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擔憂地對李淵說:“皇上,那李密曾是反隋的一代盟主,在河南、山東威望極高,此時放他迴去,無異於投魚入水、縱虎歸山,萬萬使不得呀!”


    李淵嗤笑道:“李密於大唐隻是一塊雞肋,棄之可惜,留之無用。他奏請去招降舊部,朕若不同意,顯得朕小氣,而他若真的就此叛唐,我們正可名正言順地除之而後快。”


    裴寂小眼睛放光,“皇上是想將計就計?”


    李淵道:“正是。”


    “皇上聖明,臣自愧不如。”裴寂繼續拍馬屁。


    十二月一日,李淵親自設宴為李密等人餞行。李密自以為這一下可以重整旗鼓、東山再起了。但沒想到走到半路上,李淵就借故抽調了李密一半的兵力,並命李密立即迴京,說是另有任務安排給他。此時李密已經走到了稠桑,如何能甘心?被逼無奈,李密雖未到黎陽,隻得提早公然抗命反唐,而陷入了李淵預先設好的陷阱,與王伯當等人橫屍熊耳山。


    李淵將李密的首級送到黎陽給李世勣以試其心。李世勣悲痛不已,長時間地叩拜慟哭。他向李淵上疏,大意是邙山之戰後,眾多瓦崗舊部紛紛歸唐,猶如百川入海,李密歸唐反唐,實是不識時務之舉。但李密畢竟是我的舊主,希望能將李密的屍身給我,允許我將舊主安葬。


    李淵見到李世勣的上書非但不以為忤,反而說:“李世勣今日不負李密,他日亦不會負我大唐。”於是命人把李密的屍體運到黎陽。


    李世勣將李密的首級與屍身縫合,自己一身重孝、三軍縞素,以君主之禮將李密安葬在黎陽山南五裏的地方。墳高七仞,慟哭至嘔血。


    又是一年的除夕。這一年,子儀已經完全扭轉了被動的局麵,以齊王妃的身份成為了當家主母,張羅著給李府張燈結彩、置辦年貨。


    忙得差不多了,嬌蘭說:“王妃,你休息一下吧。”


    子儀道:“我還真是累了。這點活倒不算什麽。主要是心累,如此忍辱負重地討好李元吉,不知何時是個頭。”


    嬌蘭勸道:“王妃。機會總會有的,老天爺總會開眼的。”


    這一年,身為大唐“戰神”的李世民自然要帶著無垢進宮陪父皇守歲。萬貴妃感念過繼之情,讓世民將韋珪也帶進宮去。好讓韋妃也可以看看自己的孩子,韋珪自然是千恩萬謝。秦王府裏剩下的人一起過年。楊妃主事,但她產後身體一直不太好,子軒就幫著她張羅,李進夫婦、似畫還有魏大娘也都忙了起來。


    熱鬧是熱鬧。但子時一過,楊懷君哄著李恪早早睡下,魏大娘上了年紀也不能熬夜。李進夫婦迴自己房裏卿卿我我去了,隻餘下子軒一個人覺得有點冷清。不過還好總算知道了姐姐的下落。於是迴到漪瀾殿,拿出紙筆準備給子儀寫一封信。


    正準備落筆,隻聽得房門外有人走動,子軒嚇了一跳,顫抖著聲音問:“誰?”


    “嚇到你了?”清朗的聲音響起,隨後門被推開,頎長矯健的身影踏著月色而來,淺銀色的月光在他身邊映下了一片細碎的光影,那絕世的容顏完美得有些不真實。


    子軒既驚且喜,“二殿下,你不是在宮裏嗎?怎麽迴來了?”


    世民輕摟著她,“想你想得緊,所以就迴來了。”


    子軒心中一暖,來到古代一直沒有安全感,她小心翼翼地生活,如同孤身一人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著前行。而此刻一顆無所憑依的心靠在他溫暖的胸膛竟有了幾分安穩,她可以依靠他嗎?不行,她不可以愛他的!


    子軒慢慢抽出身來,“皇上怎麽肯放你迴來?”


    世民慵懶地笑道:“我偷溜出來的,一會兒還得迴去。”他看了一眼書案上的紙筆,問道,“你在幹什麽?”


    “我想給姐姐寫封信,明兒你遣人幫我送到黎陽去吧。”子軒道。


    “好。”世民臉上陰晴不定,隻片刻他就平穩了心情,又掛上了笑容,“最近看你一直在練字,這是我今年送你的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你偷跑迴來就是為了送我這個?”子軒接過那細長的雜色嵌花犀牛角的盒子,打開一看竟是一支毛筆,筆杆是翠玉製成的,那翠是上好的玻璃翠,澄淨似一泓碧水,子軒不由得讚歎,“太漂亮了!”


    “你今年可給我準備了禮物?”世民板著臉,佯怒地看著她。


    子軒笑道:“準備了!去年沒準備你都不高興了,今年若還不準備你還不罵我?”


    子軒靦腆地從袖中拿出一個香囊。去年建成和世民都送了她禮物,她沒有給他們準備禮物,覺得很失禮,所以今年早早就準備下了。給建成的是她精心挑選的蹀躞腰帶,貴重得很,以表她感激和愧疚之心;給世民的是她親手繡的香囊,繡的是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兩顆心,代表她深深的卻無法言表的愛。


    世民接過香囊看了看,“你親手繡的?這圖案是什麽?”


    “呃,是兩個桃子。”子軒知道他看不懂才敢繡的,若是繡兩隻鴛鴦,他豈不是什麽都明白了,這樣最好,他看不懂,她自己卻是知道的。


    世民琢磨了半天,“那為什麽要用箭穿了?”


    子軒編道:“在我的家鄉,這是最吉利的圖案,箭寓意著這一年順順利利,如箭一樣穿過所有的阻礙,獲得幸福;桃子寓意這一年逃過所有的災難,平平安安。”


    “不錯,很好的寓意。”世民將那香囊掛在自己腰間,“我送你的筆,你來試試,看看用得舒不舒服。”


    “好。”子軒用那翠玉筆蘸上墨,寫了幾個字。


    這一陣子,子軒一直在學著認繁體字還有書法,她小的時候雖學過一陣子書法,但跟這個時代的人比,顯然寫得差多了。世民看不過去,笑道:“你寫的這也叫字?”


    子軒白了他一眼,心道,誰能跟你比呀?唐太宗也算是一代書法家,尤其擅長“飛白”體,貞觀年間,他寫幾個字賜予臣下,大臣們要打破腦袋爭的。


    世民站到她身後,左手扶著書案,右手握住她的手,“我教你。”


    子軒這樣被他圈在懷中,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能感到他溫熱的氣息正吐在她耳邊,臉上飛過一陣陣紅霞,哪還有心思練字,結巴著說:“以……以後再練吧,你出來也很久了,快迴去吧,免……免得皇上找不到你。”


    “好。”世民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踱步出了門去。


    子軒摸著被他親過的臉頰,心裏如甘甜的泉水翻湧。


    這之後,世民經常來教子軒寫字。有這麽個書法家來教,子軒進步得很快,半年的時間,字已寫得不錯,而且跟世民的字有些像。這也不足為奇,誰教的像誰嘛!


    這半年裏,天下發生了不少大事。武德二年四月,王世充逼楊侗禪位,自己登基稱帝,改國號為鄭,改元開明。武德二年五月,大唐平定了西涼李軌,已無後顧之憂。武德二年七月,原瓦崗大將羅士信歸唐……


    不過這些對子軒的生活都沒有什麽影響,她平日裏練字、看書、幫楊懷君帶孩子、跟李進和秋實侃大山、跟魏大娘學學做女紅,有時陪世民去練兵。她和世民還是老樣子,世民追、她逃,但心裏卻比蜜還甜。生活如此平靜、安寧,直到一件事發生……


    這一天早朝,李淵與群臣商討國家大事。世民出列稟告:“父皇,從今年的三月起馬邑的劉武周在突厥的支持下派大將尉遲敬德屢次進犯太原。太原乃我大唐龍興之地,兒臣請父皇命兒臣掛帥出征,討伐劉武周。”


    自從晉陽起兵到現在,世民屢立戰功,已經超過了太子建成,加之裴寂曾言及世民有可能想奪儲位,李淵不想讓他再立太多的功,便說:“我兒不必過於擔心,太原有元吉在,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大的閃失。”


    劉文靜出列道:“啟稟皇上,齊王年幼,又沒有實戰的經驗,還請皇上派秦王前去,方才穩妥。”


    裴寂自然明白李淵的意思,道:“皇上,劉大人此言差矣,齊王從小武力過人,臣聽聞齊王在太原經常操練士兵,足以不負皇上所托,守得住太原。臣以為不必再派秦王出戰。”


    劉文靜反唇相譏道:“不知裴大人是從哪裏聽說齊王的事,與臣聽說的竟大相徑庭。臣聽說太原守將宇文歆曾上書進諫說齊王整日遊獵,踐踏民田,太原百姓甚為怨毒。至於操練士兵,聽說隻是齊王殿下玩的一場場‘殺人遊戲’!”


    李淵雖知劉文靜所言不假,但這樣當眾說元吉的劣跡,讓當父皇的李淵如何下得了台?


    世民見李淵麵帶不悅之色,知劉文靜的話說重了,便打圓場:“父皇,元吉畢竟年幼,有的事可能考慮欠佳,不如兒臣去助他一臂之力。”


    “好了!元吉也不小了,世民你這麽大的時候都解雁門之圍了,他也該曆練曆練了!”李淵拂袖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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