄔三娘聳肩,嬌嗔著睨了他一眼:“你把鴇母兩人給抓了,這攤子事兒還不得找人做?金粉夢那間暗室,我被關的最多......”


    按照鄔三娘的說法,她曾經偷聽到鴇母和金粉夢背後之人,或者說是背後之人的手下對話,知曉了長安女子失蹤案,是由他們做的。


    鴇母被抓之後,她用金粉夢後院的信鴿聯係上了那人,說自己可以來做這件事,要求是,事成之後,金粉夢的鴇母,要換她來做。


    崔辯敘聽完一言難盡,隻有一個想法:人怎麽能有上進心成這樣?


    他甚至開始反思,和鄔三娘比起來,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安逸了?


    “馮士良就是和你傳信之人?”


    “那人是誰,我不知道,但那人住在哪兒,我知道。”


    鄔三娘歪頭,眼裏帶著墮落少女的狡黠,和崔辯敘的眼神對上:“等我到了涼州,給我弄件內裏縫皮子的襖子。”


    “可。”


    她滿意的收迴目光,微微一笑:“月老廟。”


    崔辯敘點頭,行吧,那倆貨也在大理寺獄裏頭吃白食呢,正好,去塵挺富貴的,她那些錢財正好拿來貼補鄔三娘,省的他掏自己的錢。


    “你和馮士良是怎麽迴事?”


    按照他的推測,馮士良不可能是太子的人。


    “馮士良自己找上我的,你們把月老廟的人都抓了之後,好幾日都沒人與我聯絡,這抓人的事兒就這麽停了,那天清早,他叫人給我送了封信,說上頭缺人了,耽誤了好幾天,叫我想法子弄兩個人過去,他那頭也在抓人。”


    鄔三娘說起這事兒也是懊惱,她當時急的失了分寸,生怕自己這未來的鴇母之位沒了,見馮士良聯係她,他又是宮裏的人,知道她們在辦的事兒,便沒有懷疑。


    甚至,馮士良知道的比她還多,抓那些女子竟然是為了她們的葵水煉丹。


    鬼知道她當時有多惡心,這些達官顯貴真是命好的沒天理了,自己給自己找罪受是吧?


    自古以來,世人皆說女子葵水乃是汙穢之物,竟然還有人拿去煉丹吃進肚子裏,也不怕吃出毛病來!


    鄔三娘到此刻,依舊覺得,馮士良和自己是一邊的,隻不過自己被放棄了。


    她又不傻,敢這麽肆無忌憚的在長安城裏抓人,殺人,沒點子身份的人敢麽?


    崔辯敘起身要走,想到什麽又重新蹲下,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何要害江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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