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的火花之後,城樓上的女人掀起了嘴角,轉頭下了城樓。


    「老夫子,王爺可是用了美男計?」郭啟義側身,悄悄問旁邊的周麒麟。


    周麒麟:「……」


    他想起自己規勸齊王的那句「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簡直像是在迴扇在自己的臉上,還扇出了聲聲迴響。這哪裏是兒女情長,這簡直是完美複仇,她放棄了他,他便逼得她重新再選擇他一次。


    以前他隻覺得王爺是難得一遇的明主,足智多謀,禮賢下士。怎到了今日才知他是這般「顧全大局」,絲毫不念舊情,簡直堅硬得無懈可擊。


    「可怕,太可怕了。」周麒麟心有餘悸的念叨。


    本以為這是自家王爺隱藏已久的命門,可現實打碎了他的幻想。連這處弱點都沒了,此人該是何等強大?


    十日後,金州城破的消息傳到北上逃命的隊伍中,引發了一片惶恐。


    「皇後太讓朕失望了。」藺輝一身龍袍坐在破舊的寺廟中,高貴的龍袍也顯得那麽落魄,似蒙塵明珠。


    譚相上前道:「陛下,臣聽聞皇後娘娘是帶著金州軍士棄械投降,大開城門迎齊王進城的。」


    「皇後……」藺輝的眼神裏蒙上一層陰翳,「果然還是做了正確的選擇。」


    即使十年前的選擇錯了,她現在依舊有改正的機會,這便是她那日對他那聲問答的迴應了。


    「陛下,如今四麵楚歌,咱們隻有一條路了。」


    「是啊,隻有一條路了。」藺輝捏緊了拳頭,一貫溫潤的臉龐上也染上了破釜沉舟的狠戾了。


    譚相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走到這一步了。


    佛像後,玄寶貓著身子爬出殿內。


    他一路飛奔,直到找到了在外麵巡邏的姚國公才停下了腳步。


    「殿下這是怎麽了?」姚國公伸出雙手相護,生怕他摔著了。


    「我有話要和國公爺說,你們都退下吧。」他小口地喘著氣,眼神急切,卻仍不忘支走其他人。


    「是,殿下。」其餘將士抱拳告退。


    「怎麽了?可是有事發生?」姚國公蹲下身子問道。


    玄寶上前,附在姚國公的耳邊,小聲將自己聽到的告訴他。


    「當真?」姚國公瞪大眼睛。


    玄寶使勁兒地點頭:「母後說了,遇要事當與您商議,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姚國公緩緩站起身子,雙手背在身後,麵色嚴肅地看著遠處的青山,那是祁連山,他曾與戎族人在此交戰。


    玄寶隻到他的腰部,仰著頭看著他,不知道他此時的嚴肅因何而來。


    「老夫與戎族人打了大半生,倒是沒有預料到今日的局麵……」他譏諷一笑,道盡半生蒼涼。


    玄寶緊張地看著他,父皇要與戎族人結盟,母後又與齊王聯手,他夾在中間,力量卻又小如螻蟻。眼下,隻有仰仗這個沒有見過幾麵的曾外祖父了。


    「玄寶,你可願和老夫一起幹一票大的?」半晌,他彎下腰笑著看他。


    幹一票大的?玄寶眉頭皺得可夾死蚊子了。


    「小子,富貴險中求,你就不想有更大的造化?」姚國公十分不正經地逗著自己的曾外孫。


    玄寶:「……」


    「阿祖,你想玄寶做什麽就說吧,母後說了,讓我都聽您的。」六歲的小孩兒,生生被他逼迫出幾許無奈。


    姚國公滿意一笑,六十餘歲的人了,卻還露出一絲得逞的假笑。


    當夜,玄寶按照姚國公所說,藥翻了藺輝,讓他安睡了一宿。


    這頭,藺輝一倒,姚國公便以清君側的名義捉拿了譚相。


    營地,火光照耀著上百隨君北上逃命的臣子和外圍的禁軍。


    「此人,蠱惑陛下,要我等向戎族人割地求和,以戎族的力量來對抗齊王。」姚國公將譚相綁在堆積如山的柴火上,他則舉著火把站在他麵前。


    「自我朝建立以來,與戎族交手不下百餘次,次次血戰,我大陳不知有多少男兒血濺邊疆!就說老夫,十六歲從軍,每逢戰事便是衝在最前麵,砍下的戎族人頭數不勝數,我族早已和戎族積下了血海深仇!」姚國公大聲喊道,「若要老夫與戎族人合作,割地求和,老夫寧死不屈!」


    群臣嘩然。


    「諸位,諸位,不要聽他一人所言啊!」譚相又慌又怒,爭辯道,「如今局勢緊張,我隻不過是建議陛下假意求和而已,先解了眼前的困境再說啊!」


    「笑話!戎族人可會這般傻?空口白舌便能出兵助我們?」周相站了出來,他一貫與譚相不和,此時倒是逮到機會了。


    「不過是舍棄一兩座城池便能換迴大好的江山,有何不可!」眼見著老對頭出來了,譚相越是大聲,「你我都知道齊王之強,若不割肉飼狼,咱們還能迴京城嗎?在場的同僚們還有何退路?」


    群臣騷動,有部分已然被譚相煽動。兩害相權取其輕,這道理好像不難懂?


    「先不說戎族人能否與齊王一戰,便是戰了,贏了,若他轉頭便滅了大陳,你又該如何?」姚國公冷笑。


    「這不過是權宜之計,若戎族人與齊王鷸蚌相爭,何愁我們不能從中取利?」譚相不愧是殿前紅人,巧舌如簧,「總好過如今,咱們在前麵跑齊王的在後麵追,追上了,難不成咱們還有立場去和齊王談條件不成!嗬嗬,也許國公爺還有退路,畢竟以皇後娘娘與齊王的交情,國公爺一家的確是不用害怕的!」


    譚相嘴角掛著諷刺的笑容,像是篤定姚國公不敢當眾殺他。


    「你——」姚國公胸口一滯。


    「叛國賊,不準褻瀆我母後!」玄寶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手中提著一把劍,狠狠地瞪著譚相。


    「大皇子……」譚相萬萬沒想到這祖宗還能站出來。


    玄寶一改往日乖巧的麵相,提著劍,朗聲道:「眾大臣,我親耳所聞,此賊誆騙父皇,想勸父皇向戎族人求和!蒙此國難,他不思如何規勸父皇重振山河,卻巧言令色,想陷各位於不仁不義、割地求榮之地,實在可惡!」


    「姚國公,這把劍是當初父皇賜予我母後的,上斬昏君下斬奸臣,今日我便要你用這把劍結束這狗賊的性命罷!」玄寶雙手舉劍,朝姚國公的方向遞出去。


    這劍,便是大有來頭,乃是皇帝向皇後的所出的聘禮之一。


    年歲太久,皇後又一向溫柔賢淑,鮮少將此劍示於人前,長此以往,眾人便淡忘了此事。如今這寶劍一出,便是要見血之時。


    譚相瞪直了眼,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這一步。


    「大皇子,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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