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阿宴就這麽在家裏伺候著受傷的容王,每次飯菜那都是親手一點點地喂過去,吃飽了後便擦擦身子,有時候甚至還要在他的要求下幫他揉揉這裏捏捏那裏。


    每每這麽忙碌一番,阿宴時不時便要問:“還要喝些湯嗎?”


    容王閉著雙眸躺在那裏,削薄的唇淡淡地道:“不了。”


    阿宴便吩咐侍女將那湯羹取下去,坐在一旁剝著鬆栗:“今日這栗子是剛炒出來的,還熱乎著,要吃幾個嗎?”


    容王麵上無波,依然淡道:“不吃。”


    阿宴將那鬆栗放到一旁,擦了擦手:“還要再擦擦身子嗎?”其實之前才擦過了,不過還是問問。


    容王蹙眉:“不。”


    阿宴將那擦手的巾帕放到一旁,望向床上躺著的容王,俯首過去,低聲問道:“那還要我幫你弄嗎?”


    容王神色未動,不過口中卻道:“嗯。”


    阿宴:“啊?”


    總是說不要,倒是聽習慣了,一時沒聽清楚。


    容王淡淡地重複道:“我要。”


    ****************************************


    就這麽過了幾日,阿宴伺候容王也算是駕輕就熟了,無非是吃吃喝喝,擦擦洗洗,再幫他弄弄,伺候好上麵那張嘴,再伺候好下麵那個物,他也就心情愉悅了。


    他高興的時候,有時候會笑,有時候也不笑,依然平靜著那張臉,不過阿宴卻可以感覺到他的心情愉悅。


    這兩口子也不怎麽出門,如此在家過了幾日,漸漸地容王也能起床活動了。


    而就在這幾天,皇上開始封賞此次有功之將,跟著容王立了功的這些,一個個沒封侯的都封了,那些早已封了侯的,如今都依據戰功大小加了食邑。


    阿宴的哥哥顧鬆這次跟隨而去,算是立了大功的。他們分三路夾擊北羌,顧鬆所帶領的那一隻深入敵後,與敵軍大戰,擊潰敵軍三萬餘人,同時擒拿了北羌四王子、六王子以及曼陀公主。


    此次論功行賞,眾人也都議論紛紛,想著這顧鬆乃是手握重權的容王的大舅子,如今又立了大功,怕是要大封特賞了。可是誰知道,待這封賞之後,顧鬆也隻是加了食邑兩千,並沒有別人所想象的那般顯赫威武。


    一時當然有人猜測紛紛。


    蘇老夫人在一眾來往夫人們的疑惑中,也終於忍不住問自己兒子了:“鬆兒,按說你這次的功勞,怎麽也不該隻封兩千戶啊!”


    顧鬆坐在那裏,卻頗為沉穩,他擰著濃眉,道:“這個容王迴來之時便和孩兒說過,倒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兒。”


    蘇老夫人大驚:“什麽意思?容王再給你說過了?”


    顧鬆點頭:“這次封賞,明裏是皇上的意思,其實一切還都是由容王定奪的。”


    蘇老夫人頓時臉色有點奇怪了:“要說起來,容王殿下和阿宴也是舉案齊眉,兩口子要好的很,按理說容王正應該好好幫襯下咱們啊,怎地如今卻打壓著不給封賞呢。”


    顧鬆此次出征征戰了幾個月,人也漸漸地成熟起來了,此時抬眸看向母親,眸中竟有幾分深沉。


    “母親,容王這麽做,事先和我說時,我倒是覺得極好。”


    蘇老夫人頓時不解地看向顧鬆:“這是個什麽意思,你這孩子倒像是傻了。”


    顧鬆無奈,擰眉道:“母親,如今妹妹是容王妃,容王之尊貴位高,人盡皆知。我為鎮南侯,食邑一萬兩千戶,也算是榮耀加身。我們這等人家,便是再多幾千戶,又能如何?此時若是皇上重加封賞,反而惹人忌憚,道是我顧氏一門,光耀燕京城,權傾朝野,還不知道怎麽被人說道呢。如今孩兒再不要什麽重賞,這也是為了我們顧家,也為了容王殿下。”


    他垂眸,道:“要說起來,如今孩兒所有的這一切,其實都是容王一手提拔的。若是沒有容王殿下,也就沒有孩兒的今日。此時此刻,便是為了容王,孩兒也是寧願不要什麽加官進爵的。”


    蘇老夫人原本沒想到這些,如今聽著兒子這一番話,也是驟然明白過來,連連點頭:“兒啊,你原說得是,我早間聽人說起,這打仗之人,最忌的是功高蓋主。”


    顧鬆見母親這樣,便也笑了:“這倒也不是,當今仁德帝寬厚仁慈,心胸開闊,倒不是那猜忌之人。隻是我等左臣子的,卻是要做好本份,遇事處之泰然,不可計較得失。”


    蘇老夫人原本不懂這些,聽兒子這麽說了,自然是一直點頭稱是。


    一時這顧鬆又道:“母親,如今孩兒也眼瞅著二十四歲了,也是時候該娶個媳婦孝敬您老人家了,這些日子容王會請皇上賜婚,總是會挑一個家世性情都好的配與孩兒,母親便等著好消息就是了。”


    這蘇老夫人聽了這話,納悶地看著顧鬆:“阿鬆啊,你這是怎麽了?之前提起婚事便不願意聽,如今倒是主動說起這個?”


    顧鬆眸中微沉,淡道:“也該考慮這婚姻大事了。”


    蘇老夫人打量著自己兒子,越發覺得不對勁,可是再問,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到了第二日,她就去了容王府,找了阿宴,和阿宴說起這事兒來,順便打探起來。


    “也不知道皇上這是要給你哥哥賜哪家的婚事,如今我想著,咱也不求什麽高貴門第,隻盼著對方性子和順,以後和你哥哥能處得來,我就知足了。”


    阿宴倒是不曾聽容王提起這個事兒來,她掐著手指頭算了算,數來數去,如今燕京城裏未曾婚配,又適合自己哥哥的,可真沒幾個啊。


    一時便安慰自己母親道:“母親也不必擔憂這個,想來容王既然說了要給哥哥賜婚,那定然是找個容貌性情家事都般配的,斷斷沒有不滿意的道理。”


    蘇老夫人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問了。當下又叮囑了阿宴許多事兒,說是這月份大了,應該越發小心。


    一時又說起做了幾身小衣服,這次一並拿過來給了阿宴。


    待到母親走後,阿宴揣度著這賜婚的事兒,又想著那封賞的事兒。


    想著這一次看來容王是無心帝位了,可是若無心帝位,那如今他手握重權,地位又如此尊崇,仁德帝在位還好說,若是哪一天仁德帝不在了,怕是難免遭受新帝猜忌。


    她自己坐在那裏,捧著肚子想了半日,又想起凝昭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若真是個皇子,怕是從此後這凝昭容算是有了主心骨,敬伯爵府也要重新發達起來了。


    惜晴此時進來,見阿宴想事情想得入神,也就輕手輕腳地從旁親自幫她收拾著妝匣。


    阿宴一時被驚動,睫毛微顫,抬眼看過去,隨口問道:“殿下呢?”


    惜晴笑著迴道:“適才出去了,說是皇上那邊有事兒。”


    阿宴點了點頭,不免有些責怪言辭:“這幾天身上的傷才好些,就這麽急著出門去了,聽歐陽大夫的意思,他還是該好生在家修養身子的。”


    *********************


    就在阿宴想著自己心事的時候,容王卻來到了大獄之中,提審了俘虜曼陀公主。


    灰暗的大牢之中,緊鎖的鐵鏈被輕輕扯動,一個身形曼妙的女子,傲骨錚錚,帶著恨意,倔強地盯著容王。


    容王望著這個女人,笑了下:“曼陀,你想死,還是想活?”


    曼陀公主挑眉冷笑:“蕭永湛,你會那麽容易放過我嗎?”


    身為一個美麗的女子,又是貴為一國公主,如今成為階下囚,她也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麽。


    容王淡淡地道:“我可以答應你,如果你想死,現在我送你一把刀。如果你想活,那麽我就放開你,離開這裏。”


    曼陀公主微怔,然後唇邊泛起嘲諷的笑來:“我才不信!少來騙人!”


    容王垂眸,淡道:“我沒有騙你。”


    他聲音有幾分清冷,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從來沒有騙過你。無論我要怎麽待你,我事先都和你說好的,端看你如何選擇。”


    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望著眼前階下囚卻依然冷傲得仿佛天底下我最大的曼陀公主,忽而想起,上一世,她就是那麽驕傲地站在自己麵前,意氣風發地對自己說:“永湛,你要娶我。”


    那時候的永湛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於是曼陀公主跑過來說:“不行,你必須娶我,你皇兄說了,讓你娶我。”


    於是那時候的永湛,冷冷地盯著那曼陀公主,道:“就算我娶你,那又如何?我依然不喜歡你,永遠不會愛你,不會碰你。”


    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此時的容王凝視著那個眸中透著恨意的姑娘。


    上一世的蕭永湛,他眼裏從來沒有那個倔強地一定要嫁給他的姑娘,他從來也不關心,這個女人到底是為了不願意認輸,於是甘願賠上自己的一輩子,還是說真得對自己就那麽的喜歡?


    對於蕭永湛來說,他期盼得到的愛得不到,那麽他並不期盼得到的愛,他便視若無睹。


    他給了那個女人天底下最尊貴的後位,給了那個女人無限的風光,可是卻吝嗇給她一點點的關心,也拒絕給她一個孩子。


    上一世的蕭永湛,心就是石頭做的,比堅冰更冷厲,他不愛,就是不愛,沒有半分的憐惜,連看都不看你一眼。


    所以在最後,即使那個女人已經坐在了他皇後的位置上,他依然沒有因此而有半分讓步。


    當羌族打破昔日盟約,大舉進犯邊境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揮師南下,矢誌將那些出爾反爾之輩斬於□□之下。


    他也真得這麽做了,鐵甲如冰,鐵騎嘶鳴,他所到之處,血染風沙,屍橫遍野。


    征戰迴來,他的皇後用天底下最痛恨的言語咒罵,然後一把匕首自刎於翊坤宮。


    臨死前,鮮血染紅了她美麗倔強的臉頰,含著淚,她艱難地說:“蕭永湛,你是沒有心的人,我詛咒你,永生永世,沒有任何女人再會愛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世獨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女王不在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女王不在家並收藏盛世獨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