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老祖宗整張臉都綠了。


    她鬆弛麵皮的上就這麽皺著,狠狠地擰著眉頭,一雙帶著老年斑的手在那裏顫啊顫的,渾濁的眸子透著狠厲和刻薄,就那麽不敢置信地盯著阿宴瞧。


    真是怎麽也沒想到啊,沒想到昔日那個跪在她麵前,被她拿捏在手裏的下賤玩意兒,如今竟然在她麵前擺起了這架子,還吃著連她都不能輕易吃的飯菜?


    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何等人也,出身侯門,丈夫和兒子那都是襲的一等國公,若不是這賤人從中作梗,她的兒子怎麽會被降為伯爵?


    要說起來,這可真是一個沒有天理的世道啊,自己身為皇後的祖母,竟然不如這麽一個小賤蹄子!


    老祖宗在那裏氣得幾乎一口氣提不上來,半響後,她終於用手捂著臉,驟然哀歎:“這是什麽世道啊!我竟然養下這等不孝子孫!”


    她手上戴著一個碧綠戒指,綠瑩瑩的,那是當年她出嫁時帶的嫁妝,此時那流光溢彩的碧玉戒指映襯著她皺起來的老手以及那刻薄的老臉,越發顯得她一張臉上都是凸出來的刻薄。


    說著,她顫巍巍地那麽一倒,就是一副要氣絕暈倒的樣子。


    一旁的大少奶奶和五姑娘忙上前,過去就要扶住她。


    她就越發地開始作起來了,顫著唇,氣若遊絲地喘著氣兒,抖著聲音說:“不行了,不行了,我被這賤丫頭氣得不行了……”


    阿宴見此,心中一聲冷笑,起身吩咐道:“老祖宗既然身子有恙,那就該在家裏好生休養,阿宴不孝,竟然如此勞累老祖宗,以後可是萬萬不敢如此勞煩。如今既然老祖宗身體不適,恰好今日個過府的禦醫還不曾離開,我這就命人過去請了來,為老祖宗過脈。”


    大少奶奶見了,一邊扶著老祖宗,一邊賠笑道:“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兒,老毛病了,哪裏勞煩禦醫,再者說了,老祖宗素日都是請慣了那位孫大夫的。”


    一旁的惜晴見此,便趁機道:“今日在府裏的,可是太醫院首席禦醫王朝雲。”


    大少奶奶聽這話,頓時臉一白,勉強笑道:“這是三日一請的平安脈吧,怎地竟然勞煩這位王大夫呢?”


    那位首席禦醫王朝雲可不是那麽輕易請得動的,更何況這有孕之人三日一次的平安脈,便是宮裏的妃嬪,怕是也不敢這麽叨擾。


    那邊老祖宗本來眯著耷拉的眼皮作出行將就木的樣子,聽到這話,越發地哭嚷起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大少奶奶忙緊握著老祖宗的胳膊:“老祖宗,今日你既然身子不適,咱先迴去吧?”


    老祖宗聽了這話,卻是氣得不行了,撥拉開大少奶奶的手,氣怒交加地指著阿宴道:“你這不孝女,你既知我身子不適,怎麽就不知道請個禦醫給我看看?你說你身為姐姐,怎麽這麽沒有心肝,竟然那麽害你妹妹,你可知道她在宮中受著什麽苦?如今咱敬國公府被貶了,你大伯父現在都沒臉出去見人,你倒好,竟是拉拔這個提拔那個的,心裏卻不曾半分想著咱們!”


    阿宴起身,淡淡地吩咐一旁的鏡湖和潤葉:“老祖宗病了,你們替我送老祖宗迴家,順便請王禦醫幫老祖宗過一下脈。我這邊剛才看著老祖宗發病,心裏一急,便覺得腹中難受,先迴房裏歇著了。”


    說著,也懶得再和她們說話,就這麽徑自起身走了。


    蘇老夫人見此情景,也忙道:“王妃這是動了胎氣還是怎麽了,這可不行,我得趕緊去看看!”說完也溜了。


    老祖宗原本是準備了一套的戲碼打算好生鬧一場,如今剛開了一個頭,不曾想這阿宴就走了,一旁隻留下一群丫鬟在那裏看著她。


    她頓時有些傻眼了,想著到底是鬧呢還是不鬧呢,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王朝雲王大夫到了,卻是來給她請脈的。


    大少奶奶見阿宴離開了,心裏一急,忙對五姑娘道:“小五啊,你在這裏扶著老祖宗,我去找王妃,還有些話要說。”


    說著,也不待老祖宗同意,就這麽放開老祖宗撒腿追著阿宴而去了。


    老祖宗原本被兩個人扶著呢,此時忽然這大少奶奶跑了,她就越發傻眼了,想著沒了這個,她還怎麽演?


    原本也是要追出去的,可是卻見旁邊一溜兒丫鬟,特別是那兩個叫什麽鏡湖和潤葉的,那可真是虎視眈眈地望著自己,她頓時有些怯了。


    五姑娘見此,眼睛滴溜溜地一轉,忙對旁邊的丫鬟道:“兩位姐姐,勞煩你們照應著老祖宗寫,我找王妃也有些事兒,過去就說幾句話。”


    正說著時,那王朝雲大夫來了,五姑娘一見,頓時放了心,也忙撒腿向剛才阿宴離開的方向追過去了。


    這老祖宗本是準備了好生鬧一場,就是不把這三丫頭震住,也能潑她一身髒水,誰知道她好戲沒開場,兩個幫襯的走跑了。可真真是不孝的,沒個心肝!枉費她素日疼她們!


    而此時旁邊一個是首席禦醫,這就是要給她過脈,旁邊又圍著一溜兒丫鬟,那每個都不是好相與的,就那麽盯著她,防她跟防賊一般!


    她就這麽傻在那裏了,想著是哭呢還是不哭呢?是暈呢還是不暈呢?


    一旁的丫鬟們見此情景,心裏都不免好笑。


    這王朝雲大夫往日裏也聽說過這位老祖宗的德性,此時見了,難免鄙薄。


    作為太醫院首席禦醫,尋常人家可是請不動他的。


    如今若不是容王妃吩咐下來,他怎麽可能給這樣一位聲名狼藉的老太太過脈?


    當下他臉上也是淡淡的,眼裏也沒點笑意,隻是上前,疏離地道:“老祖宗,煩請伸出手,王某給您過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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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這邊,阿宴離開,大少奶奶先追過去,她一追上,就上前要扯住阿宴的手。


    阿宴一旁的侍女素雪見了,冷著臉上前,一下子就將她隔開了。


    大少奶奶看著這臉上掛著冰霜的素雪,頓時賠笑道:“我有幾句話要和王妃說。”


    阿宴點頭,笑道:“如今我身邊的,都是往日可信的,原也沒有外人。我素日就和殿下說,這都是可心的,平日裏從來沒有避諱她們的,大少奶奶要說什麽,但請直說就是。”


    大少奶奶一看周圍那環繞的十幾個丫鬟,一時有些說不出口,不過想想如今的境況,還是硬著頭皮道:


    “阿宴哪,如今咱府裏自從上次凝昭容的事兒後,就這麽被貶了兩級,如今燕京城裏,都在看著咱們的笑話。又因為被皇上罰了銀子,府裏各處也吃緊,這可真是出得多進得少。偏生你大哥二哥也沒個營生,便是如今再好好讀書,卻連個出仕的機會都沒有,這可真是活生生被耽誤在家裏了!你看這可怎麽辦呢?”


    阿宴略一沉吟:“我記得府裏還有良田眾多,若是府中節儉度日,這日子未嚐不能過。”


    大少奶奶聽著一個歎息,這話說得倒是,可是這府裏平日奢靡慣了的,自從家裏的大姑娘當上了皇後,那更是事事都要爭先,此時若說一下子節儉下來,誰能受得住!


    她當下苦著臉,上前哀求道:“可是阿宴你要知道,如今府裏實在艱難,你看看,這可怎麽辦呢,你若是能幫襯一把,那也不枉費昔年我對你們的好。”


    阿宴聽了,略挑眉。


    大少奶奶見此,忙道:“我也知道昔日老祖宗對你諸般不好,可是往日我總是護著你們的。有好幾次,若不是我從中開解,怕是老祖宗早把你打了。”


    阿宴聞聽,笑了下,卻是淡淡道:“不知道大少奶奶要我怎麽幫襯?”


    大少奶奶聽了這話,以為有戲,忙上前,看了看左右的那群丫鬟們,盡量放低了聲音道:“你可能借周轉些銀子給府裏應急?”


    阿宴當下不動聲色,卻是問道:“不知道大少奶奶要多少銀子?”


    大少奶奶聽了,頓時喜了:“原也不多,三萬即可。”


    阿宴點了下頭,淡淡地道:“要說起來,三萬確實也不多。”


    大少奶奶眸中一亮,就這麽笑望著阿宴:“說得也是,我想著對容王來說,三萬兩銀子原也不算什麽。”


    她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這府裏的日常擺設,哪一個不是金貴金貴的好玩意兒,隨便拿一個出去怕是都要上千兩銀子。


    這容王啊,是皇上最寵愛的弟弟,可真真是什麽好東西都不忘記他!


    她也是未曾想到,昔日的阿宴能有這番造化,不但嫁了這麽一個尊貴的人兒,如今更是輕易懷了身子。


    一時她瞄了下阿宴的肚子,想著肚子裏不知道是男是女。


    一個人的氣運都是有限的,怕未必是男娃吧,若是個女娃……


    她正這麽想著的時候,就聽到阿宴輕描淡寫地道:“雖說三萬兩對於容王來說不算什麽,不過呢,你也知道的,如今容王不在府裏,我一個婦道人家在家裏管家,總不能他走了,我便把銀子給別人拿去了,這叫什麽事兒啊?這傳出去,知道的呢,說我是不忘根本,孝敬了老祖宗。不知道的呢,卻是道我趁著夫君不在,把夫家的銀子往外搬,這可是要被外人笑話的。”


    她笑了下,又繼續道:“可我也不是說不借,左右這事兒等容王迴來,我去和容王說說,到時候經了他的同意,再借不遲。”


    大少奶奶一聽這個,可真是正高興著,兜頭一盆涼水潑下來,頓時臉就白了:“這,這要等這麽久啊……”


    蒙人去吧,說得好聽!到時候等容王迴來了,就那個冷臉沒心肝的玩意兒,他能借才有鬼呢!


    這邊正說著的時候,那邊五姑娘急匆匆地跑來了,一看這情景,知道大少奶奶和阿宴正說著呢。


    當下她期期艾艾地望著阿宴,滿臉期盼地道:“三姐姐,有個事兒,我想和你說。”


    阿宴點頭,笑得溫柔又大方:“嗯,說吧。”


    五姑娘看看左右眾人,臉紅了:“三姐姐,那個,我……”


    婚姻大事,至今不曾有著落,如今眼看著都奔著十七歲去了,再不定下來,可真真成老姑娘了!


    雖說阿宴也是十九歲上嫁了容王,可是這世上有幾個容王啊,又有幾個有阿宴那般的運道!


    五姑娘想起這個,心裏難免有些妒意,紅著眼睛望著阿宴。


    阿宴見此,心裏明了,當下笑道:“五姑娘,那邊老祖宗身子不好,待禦醫過了脈,我看你和大少奶奶還是帶著老祖宗趕緊迴家去吧。我這邊剛才被老祖宗一鬧,實在是有些難受,你也知道,懷了身子的人,最怕這鬧騰了。我先歇一會兒去。”


    說完,便搖搖擺擺地走了。


    五姑娘又著急又恨又氣怒的,對著阿宴的背影咬牙切齒了一番:“顯擺個什麽勁兒,不就是嫁了一個好男人嘛!”


    大少奶奶白著臉兒,掃了她一眼:“你也不用急,左右你的親事這個月定下來!”


    五姑娘一聽這個就急了:“大少奶奶,這可不能亂來啊!”


    大少奶奶聞聽一個冷笑:“亂來?哪裏會亂來,對方家裏,要方的有方的,要圓的有圓的,總之嫁過去不會讓你吃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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