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姨娘想想也是,便歎息了聲。


    “既如此,那還是和四姑娘好好相處吧。不過如今我看這四姑娘越發的不喜歡阿宴了,看著阿宴的眼神裏都藏著不屑呢,她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這心思倒是沉得很。你以後萬萬記住,要和阿宴劃清界限。”


    五姑娘撇嘴道。


    “那是自然,還用你說。”


    而就在這五姑娘和郭姨娘說著話的時候,大少奶奶也和自己的小姑子說起了知心話。


    “怎地二姑娘倒是和三姑娘交好了?她平時不是都跟在你身後嗎?”


    四姑娘低頭,淡道:“不知道。”


    大少奶奶笑了下,攬著自己這嫡親的小姑子道:“阿凝啊,你啊,就是性子倔,打小兒和阿宴玩不到一塊兒。其實你但凡放下身段,和阿宴交好些,總比現在一家姐妹鬧生分了的強。”


    四姑娘向來溫婉的笑意,忽然就不見了,她淡掃了下自己這大嫂。


    “嫂嫂和母親的心思,阿凝也懂。若是別人,阿凝心裏即使不喜歡,也願意去結交的。但隻是這三姑娘,阿凝心裏委實不喜歡。”


    大少奶奶歎了口氣,輕柔地撫摸著四姑娘的臉頰,道:“為什麽?”


    其實原本就覺得,自家婆婆出的那個主意不好,沒得落人口舌。隻是大少爺實在是著急,便讓婆婆去和三太太提了,這不就被別人拒了,落個沒體麵。


    依著大少奶奶的意思啊,這大少爺,自己婆婆,還有老祖宗,都是一心的既想沾便宜,又不把人當家人看。


    你要知道這世間事,哪裏有那麽兩全?就是牽一輛騾馬,還要悉心照料給水給草呢。


    四姑娘倔強的仰起臉兒,搖了下頭。


    “倒也沒為什麽。我隻是不喜歡阿宴罷了,打心眼裏就討厭。不過是府中庶子之女,沒有半分的教養,走出去時,別人見了,我都沒臉去說這是我敬國公府出去的。”


    大少奶奶見了,低歎一聲。


    “可是如今敬國公府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大老爺雖則是襲了位,可是在朝堂中卻沒什麽地位。二老爺又是個不務正業的。再之下,你大哥呢,如今身邊跟著一群幫閑破落戶,都不知道每日忙些什麽。我要說他,他也不聽。若是說重了,就要惱了。”


    勉強笑了下,又繼續說道:


    “至於你二哥,是二太太房中的嫡出,自小身子也弱,這個就不提了。你三哥呢,自小膽子小,為你大太太不喜,怕是也不能執掌家業。”


    一番話,說得四姑娘低頭不言了。


    大少奶奶眸中現出暗淡:“至於你四哥哥,就不說了,老祖宗想來不喜三房,這是人盡皆知的。”


    四姑娘聽得這些,默然半響,卻是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當年老祖宗怎麽為三老爺作了這門親。”


    敬國公府這些年入不敷出,一日不如一日,怎麽反倒是老祖宗最不愛的三房,竟然手頭闊綽。


    一時想起那一日親眼見阿宴將絞絲金鐲子隨手扔給一個侍女時,她心裏越發的不是滋味了。


    其實依照敬國公府的定例,每年每個姑娘都是要打一套時興頭麵,並四季每一季都要四身時興的衣裳。


    隻是也不知道從哪年起,這個例子都是名存實亡了。像四姑娘自己還好,到底是有大太太在呢,又有一個嫂子疼著,哪裏能委屈到她。


    可是二姑娘那邊就不好了,一套累金疊絲的頭麵,每次出門或重大節慶都要戴的。


    想起過往,大少奶奶苦笑了下。


    “其實我才嫁過了沒幾年,這些事也是我當姑娘的時候聽說的。跟三老爺說親的時候,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大老爺剛襲了爵位,又得皇上重視,敬國公府又是烈火烹油錦上添花的時候,哪裏缺了銀子花呢。當時老祖宗給三老爺說親,也頗費了一番思量,最後挑來選去,恰好你三老爺出去跟著人遊玩,遇到了三太太。那時候三太太隻是個商賈之女,她家是從北方過來經商的。老祖宗見了,就說你既喜歡,我也不好違了你的意思,於是就給他提了你三太太。”


    四姑娘聽著,卻是明白了。


    想來是當時根本覺得這三太太家世是不入流的,誰知道人家為了這個嫁入侯門的女兒,準備了十裏紅妝,多少金銀陪嫁。數年之後,敬國公府日漸沒落,反而是這一支,憑著壓箱子的若幹金銀,竟然稱王稱霸起來。


    四姑娘卻是依然有不懂的,皺眉道:


    “咱家既然曾經得皇上器重,後來不過十幾年的時間,怎麽就沒落了。”


    其實這些話,四姑娘每日裏也不是沒問過大太太,隻是每當問起,大太太就諱莫如深,一副小孩子家家的,你不該問的別問。


    四姑娘早慧,原本就想過這些事的。


    馬車一個拐彎,饒是寬敞的馬車,也覺得有些顛簸。


    靠著後麵的引枕,大少奶奶歎了口氣道:


    “這個卻不好說了,隻是隱約知道和後宮奪嫡之事有關了。”


    如今的太子,是當朝的大皇子,卻並不是中宮皇後娘娘所出,而是備受寵愛的熙貴妃所出。皇後娘娘自己無出,膝下養著一個早夭的妃嬪所生的皇子,是為五皇子。


    當年為了太子之位,朝中重臣分為兩派,爭執不下,而當時敬國公府和當時的平西侯走得極近,平西侯則是五皇子外家,因此押寶了五皇子。


    誰知道接下來的變故誰也不曾想到,皇後娘娘不知為何觸怒了皇上,雖沒有被罷黜皇後之位,卻是將其軟禁在福秀宮,永世不得出來。


    五皇子陡然落敗,力挺五皇子的敬國公府也因此被傾軋。那個時節,又出了幾個不大不小的變故,家中銀錢花得跟落水一般,恰又遇到災荒,各地莊戶上繳極少。偏生皇上又要各家拿出銀錢來賑災,當時為聖人不喜的敬國公府,少不得割肉變賣了一些田地,這才勉強不被天子斥責。


    大少奶奶眯著眸子,靠在引枕上。


    若不是這一樁樁,她這婆婆,又哪裏能寒酸到要去找三房那不入流的來商量做買賣的事兒呢。


    微微蹙眉,四姑娘卻是道:


    “大姐姐當年和寧王的婚事又是怎麽迴事?”


    大少奶奶笑了下,道:


    “咱們家大姑娘,那是天仙一般的人兒,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很小的時候便是才名遠播。當年聖上親口預訂的,說此女必為我皇家婦。隻是當年,其實咱們敬國公府盼著是和五皇子結親的,誰知道五皇子受了皇後娘娘的連累,從此為皇上不喜。當時多少雙眼睛看著咱們敬國公府呢,沒奈何,老祖宗匆忙之下,隻能令大姑娘匆忙許給了四皇子。”


    “四皇子呢,母妃早逝,又無外家扶持,這群皇子裏最是不起眼的,帝位自然是無望,這樣也免了帝王猜忌。”


    聽著這些,四姑娘點了點頭,心頭的疑惑這才解開。


    ******************


    可是,誰有能想到,那個最不起眼的四皇子竟然最後登上了帝位呢。


    此時馬車已經到了寧王府門前,掀起珠簾兒一角,阿宴望向這威嚴的寧王府三間獸頭大門時,發出了如上的感歎。


    朱紅色的大門,上麵的銅釘子有碗口大小,兩邊各立著一個幾人高的大石獅子,門上寫著匾牌,卻是龍飛鳳舞的“敕造寧王府”五個大字。此時門卻是沒開的,正門前早有仆婦並迎客管家立在那裏招待賓客,見客人來了,有管家迎著一眾人乘著馬車,從角門進去。


    這馬車走了約莫有十幾丈,便又換了寧王府的軟轎,抬轎子的是寧王府的仆婦。雖是最下等的仆婦,穿著卻和敬國公府的有些不同,看著是分外的體麵。這皇家王室的仆婦到底是別個不同。


    惜晴和聽雨,還有二姑娘到底是好奇,便從軟轎裏往外看,卻見這裏雕梁畫柱的,粉牆紅磚,都是簇新的,和敬國公府的半新不舊自然不同。待這群人進了垂花門,又沿著那抄手遊廊而去,卻見著遊廊極長,竟然是一望不到邊的樣子。遊廊一側的牆上挖著精致的壁洞,壁窗都是雕花的,透過那雕花窗欞,隱約可見壁洞裏放著罩燈,而罩燈的那一邊,竟然是湖水?


    二姑娘等人或許不知道,阿宴卻是知道的。這個宅子乃是昔年晉王造下的,那晉王是個揮霍無度的,宅子裏造下了偌大的湖,叫個碧波湖。可惜後來這晉王壞了事,這宅子便閑置下來。


    及到後來,皇上要給四皇子開府,憐憫他沒了母妃,又想著他這麽些年一直照顧九皇子,這九皇子也要跟著出去的,便幹脆將這個宅子給了他。


    而關於這個碧波湖,阿宴卻是再清楚不過了的。


    那碧波湖大啊,比自己家院子裏的湖不知道大上幾倍,裏麵的水也涼著呢。


    阿宴想到這裏,忍不住想捏捏自己的手指頭。


    想著曾經的那個驕縱無知的自己,真個是幾乎要流下汗來。


    當年,她和九皇子就在這湖邊遭遇,竟然就把他推下了湖!如今想來,真是冷汗直流!


    也真虧了那個九皇子是個心胸寬大的,竟然不曾計較過,後來反而要選自己哥哥做個皇商,且後來看來,也並沒有因為自己曾得罪過他而就此連累了沈從嘉。


    沈從嘉的官路,當年那可是一路通達的。


    阿宴酸澀地想著,這輩子可不能再得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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