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頊的眼神落在關長風身後,那位刀客的身上,刀客抬了抬眼睛,很隨意的打量著梁少頊和楠樽二人,很快的垂下眼睛,心不在焉看著地板,留給別人一個冷冰冰的臉。


    梁少頊似乎有點明白了,為什麽這樣一個人會在關長風的手下,多半也是打賭打輸了,被迫“賣身”的。想必這一屋子人也都是因為打賭輸了,才聚集在這麽一個殘廢的手裏。


    有時候人真的是很奇怪,對於別人的承諾和條件都可以討價還價,打賭的賭注卻無論多麽不合理,也不會質疑,就如剛才的木匠,誘惑他的不過是一百兩銀子,這點銀錢比起他的人生自由,卻不過是蠅頭小利,他卻選擇了劍走偏鋒。


    梁少頊說,“我想問一個問題。”


    關長風說,“你問。”


    “你和顧萬三打的是什麽賭?”


    關長風朝身後招了招手,一個侍女抱過來一箱子賬本,侍女在裏麵找了兩張賭約,遞給關長風:“顧萬三的賭約都在這裏。”


    關長風說,“那過去,給他們看看。”


    侍女立刻搬到梁少頊和楠樽麵前,梁少頊和楠樽一人拿起一張,其中一張寫著顧萬三因為輸光了身上的錢,自願押上一條胳膊的契約,贏了就拿迴輸了的一千兩,輸了就留下一條胳膊,另一張是給顧士豪去一封信,若顧士豪肯拿出十萬來贖迴人,那胳膊的事就一筆勾銷,若輸了,就終生留在雋莊不可離開。


    梁少頊看完後,冷笑道“你這個賭約簽訂的,一步步給人下套,怎麽賭,你都不會輸。”


    梁少頊將契約丟還給侍女,那侍女小心翼翼的收起來,又從裏麵找到了陳顯祖的那份賭約,說:“主人,陳顯祖已經報廢了,他這份賭約要不要處理掉?”


    關長風瞥了一眼說:“燒掉,這個人本來就沒什麽用,現在他的用處更沒有了。”


    他抬頭目光又落在梁少頊和楠樽身上,“賭局本來就不是平等的,若是平等那就是交易,條件就在這裏,看你有沒有膽量,隻要在天亮之前找到顧萬三,你們就能贏,這三份賭約都可以作廢,反之你們就都歸我驅使,怎麽樣?簽不簽。”


    一直端著筆墨紙硯托盤的老頭低聲提醒道:“我得提醒兩位一句,那姓關的一輩子打賭,至今沒有輸過一迴。”


    似乎是故意的,老頭的話在眾人都沉默的顯得格外的清晰,剛好讓千機樓七層的每一個人都聽得見,關長風嗬嗬幹笑了兩聲,“簽不簽在於你們自己,我沒本事逼你們,但若欠了,我有的是人對付你們。我話說到這裏,你們自己掂量。”


    梁少頊滿心沉重,臉上卻是戲謔的表情:“我原本真的不想簽,對這種打賭的事當真很鄙視,不過我聽到你一輩子從來都沒有輸過,我反倒想要和你賭這一局了,常言道物極必反,你一輩子都贏,好運氣看來都消耗光了,也許這一局會讓你滿盤皆輸。”


    關長一聽,仰頭哈哈大笑,“有想法,年輕人,要知道我這一輩子和成千上萬個人賭過,從來都沒有輸過,就算被貶到這個地方,和賤民呆了半輩子,也沒有影響我逢賭必贏的運勢,你真的要挑戰嗎?”


    梁少頊拿過托盤上的筆,端端正正的寫上自己的大名,那老頭已經端得手酸,看到梁少頊簽字,卻反而抖了起來,“哎,又是一個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可惜了的……兩個。”


    梁少頊扔下筆,抬頭卻看見那刀客冷冷的目光中,有那麽一絲欣許和寬慰,梁少頊疑惑了一瞬,對關長風說:“我已經簽字了,你答應的線索呢,你要我們履行契約,你自己可不能作弊。”


    關長風看著白紙黑色的賭約,像看到一份到手的寶藏,吹了又吹,“我知道你們著急,距離天亮還有最多還有三個時辰。我這裏有把鑰匙,是打開地牢門的鑰匙,你們找到顧萬三就用這把鑰匙開門。”


    他迴頭招了招手,“苗三七,你來那他們帶到路口,記得帶到路口就行了,你自己別跟著進去,萬一被困在裏麵,解救起來比較麻煩。”


    梁少頊注意到他這句話,本身就隱藏著一個暗語,他要苗三七不要跟進去,說明那個地牢很容易被困住,而且解救起來很麻煩,他如此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可見有恃無恐。


    梁少頊迎上關長風的目光,對方似乎看著囊腫之物一樣,睨視著他們兩個。梁少頊的心理咯噔一下,迴頭,有迎上楠樽看過來的眼神。


    楠樽的心裏恐怕也是同樣的想法,這個賭約本身就是個圈套,可以說整個寶石巷子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隻要踏入此地的人,都難免會遭到不平等的契約。


    隻是有一點卻讓梁少頊想不明白,如果說顧萬三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富人,木匠是一個貪圖小利的窮人,他們的陷入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那麽那個刀客呢?


    梁少頊不知道為什麽對這個刀客很感興趣,他看起來是個武功高強的人,並且是一個不好交流的人,這樣的人如果一個不高興,完全可以用手裏的大刀解決一切,卻為何委屈在這個,明明滿腹抱怨卻依舊委屈在這裏,聽出這個幾乎可以說是腐朽的人的擺布?


    關長風叫了好幾遍苗三七,才從身後的人堆裏走出來一個苗疆打扮的女子,帶著一臉的不耐煩和困倦,打了一個哈氣,氣鼓鼓的說:“就為了著點小事讓我半夜三更的爬起來,關長風你可真威風……跟我來!”


    關長風的奸笑聲一陣一陣的傳來,“你們都是和我打賭輸了,自願做我的奴仆,眼下我也沒別的事可以派遣,我是看你們一個一個都憋壞了,來了個新人,給你一點新鮮的事做。”


    苗三七切了一聲,翻著白眼在前麵帶路,“這麽就這麽多死要麵子的人,又怎麽會有一個從來都沒有輸過的人,這個世界,真搞不懂,啊……”


    苗三七哈氣連連,梁少頊卻聽出了她話裏的玄機,“死要麵子?你是說誰死要麵子?”


    苗三七心不在焉的迴頭看了看梁少頊和楠樽,突兀的笑了起來,“很多人就是想不明白,我想得明白,但是我沒能力,打不過那些死要麵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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