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過後,薑玲瓏又被鄺毓抱在懷裏睡了個香香的迴籠覺。琅琴給的藥膏真真管用,片刻就感覺身子不緊著了,睡得格外踏實。


    她睡了大約一個時辰,醒了,邊上鄺毓卻還沉沉睡著。


    他不會昨晚一夜沒睡吧?


    這麽想著,她便不敢動,怕弄醒他。


    薑玲瓏喜歡遣雲山莊,待在莊裏她覺得心安。她抓了鄺毓擱在身前的手,放到自己掌心捧著,細細地看。這是一雙好看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可掌心裏都生著厚繭。平日也不常見鄺毓練武,這一個個厚繭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有的,但伴著錯綜的掌紋,顯得都是與年齡不符的歲月的痕跡。她將他的手掌翻過來,手背膚白,像一隻撫琴的手。再翻迴去,又成了一隻握劍的手。


    “習武之人都這樣。”身後人在她耳邊呢喃,將頭埋在她頸後,將她擁得更緊些,抽了手不讓她瞧,“沒什麽。”


    他音色沉沉,分明還倦著,薑玲瓏剛要合眼,卻感到身後又被頂著,頓時臉頰一紅,翻身踢他就是一腳,她腿腳好得差不多了,這一腳用了力,可落在鄺毓身上卻像是貓撓。他隻當是她同自己玩鬧,心裏很是受用。


    “你別鬧,它自然就下去了。”他悠悠地說,但也翻了個身,同她拉開一絲距離。


    “我要起了,你讓讓。”薑玲瓏打算眼不見為淨。


    榻上的人不為所動,似乎又睡著了。


    “夫人,主子,”門外響起通傳,“蘇公子醒了要見主子。”


    鄺毓忽地睜眼,“他能說話了?”


    “迴主子,能開口了。”外麵的聲音明顯有些猶疑,“還有,還有,蘇小姐同司公子吵起來了。”


    榻上鄺毓立刻坐起,下榻批衣開門,“和哪個司公子?”


    薑玲瓏還沒反應過來,他人已經被小侍迎出去了。


    吵起來了?


    她趕忙也起來,喚著橙月幫自己更衣好快些,不施粉黛地就往西苑去。


    能吵起來自然是和司洛。這便說明他兩位兄長不在,要不然他定是沒那個膽子。


    本是做給人看的一場戲,司洛可別胡亂替自己出頭,傷了別人。


    她心裏著急,也加快了步子。


    等她到時,那兩人已被鄺毓控住了。地上,柱上,插著鏢,一看就是琅琴的。


    她向來氣和,司洛定是說了什麽觸了人家底線,才會在鄺毓的莊子裏朝人動手。


    又見司洛在邊上一臉悻悻,見自己來了,忙朝她喊,“玲瓏,這姑娘會武!你可不能讓她進門!”


    蘇瑾瑟見了薑玲瓏,朝她恭敬行禮。


    薑玲瓏見過司洛身手,知道他定是收了勁沒認真,無意傷人。


    “哥,你一個大男人,欺負人家姑娘作甚?!”她不瞧司洛,先去琅琴身邊,借機查看傷勢同她低語,“我兄長一根筋的腦袋,對不起讓你受氣了。瑾僩還好嗎,有沒有驚著?你等著,我替你打他出氣。”說著就氣勢洶洶往司洛麵前跑。


    鄺毓見薑玲瓏過來,便收了手,鬆了扣著司洛胳膊的掌力。


    司洛卻是另一副表情。


    隱著些驚喜,完全忘記自己方才在做什麽似的,朝薑玲瓏笑,“玲瓏,你方才叫我什麽?”


    “我喊你哥。”薑玲瓏沒好氣地走近,“我三哥在我夫君府上欺負一個姑娘家,都氣得人出了手,是何道理?”


    “誒,不是,你聽我說,這人——”


    “哥,你得道歉。”


    “憑什麽,我——”


    “琅琴知書達理,定不會胡亂動氣,你性子急,說話直,定有不合適的地方。”


    她想說琅琴和鄺毓清清白白,不過是為了迷惑他人視線,好將兩人歪曲的關係傳到梁王耳裏。就算果子鋪裏的地道被人發現端倪,鄺毓這麽大的產業,設幾個地窖密室根本不算什麽。同瑾僩認識,甚至被查出當年為其造假詐死,都可以說成是承了瑾瑟的拜托。薑玲瓏以前在醫院裏,見慣了各色的人,麵對過不計其數的醫鬧糾紛,所以在識人上還是有些自信。也因此曌王言辭她看得真切,何時坦言,何時撒謊,她不差過分毫。先前她也能讀懂鄺毓,可似乎上次他將自己從薑家地窖裏救出之後,再見麵時,她又有些不確定了。隻有鄺毓,稀鬆平常的模樣裏,將情緒藏得比以往更深,教她能信不能讀。


    一如此刻,她見到鄺毓隱著怒,卻不知那程度如何。顧不上鄺毓心情,她心裏隻怕瑾僩才醒,將將能開口,別再驚著他了。


    “玲瓏,你喊我一聲哥,我這作兄長的就不能讓自己妹妹受委屈。”司洛義正言辭,指著蘇瑾瑟,“方才我見她惡心想吐,還讓下人拿著方子去抓藥。我要截那方子,她偏偏不讓,甚至還朝我出手。”


    “人姑娘家要抓什麽藥還要經過你同意不成?”薑玲瓏氣笑,還以為是什麽事呢,“你不同大哥二哥出去,怎麽還管起旁人閑事來了。”


    “豈是閑事?!”司洛見薑玲瓏沒聽明白,一急,“你看那方子,定是安胎藥!”


    這下輪到薑玲瓏驚訝了。


    她知禾悠然心係琅琴,可無論如何,未婚先孕都不行啊,如今非常時期,更是艱難。她轉頭去看琅琴,見她不再避諱地點點頭,確認確實是有了。


    “禾大夫知道嗎?”她過去又低聲問琅琴,想看她主意,“要不,我差人將他接來?”


    琅琴抿了抿唇,搖頭,“不是禾悠然的。我與他並無瓜葛。”


    這下薑玲瓏真真是瞪大了眼,充滿疑惑。隻見蘇瑾瑟避了自己視線,又開口,“夫人當日舍了自己的雙腿來救瑾僩,此般大恩,琅琴銘記在心,不敢在夫人麵前欺瞞。”


    薑玲瓏見她這般模樣,心裏咯噔一下。


    琅琴既貌美,又有才情,身姿絕倫,她這是和她共浴過,親眼見證的呀。憑良心講,但凡是一個正常男人,該很難把持得住。那,要是這男人還強忍兩年,不曾與妻子同房呢?就不會有忍不住的時候?


    她心中一顫,抓著琅琴的手,顫巍巍地試探,“孩子的父親,可在遣雲山莊?”


    琅琴沉默,才點頭默認,又說了句對不起。


    如遭雷擊,薑玲瓏怔在原地。半晌,她才記得唿吸,迴過神來。


    “琅琴你別擔心,”她握著琅琴的手心沁汗,卻還是努力安撫,“我不會讓你沒名沒分,讓孩子沒有父親的。”說完她鬆了手,不去看對麵鄺毓一眼,獨自往正廳外走。她聽見身後有人喚她,卻隻覺得頭腦發懵,極力控製著氣極顫抖的身子,卻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口中有了腥味,往地上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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