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事是朱棲的心腹,平日裏幫他做了不知多少髒手的事。可以說對朱棲的底細十二萬分了解,這種人除非一死,不然哪裏會放出去。


    然而謝黎把話說絕,要是不從重處罰,不就明說他是個連奴才都管不住的廢物。


    朱棲深深地看了眼謝黎,從來沒想到頭一迴交手,就被人逼入進退兩難之際,最後還是黃郎主給解圍,說他新開了座瓦窯,不如打發人去做苦力。


    謝黎心知過猶不及的道理,反正已經讓朱棲沒臉,就沒再揪著此事不放。


    朱棲自罰三杯,算是揭過這茬。不過眾人再不敢小看眼前的少年,雙方說說笑笑,氣氛逐漸進入佳境。


    “蘇賢侄年紀輕輕文采斐然,不知師從何人?”


    謝黎放下茶盞,慚愧道:“在下資質平平,當不起如此誇獎。並無師承,隻是跟在大表兄身邊學了些皮毛。”隨後解釋道:“大表兄是謝叔父的長子,我南齊最年輕的黃門侍郎謝昀。”


    “原來是他。”朱棲麵上露出恍然大怒的表情,心中暗罵小子奸詐。喊謝恆叔父,又稱謝昀表兄,要不是夫人早早提醒,說不得還真會被忽悠過去。


    此次出來,謝黎依然用了蘇姓,所以誰也沒往謝司馬的掌珠上想。世人輕視女子,隻當其是綿延子嗣的工具,即便有些才華也隻點亮琴棋書畫。


    因前朝出過女帝,自那以後對女子的管束就格外嚴厲,以往還有女子書院,如今崇尚無才是德。


    官宦之家都有不讓女子念書識字的,更別說出來拋頭露麵。謝黎對此感到深深的悲哀,越發能理解姑母為何要把期望放在她身上。


    朱棲先前被打臉,但越是了解就越欣賞謝黎,也堅定了招攬的心思。尋到時機,他玩笑似的問道:“不知賢侄婚配沒有?”


    “這個,在下年紀尚小,不願太早成親。”她跟謝韻目前算是親情有餘,戀情未滿,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因此說的麵不改色。


    朱棲一副過來人模樣,虛點點她道:“不急著成婚可以先定親嘛!你要知道不少世家子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為人父了。”


    謝黎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得看長輩安排。”


    朱棲麵露不愉,他沒想到都已說的這麽直白,這人還跟他打馬虎眼。許郎主連忙打圓場道:“賢侄一看就沒開過葷,不懂女人的滋味。改日叔帶你去‘春香樓’見見世麵。”


    他奪過謝黎的茶盞,倒了杯酒遞來,笑道:“年輕人喝什麽茶,你不會連酒都沒喝過吧?來來來,叔教你品酒。”


    謝黎皺眉,看了眼有些微醺的人,不知他是在試探還是真醉了。


    便好脾氣的婉拒道:“在下不勝酒力。”


    “嘿,你這小子不給麵子。”許郎主危險的眯起眼,眸中露出兇光:“小子,你可知道上一個膽敢拒絕我的人如今在哪裏?嘿嘿,他墳頭的草長的都比你高。來,一口悶,叔認下你這侄兒,以後在零淩讓你橫著走。”


    這下謝黎確定他是真醉了,不然怎麽會在朱棲麵上說讓自己橫著走的話。


    垂下眼眸,笑了下,看向朱郎主:“您也覺得我該喝這杯酒?”


    “讓你喝就喝,哪來那麽多屁話。”許郎主搶過話頭,不耐煩的道。


    謝黎握著酒杯,仍舊看向朱棲,一副定要給說法的模樣。


    朱棲執壺倒酒,遙敬一杯,意思已然明了。


    謝黎笑道:“好吧,若再不喝倒顯得我不識趣,一會兒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諸位見諒。”說罷,一飲而盡。


    下一刻,就見謝黎的臉似染上紅霞,越發顯得風姿卓越。這年頭,好男風被當做風雅事,世家權貴哪個身邊沒有過孌童,某些地方開設的象姑館生意比青樓都好。許郎主就是個男女通吃的雙插頭。


    沒喝酒前,礙於朱棲有招贅之意,哪怕這少年每一處都長在心坎上,看的他心癢也隻能憋住。可喝醉了,他便放飛自我,直接上手去摸謝黎的臉。


    隻聽得“哢擦”一聲,許郎主頓時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再看手腕,竟是被捏斷了。


    一股怒意在胸膛翻騰,聲音都尖銳了幾分:“來人,給我拿下,用刑……。”


    謝黎一把掐住他的脖頸,拖到湖邊,把他整個狗腦袋往湖裏塞,嘴裏罵罵咧咧:“你個不長眼的老東西,馬尿喝多了,敢弄到你爺爺頭上。來來來,爺爺給你醒腦子。”


    可憐的許郎主,整個腦袋浸在湖水裏,活像隻被擒住頭的王八,四肢揮舞掙紮,始終逃脫不了掣肘。


    “救,救命!”他奄奄一息的大喊。


    “救命,嗬,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你。”謝黎扭曲著臉,聲音森冷如閻王,抬腿一腳揣在老王八的屁股上,把人給踹進湖裏去了。


    “豎子爾敢!”眾人迴過神,紛紛召喚侍衛。


    “我就敢!”別指望跟個醉鬼講道理,謝黎歪了歪頭,鎖定一個罵的最歡的老王八,淡定抽出腰間的軟劍:“你們這些不事生產,隻會瞎逼逼的軟蛋,爺爺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拔了這身王八皮。”


    一捏住黃郎主肥胖的脖頸,將他的頭扣進桌裏,與菜肴來了個親密接觸。臉上那湯汁,紅的白的綠的,分外好看。


    “我要殺了,啊啊啊……。”噗通!暴跳如雷的黃郎主。話未說完就飛出去,肥胖的身子正好撞上正艱難往岸上狗爬的許郎主身上,兩人直翻白眼,咕嚕咕嚕沉了下去。


    原本要拿下謝黎的侍衛現狀,趕緊跳下河去解救主子。謝黎沒去管他們,掃了眼被團團護住的朱棲,嘿嘿一笑。一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爬上心頭,他想要跑卻已經來不及。


    就見一道人影衝來,宛如出欄的哈士奇,不管是侍衛暗衛死士都擋不住對方的輕輕一擊。人如同下餃子般被丟入水裏,菜肴盤子雪花似的飛濺,全部兜在朱棲身上。


    朱郎主氣的渾身發抖,從來沒見過一杯就倒發起酒瘋這麽折騰人的。他這才想起,這人方才問他,是否一定要她喝酒,要是早如此……。


    朱棲被逼到退無可退,閉了閉眼,跳入河中。然而謝黎哪能讓他脫身。


    她開著大輕功,在湖裏溜人,一圈又一圈,直到其中一人發出天籟之音:“嘔”。


    這聲好似打響第一炮,隨後就是此起彼伏嘔吐聲。等朱管事開船來救人,險些被那好似醃了千百年入味的酸臭給熏過去。


    可他不敢暈啊!一麵催人把船開的快些,一麵俯身撈人。然而船隻有一艘,人有七八個。這艘船還是文人故作風流立於船頭吟詩的那種扁舟,最多隻能容納兩人。


    八人裏有六個是旱鴨子,看到有船,還不得當做救命稻草往上撲。這頭的朱管事費了老大勁剛把朱棲弄上船,讓人趕緊往岸邊劃。船家無奈表示,他就是王者也帶飛不了六個青銅。


    朱管事隻能趴在邊上好聲好氣跟死扒著船的五位郎主打商量,先把自家主子送上岸再來接他們。


    平日有利益捆綁,那些人願意聽朱棲的命令。可眼下都命懸一線了,誰又比誰高貴?他們好歹是繼承老祖宗的產業,哪像朱棲,誘騙沈娘子吃軟飯,再吃絕戶,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其他幾位表示不認識。


    船被扯的在湖裏打轉,朱棲暈頭轉向,加之喝了不少酒,肚裏翻騰,一個沒忍住,瘋狂輸出,他居高臨下,跟他處於同一位置的朱管事都被兜了滿頭髒汙,可以想象水裏的幾位是個什麽情況。


    鬧騰了大半日,終於把人救上來。


    頭頂涼風徐徐,知了鳴叫,全身濕透的人忍不住打冷顫,雖然是大夏天,可也經不住長時間泡在水裏。大家都自閉了,沒人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麽。


    他們曾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在當地稱王稱霸,然而一把年紀從來沒遇見過眼下這種情形。


    名為尬的氛圍以船為中心開始蔓延。


    他們看向始作俑者,那人蹲在敞軒,喝著小酒,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受不住打擊的朱棲終於暈厥過去。


    於是謝黎被恭恭敬敬請出去,像趕瘟神似的關上房門。惹的風逸看她看幾眼,悄悄問道:“女郎做了什麽?”


    謝黎摸摸鼻子,酒醒了大半,尬笑道:“還不是朱郎主太客氣,硬要勸酒,我隻能卻之不恭。”


    風逸抽了抽嘴角,就自家女郎那酒品,可以想象把人禍害成什麽樣?


    看了眼大門緊閉的府邸,他沒忍住笑出聲來。


    洗漱幹淨的朱棲坐在軟榻上,臉色陰沉的要滴出水來,其他幾位酒醒後,不敢見朱棲,從後門溜了。


    朱管事跪在地上請罪,頭也不敢抬。


    “你把那小子進來時的情況都說一遍。”


    大管事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但他不敢觸黴頭,隻能絞盡腦汁迴憶謝黎的神色:“蘇郎君問奴,竹林那邊是誰住的地方,還去看了一炷香時間,看著是單純賞景。”他認真想了想:“郎主恕罪,其他真沒有異常了。”


    朱棲眼底晦澀:“他沒打探沈家的事?”


    “沒有。”


    “行了,下去領罰,再有下次……。”他陰狠的看向心腹。


    “不敢再有下次,若奴再失誤就提頭來見。”


    “滾吧。”


    朱管事大鬆一口氣,知道命保住了,退出去領罰時,朱棲叫住他:“明日讓大郎去給蘇黎賠罪,就說今日招待不周。”


    沈大郎接到命令,淡漠的嗯了一聲。朱管事跟這位不怎麽熟悉,硬著頭皮問他:“不知大郎準備幾時拜訪,奴好提前備下拜貼。”


    沈大郎笑了下:“朱管事隨意。”給小廝送客,然後迴屋去了。


    朱管事隻能道:“那奴一會兒把拜貼送來,大郎看著時辰送去。”


    清風打發走人,走進來擔憂道:“郎君,主家這是什麽意思?”


    沈大郎撚著一枚棋子:“你去打聽打聽,前院發生了什麽事?若有人問起,就把主家要我去拜訪蘇郎的事說出來。”


    “好嘞,小的這就去。”


    就在沈大郎打探謝黎的同時,謝黎也在跟風逸說他。


    “這個沈拾能活下來不是個簡單的,你今日在府上可有打探到什麽消息?”


    風逸道:“沈府的下人對沈大郎諱莫如深,不過屬下聽說沈大郎出生前,沈娘子的父親給定下過一門娃娃親。定的是咱們南齊的吏部季尚書家的閨女。”


    謝黎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盯著風逸確認:“你說他的未婚妻是季二的妹子?”


    季尚書有兩子一女,小閨女生下就體弱,平日極少出門,謝黎因跟季皓是發小,這才見過幾迴。小姑娘小小一隻,說話柔聲細語,萌萌的很是可愛,沒想到都已經有未婚夫了。


    不過沈大郎個病秧子,周遭豺狼虎豹環飼,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嘖嘖,怪不得季二從來沒提過有這麽位妹夫。


    謝黎敲了敲書案,其實想要拿下朱棲,跟沈拾合作是最好的捷近,可萬一季二不想要這妹夫,她把人救下豈不是多此一舉。


    對於謝黎來說,沈拾這個陌生人自然沒有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小夥伴重要。沒有他,也不過是稍微麻煩些。


    她想了想,給季二寫了封信,和土儀一塊兒送迴去。在季皓迴信前,沈大郎毫無意外吃了個閉門羹。


    沈拾能活到現在,其中必然有季尚書的幫扶,隻是謝黎沒想到季皓會親自前來。


    她打量風塵仆仆的男子,好笑道:“你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季二朝她翻白眼:“看破不說破哈。”他喪氣的撓頭:“你不知道,自從宮裏出了刺客,陛下對咱們這些人的看管更嚴厲了。我這次出來,還是阿父給開的後門。”為了做戲逼真,他硬生生挨了一頓毒打,季二十分懷疑,父親這是在朝堂受委屈沒處發火,拿他出氣。


    “你妹子的婚事季伯父怎麽說?”


    季二舒服的躺在軟榻上,聞言鬱悶道:“阿父說了,這樁婚事是兩位祖父在世時定下的娃娃親,做人不能言而無信。隻要沈大郎不是作奸犯科的敗類,就得把大娘嫁過去。對了,你見過他沒?是個什麽樣的?”季皓摩拳擦掌,恨不得對方是個吃喝嫖賭的人渣,這樣就能名正言順解除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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