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瀾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恨意從齒縫裏擠出來:“謝三,這是你逼我的!”


    謝黎笑容不變,靜候安平縣主出招。


    “玉竹,你去謝昀房裏,把東西拿來。”


    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豁然抬頭,銳利的目光隨意一掃,應了聲是。


    謝黎玩味一笑,坐直身子,就見那個其貌不揚的丫頭閃身突破包圍圈,一路往謝昀所在的竹苑躍去。


    “娘子。”大管事帶著下人,一副娘子開口,咱們立刻動手的架勢。


    謝黎擺擺手,沒讓人去追,兄長的院子可不是那麽好進的,她看向秦瀾,沉下臉色道:“安平縣主這是要跟我謝家撕破臉?”


    秦瀾不語,眼睛望著內院方向,隻等玉竹得手。她為了退婚籌劃良久,早早派人在大司馬府外蹲守,特意等到謝昀母子離家才有動作。


    至於李三郎,不過是一個妄想娶她攀高枝的廢物,帶他來是給她搖旗呐喊背黑鍋的。


    謝黎往內院看了眼,笑笑道:“縣主有所不知,我大兄的書房收藏著不少軍事輿圖,要是少了一張或者被人泄露出去,你可承擔的起後果?”


    謝昀擅畫,這是整個金陵人盡皆知的事。當年遊學歸來,便是憑借一張詳盡的海南郡輿圖讓先帝大為讚賞,破例封官。


    秦瀾心下一驚,緊抿著唇,輿圖關乎戰略,非同小可,可開弓沒有迴頭箭,她微垂眼簾,暗暗給李三郎打了手勢。


    李琢最見不得提起謝昀的優秀,這會讓他覺得連個廢物都比不上。得到縣主暗示,口不擇言道:“不過是幾張廢棄的輿圖,謝昀想用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法子重迴朝堂,簡直有辱斯文。


    且說我南齊人才濟濟,除了他難道就沒人會繪製了?


    你少擺大司馬千金的譜,謝恆不過是先帝跟前的狗,一朝天子一朝臣,死活還不是陛下一句話。


    我勸你把信物交出來,縣主跟那瘸子好聚好散,不然連累前線的謝司馬就……啊,謝黎你這賤人竟敢打我!”


    李琢捂著火辣辣的臉,被打到對方地方發麵饅頭似的很快就腫起來,他不可置信的叫嚷起來:“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怎麽了,打的就是你這等嘴賤之人。”謝黎不笑的時候,眼神格外冷漠,看向李琢就像看死人:“你也敢噴擊我兄長。嗤,我兄長少年得名,誰見不讚一聲君子如玉,你這種垃圾給他提鞋都不配。你也就配秦瀾這種蠢貨。”最好一輩子鎖死,免得去禍害別人。


    “娘子說的好。”一個抱著錦盒的麵癱青年走進花廳,先是向謝黎行過一禮,隨後看向秦瀾,麵無表情的道:“主子說,縣主若想要迴信物,必須在這張條辨上簽字畫押。”


    條辨隻有三句話,可每一句都把秦瀾釘死在主動退婚的一方上。


    這世道對待女性十分嚴苛,奉行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以貞靜淑賢為美。在世俗人眼裏,安平縣主和謝昀的婚事乃是板上釘釘,就算有朝一日真的退婚,也不該由女方提出。


    謝黎及其鄙視這操蛋的規矩,但她並不同情秦瀾。這人不敢得罪皇帝,不敢跟謝昀明訌,就把她當做軟柿子捏。


    既然大兄早有準備,她就不必插手。


    “我若不寫呢?”秦瀾咬牙切齒,手心被掐出一道血痕。


    書墨勾了勾唇:“那就等主子腿疾康複再跟縣主談婚論嫁。”


    謝黎嘴角一抽,秦瀾都十八了還等?沒看她恨嫁都成烏眼雞了?


    雙方僵持不下,謝黎打著哈欠不想幹等,就讓管事端來茶水點心,邊吃點心邊看話本。


    她這般視諾無睹的輕視模樣,把安平縣主氣的臉都扭曲了。


    “謝三,我的侍女呢?你扣著我公主府的人是什麽意思?”


    謝黎放下茶盞,攤手一笑:“縣主讓她擅闖我家時也沒問過我的意思啊!”現在想起要人,晚嘍。


    她點點桌案上的筆墨,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天色不早了,縣主不會想在我家用晚食吧?”


    秦瀾無法,在心裏算計一番得失,決定先拿迴玉如意,提筆簽字畫押,為了防止她事後反悔不認帳,謝黎還要求加蓋縣主印信。


    “等等,我要先看看裏麵放的是不是先帝賜物。”她捏著條辨,惡狠狠的道。


    “可以。”


    待確認無疑,拿到東西,秦瀾再次追問玉竹的下落。


    書墨把錦盒隨手一拋:“死了,縣主想要屍體,一會兒給你送來。”


    李三郎下了一跳,趕緊上去接住錦盒,看了眼麵色煞白的安平縣主,怒斥道:“大膽,縣主的人你也敢亂殺?”


    書墨不語,視線在李琢接觸到錦盒的手上略略停頓。看在這蠢才活不久的份上,他不跟死人計較。


    跟謝黎打了聲照顧,轉身迴竹苑去了。


    “謝黎,你很好,這筆賬咱們慢—慢—算。”玉竹並非普通丫頭,她是秦駙馬死前留給閨女的死士。秦瀾年紀尚小時並不明白死士的意義,後來長大,方才知曉培養出一個,需要耗費多少錢財與心血!


    謝黎完全是虱子多了不怕癢,直接下逐客令:“送客!”


    “娘子,大郎這婚事,要是陛下怪罪,該如何是好?”大管事送秦瀾二人出去,迴來時一臉憂心忡忡,就算今日是縣主上門強要信物,隻怕皇帝也會把罪怪在謝家頭上。


    謝黎沉吟片刻:“你讓謝直替我辦件事,迴來就讓他給你跑腿吧。”謝直是大管事的親孫子,主家開恩,賜了謝姓,忠伯心裏高興啊,娘子這是讓孫子接他的班。


    謝直過來,聽了吩咐,拍拍胸脯:“娘子放心,奴一定把事辦的漂漂亮亮。”


    謝黎點點頭,準備迴房再小憩一會兒。


    一閉眼,那陰魂不散的噩夢又出來了,她隻能麻木的看著等待結局。


    突然,謝黎覺得不太對勁,她看見了所有人的結局,為什麽沒有自己的?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她呢,去哪兒了?


    “你死在兩個月後的百花宴上。”


    是誰,誰在說話?還特麽張口咒人?


    “黎兒,黎兒,你快醒醒,黎兒……。”耳畔傳來謝夫人焦急的唿喚,謝黎睜開眼睛,餘光好似暼見有什麽東西從窗外一閃而過。


    沒來不及看清,她就被攬入一個滿是檀香的懷抱,這輩子的母親蘇秦緊緊抱著她,嗚咽哭道:“你終於醒了,我可憐的孩子,幸好你沒事,不然我該怎麽跟你父,父親交代……。”


    謝黎垂下眼簾,驚訝於她的失態,記憶中,除了被拍花子拐去的那幾次,謝夫人從未這般激動過。


    謝黎反手握住母親冰涼的手,輕聲安撫:“母親,我沒事。”


    這一開口,才發覺嗓子幹澀的冒煙,立在一旁的春分連忙倒來溫熱的茶水。


    謝黎掃了眼,除去春分,清暉園的下人已經重新換了一波,她扶了扶額又想歎息了。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還叫沒事?”謝夫人隻要一想起她躺著怎麽都叫不醒的情形,心髒都要嚇得停滯,冷眸看了眼春分:“母親這次一定給你尋幾個貼心丫頭……。”


    謝黎驚的差點嗆水,她竟睡了這麽久,難怪渴的要死。


    “母親,先讓王先生給阿黎看看。”一個清越的男音出聲打斷,免去一場爭執。


    “對對,看我糊塗的。”謝夫人拭幹眼淚,起身讓路給大夫。


    謝黎聞聲望去,就見門邊坐著位風光霽月的郎君,正含笑看著她,雖然坐在輪椅上,卻半點不墮風采,完全看不出將來會變成令人聞風喪膽的變態。


    謝黎鼻子一酸,眨眨眼掩去眼底的酸楚,喊了聲“大兄”,可憐巴巴看著他。她不喜歡身邊圍著太多人,一點自由空間都沒有。


    謝昀輕笑一聲,示意她先看病。


    王先生是個精神爍爍的老頭兒,從太醫院辭官榮養,就在家含飴弄孫,一般不出診,不知母親用什麽代價才請得老先生出山。


    他看了眼茶水,略皺了皺眉:“去換盞溫白水。”對謝黎溫言道:“你脾胃弱,平日少喝點茶。若不想喝白水就用幹製的玫瑰和洛神花衝泡,調以蜜飲。你們小娘子不是都愛酸甜之物,這茶喝著好,開胃。”


    手搭在脈上,盯著謝黎的臉色看了好一會,攆須笑道:“沒什麽大礙,就是受到些驚嚇。”


    謝夫人懇求道:“這孩子性子倔,夢魘攔著不說,我實在怕她再出事,請王先生開方。”


    老太醫想了想,提筆寫下一張安神方:“今天先吃一劑,晚上若能睡熟,明日就不必吃了。要是依舊夢魘,先吃三日看看。”


    “有勞王先生。”謝夫人道了謝,將方子交給身邊的許姑姑,讓她親自去抓藥煎藥,


    王老先生已是花甲之年,很不必在意男女大防,謝黎又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抬手敲敲小丫頭的額頭:“小小年紀哪來那麽多心思,老夫看你就是閑的,沒事少窩在家裏,多出去踏青打球,發泄出來就好了。”


    謝黎不敢去看謝夫人的臉色,虛心聽教。


    王先生看她乖覺,笑了笑起身收拾好東西,叮囑道:“好好休養,不必拘著吃食。心境好,比吃什麽藥都管用。”


    蘇秦起身要送,謝昀道:“母親陪著阿黎,兒送先生出去。”


    謝夫人嗯了一聲,重新坐下,謝韻向老先生拱了拱手,推著輪椅出了房間。院中的下人眼觀鼻鼻觀心,好似都習慣夫人對大郎的冷淡。


    王先生見狀,在心中一歎,到底是別人的家事,他這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麽。


    謝黎不動聲色將這些看在眼裏,在謝夫人看過來裝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心中一歎,她的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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