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跑這麽快,小心崴腳。”鄺毓將她攬在懷裏,嚴肅地訓道。


    才剛停了禾悠然的藥沒幾天,臉色是恢複了,但身上的肉又不會這麽快長迴來,細胳膊細腿的,骨頭可脆著呢。


    “我想見你!”薑玲瓏整個人鑽在鄺毓懷裏,恨不得掛在他身上,絲毫沒有想要分開站好的意思。


    城主威儀像是喂了狗。


    張雀一時不知自己是進是退。主要是把握不好插話告退的時機。


    鄺毓眉眼裏都是溫柔。


    這個女孩子一點不害臊,以前和黑馬大俠私定終生,和一個認識不過七天的漢子相約私奔。後來入了遣雲山莊,又和他坐在床上你你我我地討論喜不喜歡的問題。再接著,又在旭陽大營裏義正言辭向他告白,還說這是變心不忠,要兩人分開。還有那一天在遊廊上,滿臉緋紅地說想把自己給他——剛才她整個人衣角翻飛地向自己飛奔而來,全完不控製力道地撞入自己懷裏,好似不顧一切。


    這隻小鹿怎麽就能這麽可愛,讓人無法招架呢。


    鄺毓忍了又忍,伸手隔著麵巾捏了捏她的臉,在她額頭重重地親了一口。


    “張都尉醒了嗎?”


    鄺毓頷首,兩人相擁,有說有笑往帥營走去。


    留張雀風中淩亂。


    “習慣就好。”後邊薛安悠悠跟著,安慰一句。


    張雀點頭,片刻反應過來,“薛安你才來洛河幾天啊!”他氣鼓鼓地跟了上去。


    張啟明見到薑玲瓏忙起身行禮。


    “免禮免禮。”她擺了擺手,“大家都是病人,不必客氣。”


    鄺毓失笑。


    兩人入賬前已經分開,他側立在一邊,與禾悠然相對,張雀和薛安徐徐入帳。


    禾悠然頭也不抬,非常習慣這種與薑玲瓏相處的模式。


    或者說,他能願意一路跟著料理這麽多事,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對薑玲瓏這種不拘小節性格的喜歡。


    “我還在試,今天肯定是來不及的了。”


    趙蒔曦給的解藥所剩不多,也不知夠不夠用。


    “你且試著。”薑玲瓏應聲,又見張啟明攤在案上的名冊,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我自作主張。”


    張啟明笑著搖頭,“不會。”他請薑玲瓏上座,“城主果敢,若不如此,恐怕眼下城門已破,城中混亂。”


    正說著話呢,程候理從帳外衝進來,他沒想到裏麵這麽多人,一愣,又朝薑玲瓏行禮,“您醒了?還好嗎?”他從東城迴來的時候就聽說城主在西城樓上指揮時暈了過去,被鄺大人送迴無事宮了。


    不管是洛河娘娘親自督戰指揮,還是她病發昏倒,都夠讓他心裏一跳。


    程候理平日講話嗓門大,嗓子粗,練兵時往台上一站,兇神惡煞的。可見了薑玲瓏就像是化成了一灘水,既輕聲又溫和。還彬彬有禮。


    張啟明忍不住偷笑。


    程候理盯著他眼角跑出來的笑意,白了他一眼。


    “我還不錯。”薑玲瓏笑眯眯,朝他抱拳,“感謝相助。”


    程候理挺胸,抱拳以迴。


    薑玲瓏頷首。忽地,麵色不對。


    “司晃呢?”她朝張雀問道。


    “誒?”張雀怔楞,“剛還在帳子裏的,鄺大人來找下臣,下臣,就,就,”張雀氣惱,“怎麽一眨眼不見了?!”


    薑玲瓏望向禾悠然。


    禾悠然攤手,別問我,我進帳的時候,除了榻上躺著的這個,”他指了指張啟明,“就沒別人。”


    她尚不了解那孩子,一時想不起他會去哪兒。


    “我這就著人去找!”張雀說著要往外跑。


    “等等。”薑玲瓏喊住了他。


    盡管程候理帶著一萬多人來,但眼下人手仍然吃緊,動靜弄得大了,反倒麻煩。


    頭尾都顧不了。


    “薛安。”薑玲瓏還是朝薛安吩咐,“他既然跟來大營,應該不會跑去別處。你從天上看看,要是沒人……再讓醫帳的人留心,他可能會去醫帳那邊。”


    薑玲瓏說不好自己的感覺,但她總覺得,這個孩子沉默寡言,一路跟著她,多少有自己的打算。


    “你當我會飛?”薛安好氣又好笑。


    “你不會嗎?”薑玲瓏疑惑。我看你洛河城裏飛得挺好。


    薛安歎氣,行禮告退,“城主說得對,我會。”便躍出了帳子。


    他本意隻想當薑玲瓏的護衛,找小孩的差事,實在是有點麻煩。


    “不會是私兵……?”張雀怯聲問道。


    “不會,私兵不太認識司晃,不會動輒綁架一個不知能算多少籌碼的孩子。”薑玲瓏搖頭,“何況他是平南王的外孫。”


    張啟明和鄺毓同時頷首。


    程候理站著,本想問接下來如何安排,畢竟張啟明醒了,鐵騎隊的分隊長也在,他也不好再站著軍參的位置。被這孩子的事一打岔,倒是找不到時機問了。


    “程爺,”張啟明倒是明白他的心思,“你們獅營厲害啊。要不要留下成個九營?等事情過去,我們再逐個看怎麽處理。”


    他與程候理同期,但小他幾歲,敬稱他一聲程爺,給足了麵子。


    “事情完了,我們還是得迴去寺裏守規矩。”程候理朝他抱拳,“眼下悉聽都尉調遣!”


    服服帖帖。


    張啟明給張雀,程候理安排了差事,他們兩分管東西兩門,駐守城門去了。


    禾悠然在帳子角落砌好的灶上又熬了藥,拿給張啟明和鄺毓。


    又試藥?!


    兩人接過再次飲盡。


    “誒,怎麽沒我的?”薑玲瓏主要在看醫帳的名冊,手伸了半天,都沒人搭理。


    “你喝什麽。”禾悠然白她一眼,“他倆先試。”


    薑玲瓏拿著手中小楷,虛著戳了戳他。


    約摸過了兩刻,薛安手裏提溜著一個娃,迴來了。


    “找著了。”薛安將司晃提去薑玲瓏麵前,“在醫帳偷刀割腕呢。”


    司晃落了地,站在薑玲瓏麵前麵色有些白。


    她視線往下,見到了包紮過的手腕。


    司晃將袖子往下拉了拉,擋住大半紗布,他咬著下唇,一言不發。低著頭,眼睛看著地上。


    “晃兒。”薑玲瓏氣不過,拿小楷筆去戳他鼻尖,鼻頭立刻就黑了一圈。她聲音不大,也沒罵他,隻是平靜地告訴他,“要是喝你的血能治病。我早用了。”


    司晃一怔。抬頭看她。


    “您知道我去幹什麽了?”他驚疑,又覺得不可思議。


    他以為他們要說他拿刀殺人,他割腕鬧事。


    薑玲瓏沒有直接迴他,而是進一步向他解釋,“你沒生病是因為服了解藥。你的血沒用。隻有出現過疫症又痊愈的人,身體裏才可能產生抗體,這樣的血,才或許會有些用處。”


    司晃聽不懂抗體之類的詞,但不妨礙他明白薑玲瓏的言下之意。


    “戰時紛亂,下次走開一定要和人說一聲。”薑玲瓏正色,“營中人手吃緊,莫要再因為你惹出動靜。知道了嗎。”


    司晃垂目,點了點頭。


    他剛要說什麽,營外傳來號角。


    聽著是從遠處傳來。


    張啟明蹙眉,鄺毓快步過去撩開帳簾。


    號角聲變得清晰嘹亮。


    “城外傳來的。”他麵色一沉,慮色毫不遮掩地爬上了臉,憂心忡忡朝薑玲瓏解釋,“是屠城令的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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