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又濕又冷,新年剛過,天氣依舊冷的刺骨。清暉園的大丫頭白露往手心哈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往主臥室張望,就見窗邊的簾子落下,屋裏沒有動靜,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鬆懈下來。


    總算睡著了!


    娘子連著七八天夜夜夢魘,連帶著她們這些伺候的人也不得安寧。外人都說謝家女養的比公主都要精貴,事實也確實如此。主家夫婦育有兩子一女,偏偏最看重娘子,從小到大,身邊的下人不知換過多少撥,就怕伺候的不精心。


    眼下夫人和大郎君去了城外的紫金觀,府邸隻剩娘子一個主子,她執意攔著不請大夫,白露也是無可奈何。清暉園的下人不少,可近身伺候的隻有她和春分,雖說被主子看中是樁好事,到底耗神了些。


    白露按下眼底的晦澀,深深看了眼屋內,轉身離開。


    謝黎睡的並不踏實,她再一次陷入噩夢,夢到父親和二兄戰死,死後被人誣陷通敵叛國,煊赫一時的東城謝氏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大兄在刑場被人救走,以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出現在皇帝身邊,成為心狠手辣的九千歲。


    這夢就跟設定自動播放似的,隻要閉眼就開始循環,誰受得了,特麽的,這誰能受得了?


    謝黎破口大罵:“一天天瞎折騰,還讓不讓人睡覺?不知道熬夜會禿頭,會變老,會內分泌失調嗎?”好好的生活被攪的一團糟,她快要苟不住暴脾氣了!


    泄憤似的狠狠一腳往身邊的岩石踹去,隻聽“嗷”地一聲慘叫,謝黎抖了個機靈,猛然驚醒,就看見房間裏有個黑衣人雙手捂胯,表情扭曲的倒在地上,看見到她醒來,男子眼裏似有千言萬語,來不及訴說,頭一撅,嘎嘣就過去了。


    謝黎呆了呆,隨後抓起一根簪子握在手裏,盯住刺客看了半晌,小心翼翼走過去探他鼻子,十秒鍾後,警惕的眼神變得一言難盡。


    啥,這就死了?


    目光遛到那人臍下三寸的位置,表情有一瞬間古怪,上輩子就聽說有人被爆蛋活活痛死,沒想到還真是脆弱啊!謝黎絕對不承認是那一腳力道太大的緣故。


    她明明是個弱女子好不好!


    少女望著鏡中的自己,十四歲的花季,青絲半散,生得一副好樣貌,人剛睡醒,迷迷瞪瞪,更顯出幾分羸弱。


    她伸手撩了下頭發,抬眸的瞬間,視線與一隻巴掌大的銀漸層對上,那貓兒原本趴在樹上,大概受到驚嚇,此時脊背拱起,一雙金眸人性化十足。


    白煜是懵逼的,它的腦海裏正循環播放“看!那個少女,她能一腳爆蛋!夭壽啦!美少女對一神秘男子做出這種事,是人性的淪喪還是道德的扭曲?右邊火葬場,左邊男婦科,是你你選哪?”的bgm。


    它使勁晃頭,想把腦子裏的汙染源甩掉,然而此情此景在謝黎看來,就是患了癲癇的貓病發了。


    哎,古代沒有狂犬病疫苗,不能亂發好心。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十分珍惜當下的生活。


    沒錯,謝黎是胎穿的,上輩子前二十年過的還不錯。生活優渥,不愁吃喝,可自從借住在家裏的表妹學遊泳不慎溺水,醒來性情大變,一切就跟脫韁的野馬朝著無理取鬧的道路上直奔不迴頭。


    落水後的表妹變成個戀愛腦,前有霸總哥哥,後有黏人奶狗,去樓下丟個垃圾都能救下被人霸淩的邪魅天才。


    明明活在同一片天空,她就是有本事把現實扭曲成小言劇,一天到晚除了戀愛好像就沒別的事可幹了?


    每次看見她跟霸總哥哥撒嬌撒糖,謝黎滿肚子槽無fuck可說。你說你一個大公司總裁天天跟小姑娘黏黏糊糊,公司還好嗎?天王涼破了沒?


    閨蜜哼笑一聲,說她是個榆木腦子,塞來一堆《霸道總裁小嬌妻》、《霸總哥哥使勁寵》,讓她看著學,不然兩人遲早有代溝。


    身邊有個相愛相殺的閨蜜,謝黎日子過的精彩,並不在乎表妹如何,但她湊上來膈應自己就很討厭了。


    她那些霸總哥哥,黏人奶狗,邪魅天才把她當做惡毒女配,三天兩頭找茬,原本處事還算公正的父母就跟腦子進水,浸的還都是表妹的淚水。


    腦殘會傳染!


    謝黎忍無可忍,一怒之下跟家裏鬧翻,搬出去租房。平日寫寫小說賺點生活費,有閨蜜接濟,日子談不上舒坦,到也清靜。


    一閉眼,換了個世界,她心裏著實大鬆一口氣,除了偶爾想念閨蜜,慢慢也就融入其中。


    這輩子投胎幸運,父慈母愛,身份不差。她很滿意眼下的生活,並不想生出波瀾,然而現實告訴她,想吃屁!


    謝黎眯起眼,刺客選在母親和大兄外出時出現,明顯是衝著她來的。


    清暉園裏外共有八個伺候丫頭,若幹下人,屋裏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居然沒有一人聽見。


    能在內院下手,還能調走下人,預先知曉母親和大兄的行蹤,內應一定是她身邊的人。


    剛這般想,院外就傳來大管事急促的聲音:“娘子,不好了,安平縣主和……。”忠伯的聲音戛然而止,麵色大變,顫抖著手指向黑衣人足足愣怔半晌,方才迴過神。


    “娘子,您受傷了沒?老奴去喊府醫過來。”他緊張的上打量謝黎,整個人繃直成一條直線。


    謝黎對此習以為常,家中的老人,特別父母身邊的忠仆向來緊張她的身體,據說她是早產兒,生下時隻有貓崽般大,謝家花費了大量心血才把她養活。


    “我沒事,先不要聲張,忠伯,你悄悄去找周姑姑,跟她一起把清暉園的下人都拘束起來單獨關押,等母親和大兄迴來再做處理,多找些心腹看管,萬不能讓人自盡。”


    大管事眼底閃過冷芒:“是,老奴這就去辦。”出門時順帶帶走了刺客屍首。


    謝黎坐在床邊,揉揉眉心,抬首時,那貓已經不見了,她收迴視線,並沒有把它放在心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在床沿上,思索著一個問題:到底是誰想殺她?


    她生來就有記憶,隻不過嬰孩的身體無法承受前二十年的經曆,以至於神魂不穩,五歲前昏睡的時間多過醒來。但她隱約知道自己並非謝家人,至少不是謝夫人所生。


    父親謝恆位列三公之首的大司馬,手握兵權,是先帝留下的托孤重臣。然而謝家看著花團錦簇,實則烈火烹油,皇帝早有忌憚之心,稍有不慎就是萬劫深淵。


    她想了許久都沒想出誰會對她下手,謝黎有個很好的習慣,從來不會為難自己,既然想不通,便把這事放到一旁。


    大管事去而複返,大冬天跑出一頭冷汗:“娘子,老奴已經把人看管起來,周婆子親自守著,她讓老奴替她給娘子請罪,說等這件事了了,再由娘子處置。”


    謝黎嗯了一聲,指著凳子叫坐:“方才忠伯急匆匆過來,是有事尋我?”


    大管事焦急道:“老奴正要稟報,是安平縣主來了,說要與大郎退婚,帶著李家三郎正在前院鬧騰!”


    謝昀的婚事乃是先帝金口玉言,定的是其庶女嶽陽公主與秦駙馬之女,安平縣主秦瀾。


    這門親事對於沒什麽底蘊的謝家而言可謂高攀。隻不過先帝會給謝恆籌碼,是為了讓他替新帝製衡金陵世家。


    當然,這個擁有皇室血脈的長媳同樣製衡謝氏的棋子。


    謝黎挑了挑眉,這樁婚事,安平縣主不樂意嫁,謝家也不願意娶,隻是礙於先帝口諭,唯有拖著冷處理。


    秦瀾此番找上門,不知是自己的主意還是得了長公主默許?


    謝黎撫掌笑道:“既是縣主蒞臨,咱們謝家豈能失禮與人,母親和大兄尚未迴來,隻能勞煩忠伯跟我一塊兒去看看。”


    她去換了身待客穿的衣服,還未走到前院花廳,就聽見一個囂張至極的聲音在那裏嚷嚷:“縣主駕到你們就是這麽待客的?叫謝昀那個縮頭烏龜出來,也不撒泡尿照照,他這個瘸子配得上皇親國戚嗎?識相的,就把婚退了,交出信物,不然鬧到太後老人家那裏,丟的可是謝司馬的臉。”


    “誰家的狗在我謝家亂吠,還不打出去。”謝黎帶人進屋,淡淡掃了眼與李府下人劍拔弩張的護衛。


    謝府的下人老早看不慣這傻叉紈絝囂張,聽到娘子吩咐,一擁而上。


    李家護衛想要護主,隻是這些家丁都是從戰場退役的老兵,見過血,哪是李家那些歪瓜裂棗可比,抓小雞似的將李三郎擒住,就要拖出去。


    “住手!本縣主在此,誰敢動三表兄。”安平縣主大聲嗬斥,一看到謝黎,就想到謝昀那個廢物。


    多年過去,被先帝稱讚的麒麟子,早在淡出朝堂那一刻就失去頂上光環,如今有誰還記那個年僅十五就當上黃門侍郎的少年天才?


    秦瀾今年二九年華,在未婚的小娘子裏算得上大齡剩女,她跟謝昀的婚事一日不解除,就無法另覓愛郎。


    母親曾多次暗示退婚,謝家就跟聽不懂似的,安平縣主每每想起,心頭就跟火上潑了一勺熱油。


    謝黎權當沒有看見那張怒意橫生的臉,旋身坐下,笑盈盈的道:“安平縣主找茬都找到我謝家頭上,怎麽還不允許我諷刺兩句?”


    “縣主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謝三,你還不快跪下磕頭認罪。”


    謝黎眉頭一揚,看向叫囂的李三郎,不滿的道:“你又是誰,敢在大司馬府放肆!來人,去請執金吾大統領來一趟,就說家裏來了惡客,請他幫幫忙。”


    “他是我三表兄李琢。”安平縣主為了順利退婚,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擠出笑容:“謝黎,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家不願要這門婚事,我也不想嫁給謝昀,如此,盡早解決對雙方都好。”


    謝黎笑了下,目光在秦瀾和李三郎身上轉了一圈:“縣主想要怎麽解決?”


    秦瀾心中一喜:“你把先帝賜下的玉如意交給我,剩下的事我母親會向陛下稟明。”


    她這番鬼話謝黎一個字都不信,嗤笑一聲:“你找錯人了,東西在兄長那兒,我做不了他的主。縣主與其為難我,不如去向太後求一道懿旨。來人,送客。對了,下次上門,記得讓人提前送貼,不然怠慢貴客,被禦史彈劾,我謝家豈不是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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