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事定下了,定的是後漢趙王長子。”


    謝黎揚了揚眉,這位趙王殿下並非劉章,而是劉章最喜歡的長子。據說這位前趙王篡了侄子的皇位,把劉瑉的兒子全都嘎了,強勢登基,頭一件事就是把最喜歡的兒子封為趙王。有小道消息,說他還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不過謝黎記得這位仁兄都有三十來好幾了吧,兒子女兒一大堆,孫瑞選擇把秦瀾嫁過去,絕對是記恨她退親的事。


    “太後沒有反對?”


    秦瀾走過來,坐在石凳上,沒什麽情緒的說道:“我母親去求太後讓我留下,是我想去和親。我若留在南齊,隻會讓皇室蒙羞,讓陛下記得我犯下的錯。但嫁去後漢就不一樣了,說不定還能讓他念著我有些價值的份上善待母親。”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犯賤吧。謝三……。”她突然問道:“我當初若不退婚,謝家,謝昀會接受我嗎?”


    謝黎歎息一聲:“你其實心裏清楚,何苦問我?”


    秦瀾揚起頭,將淚水逼迴眼眶,失魂落魄的喃喃:“是啊,我一直都很清楚。”


    “秦瀾,你去過荊州嗎?”謝黎也不清楚為何要對安平縣主說這些,大概是同為女子,她有些怒而不爭:“你要是見過生活在那裏的百姓,就不會對我說這些矯情的話。


    我見過!他們為了一捧陳糧,一小塊幹糧就需要拿命去拚,用血來換。多少人餓的骨瘦嶙峋,剛出生的孩子直接被溺死,因為養不活。


    我聽過一句話‘國家興,百姓苦,國家亡,百姓依然苦’,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你出身權貴,吃穿不愁,有個一心為你打算的母親,還有什麽不知足?”


    秦瀾大概是被話刺激到了,歇斯底裏的吼道:“我是縣主,是皇室血脈,憑什麽日子過的不如你?”謝昀不過是區區臣下,憑什麽不要她?


    “嗬,皇家血脈?”謝黎冷冷的嗤笑:“你孫家三代前還隻是地裏刨食的農人,腿上的泥巴都還沒扒幹淨,就敢自稱高貴?高貴如劉氏,當了二百多年的皇室,一遭滅國還不是要仰人鼻息。


    就說我,能有讓你這位縣主都羨慕的日子,是我父親兄長拿命拚迴來的。”謝黎不耐煩跟她多說:“你要怨,就該怨恨秦氏、怨恨先帝、怨恨當今,而不是我謝家。我家可從來沒有想過娶你攀高枝,也用不著攀高枝。


    我父親為先帝、為當今、為南齊立下數不清的功績,得到的權勢都是他應得的。縣主迴去吧,你的侍女來找你了。”


    秦瀾身邊的宮人都是太後遣來的,即便有怒氣也無法跟她們發泄,隻能強忍著道:“我去見見母親就迴宮。”


    侍女攔住她:“縣主,這個時辰隻怕不方便。”


    秦瀾狠狠一跺腳,母親成為謝家婦,她如今想見一麵都難,將來嫁去後漢,母女倆此生能否再見都不知。


    如此這般想,心如刀絞,淚水奪眶而出,終於後悔先前因為賭氣不理睬對方。


    謝府的主院,嶽陽長公主卸去釵環,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安平迴去了?”


    “迴殿下,縣主已經迴宮去了。”


    “嗯,你讓秋月給大司馬送醒酒湯去。”


    秋霜微微驚訝,殿下這是要把駙馬推給秋月?嶽陽從鏡子裏看到她麵上的疑惑,微微苦笑,難道她還真盼望著跟謝恆做夫妻不成?


    揮手讓秋霜退下,嶽陽長公主吹滅蠟燭,在黑暗裏坐了好一會兒,她笑了下,不過是從公主府守寡變成在司馬府守寡,這麽多年,自己早已習慣了不是?


    前院的書房,謝淩正陪著父親對弈,兩人的棋藝半徑八兩,也就下個心境。


    他看了眼蹙眉思索的謝恆,喝了口茶笑道:“今日可是父親的好日子,您準備拉著兒在這裏待一夜?其實,兒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謝恆抬頭暼了眼唯一的兒子,調侃道:“有了妻子就是不一樣,都知道關心老子了。”


    謝淩摸摸鼻子,愧疚道:“是兒不孝。”


    謝恆就歎息:“你啊,什麽都好,就是臉皮太薄,以後多跟謝昀還有你妹妹學學,麵皮薄容易吃虧。”謝恆隨意下子,難得起了說教的心思:“你看申屠伯拉著呂放稱兄道弟,一副恨不得要結拜的諂媚模樣,那是因為他玩不過人家。對你,嗬嗬,你迴去以後警醒著些,別被人架空權利都不知道。”


    謝淩拱手連連應是,保證把臉皮修成堪比城牆厚。


    “主家,夫人讓奴婢給您送醒酒湯。”嬌滴滴的聲音讓父子倆齊齊打了個寒顫,謝淩丟下棋子,揶揄一笑,撂下句“父親忙,兒告退”從後門溜了。


    謝恆罵了句“臭小子”,慢悠悠的收拾棋局。門外的秋月被護衛攔著,不悅的跺了跺腳:“主家……。”


    那聲音喊的百轉千迴,門外的侍衛起了一聲雞皮疙瘩,忍著牙酸說道:


    “大司馬已經睡下,你迴去吧。”


    話音剛落,屋裏的燈就熄滅了,秋月麵上一僵,幽怨的站在門外良久,見那男子鐵石心腸,隻好離開再做打算。


    翌日,長公主見過繼子繼女,過程十分和諧。嶽陽住在主院已是謝恆對於這樁婚事最大的讓步。孫瑞哪怕再無恥,也不會真去插手臣下夫妻之間的事,而且隨著後漢使團的到來,他的視線不得不從謝家移開。


    劉章屠殺劉瑉登基,殺盡了除原太子劉頌以外的所有的皇子皇孫,將劉頌封為燕王,賜下王府,一家子都被囚禁在府內。


    不過此次使團的目的並非挑釁,而是結盟。正如謝黎所想的那般,後漢經過荊州一戰損失慘重,又經曆了權利更迭,短時間經不起折騰,為了結盟南齊,劉章的長媳被“病逝”,使臣前來的目的之一,便是為大皇子求娶安平縣主。


    四月,正是春意盎然的季節,朝廷為了以何種姿態迎接後漢使臣這事已經在朝堂吵了七八日。


    以大司徒聞博為代表的文士集團認為要弘揚南齊國威,應當由皇帝率領文武百官親自出迎,此話一出口便被武將集團噴個狗血淋頭。


    你說啥,區區戰敗國的使者來求親,要我國陛下掃榻相迎,特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南齊才是戰敗的那方呢,你們這些文人腦子都被驢踢了?雙方吵成一團,甚至大打出手。以大司農王奮為首的中立派保持緘默態度,哪方都不幫扶。


    最後也不知是哪個小機靈鬼想出來的主意,說讓駙馬都尉楊勇為主官,大鴻臚謝煥為輔,負責接待使團。


    當即就有不少人偷偷去瞅謝恆的麵色,隻可惜大司馬積威甚重,擺出麵無表情的模樣,壓根看不出喜怒。


    反倒是謝換,收到皇帝的給予的任命,當即跪下高唿:陛下萬歲!緊閉了一整個新年的西城謝氏終於開門迎客。


    自從謝恆活著從戰場迴來,謝煥就整日提心吊膽,生怕那殺呸提刀殺來,兩個在書院念書的兒子都被叫迴來關在家中不得外出。


    之後謝恆沒有拒絕與長公主的婚事,他心裏著實鬆了口氣,知道這是對方與皇帝暗中達成的協議。


    可偏偏皇帝又在秋獵那日弄出事端,謝換那個嘔啊,你說你使了萬般法子都殺不了人家,就不能消停些時日?


    謝芳那個糟心閨女又被皇帝厭棄,他是做夢都怕謝恆殺不了皇帝,就拿他開刀。


    直到皇帝任命他為副首,雖然他堂堂大鴻臚竟然要去給個沒有權力的駙馬做助手,但他也很心滿意足了。陛下肯用他,即便謝恆狂妄,也需要忌憚一二。


    使臣是在四月中旬到達金陵,早早就收到消息的楊勇等人在金陵郊外的迎客亭相迎。


    為表對這場聯姻的重視,劉章派了唯一活著的堂弟劉異為正使,副使是深受看重的謀士,也是此行真正的頭領,軍事祭酒梁嘉。


    梁嘉是個40來歲的中年男子,逢人三分笑,學富五車,談吐文雅,與他說話會讓人有如沐浴春風之感。


    隻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會知道,隱藏在這幅無害笑容之下的是如何殘暴的心機。


    劉章有野心不假,但他並沒有想過對侄子的兒孫趕盡殺絕,是梁嘉竭力勸誡他要斬草除根,若非劉頌娶的是蔣致的孫女,忌諱他在軍中的威信,他其實想把前太子一家都趕盡殺絕的。


    此刻他正笑盈盈的與楊勇攜手攀談:“這位便是楊駙馬,說來陛下曾與楊氏先賢有過數麵之緣,對楊家的遭遇為惋惜呀!”


    劉異笑而不語,他打從心裏不喜梁嘉的虛偽,反正他是皇兄派來做樣子的吉祥物,隻要自己老實安分,皇兄不會對他如何,反正這輩子這就這樣了,犯不著給個看不順眼的人搭台子。


    楊勇抽迴手,敷衍的對韓王拱手一禮,冷淡道:“使臣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先去驛館休息。”


    言罷就將人丟給謝煥,直接甩袖而走。


    金陵但凡是個人都知道楊家事乃是駙馬的逆鱗,就連陛下都不敢輕易提及,沒想到這位使者才見麵就敢戳人肺管子。


    謝煥抹了一把冷汗,不敢派人去追楊勇,隻能幹笑著迎上去道:“在下謝煥,奉陛下之命前來迎接諸位,請。”


    梁嘉一點都沒有被人甩臉色後的羞赧,反而笑盈盈的看向謝煥,拱了拱手:“閣下姓謝,莫非與謝司馬是同族?”


    “祖上有親,不過到在下這代已經出了五福。”


    梁嘉哈哈一笑:“謝家真是人傑地靈,出了謝司馬這樣的帥材又出了您這樣有意思的人物。梁某與閣下一見如故啊。”


    使團共計一千多人,因為是來求親的,所以帶來了大量的古玩珍品作為求取聘禮。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驛館,很規模是壯觀。


    謝煥將人安頓好,叮囑驛丞不可怠慢,對劉異笑道:“韓王殿下,陛下體恤諸位鞍馬勞頓之苦,這一兩日大概不會召見,你們便在此好好休息,有什麽事盡管吩咐驛丞去做。”


    劉異冷哼一聲,甩袖上樓。


    梁嘉笑容不變:“那就勞煩謝兄了。”


    “職責而已,都是陛下恩典。”雙方客套一番,送走謝煥,梁嘉就去了為他準備的房間休息。


    他的下屬早已將屋裏屋外仔細的檢查了一番:“主子,一切正常。”這下屬跟隨他多年,有些話別人說不得,他說得:“主子為何要去招惹那位駙馬都尉?”


    梁嘉輕笑一聲,指著胡須道:“我隻想試探一番,看來南齊的皇帝還未將楊家人馴服啊。也是,楊氏百年世家,哪怕隻是個旁支,也有一身傲骨,又豈會心甘情願認孫家這兵痞為主。


    你找幾個好手去盯著他,無論大小事,都要及時向我匯報。”


    “那王爺那邊……?”屬下遲疑,畢竟明麵上韓王才是正使。


    “隨意應付便好,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麽做。”


    下屬這才應是,正要出去叫人,梁嘉叫住他,又道:“謝恆有個閨女,聽說很是受寵,你去打聽打聽,那小娘子的脾性如何?”


    下屬一愣,他們此行是為大皇子求娶安平縣主而來,不是應該打聽那位秦氏女的品性嗎?不過既然是主子的吩咐,他便將此事放在心上。


    梁嘉看他心有疑惑,連帶著麵上也帶出一些的下屬,搖頭歎息,知己難求啊!


    雖然他是劉章的左膀右臂,卻並不看好淑妃所生的大皇子。


    主公萬般皆好,唯有一點,在後宅之事上有些拎不清。原本他隻是個王爺,想要多寵妾室,寵便寵了,身為皇叔,名聲太好反而會遭上位者忌憚。


    可今時不同往日,主公貴為一國之君,本應該維護正統,又豈能因為寵愛淑妃,就想冊立妾生子為太子,反而把嫡出的二皇子丟在一旁。


    此番出使,明麵上是為了結盟,實際上,皇帝給他的任務是暗中尋找大風女帝的寶藏。


    楊氏和蘇氏都曾是女帝的心腹重臣,隻有他們最清楚寶藏的所在,可惜都被宋君和孟獲那兩個蠢貨滅了門,如今唯一能知道線索的唯有楊勇一人。


    梁嘉還有個從未對人說起的隱秘心思,他想為二皇子求娶謝家女。


    二皇子劉坤娶過三任王妃,都莫名其妙的暴斃,不少人在私底下都說這是大皇子不想給弟弟助力,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主公對此事的視而不見,助長了大皇子的氣焰,導致二皇子府上除了妾室連個當家的女主人都沒有。他要是能為其求娶謝恆之女,於公於私都有好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前朝公主,我反手造反登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堯日再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堯日再魚並收藏穿成前朝公主,我反手造反登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