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杜家的女人……廚藝差的杜朵朵不算在內,她們為了待客的晚餐忙了好一會兒,切切炒炒的整頓出一桌好菜,就怕粗茶淡飯招待不周,讓人吃得不盡興,敗興而歸。


    也沒多大的仇恨,隻是小小的心結,鬧得不愉快罷了,人家都上門來討杯茶喝了,還計較過去一點小事幹什麽。


    當婆婆寬宏大量的這麽說了,做媳婦的還能說什麽呢!常秋玉也隻有忍著,幫忙張羅菜肴和洗菜。


    掌廚的當然是手藝最好的杜暖暖,她一手快炒功夫無人能及,油一倒,蔥薑蒜一放,快炒幾下就能起鍋。


    「說得好像我是沒人要的孤兒,我不過和鍋子有仇嘛!幹麽幾個人聯手排擠我。」連大姐都推她,認為她礙事。


    杜朵朵小聲嘟囔著,甚為不滿,看得好笑的沐東軒將她拉到身邊,輕輕在她手心按了一下,表示他們是「一國」的,他也是被流放在邊邊的棄兒,和她湊成一對。


    這時的溫款兒也挪到他倆身側,托著腮等人上菜,餓得慌的渴望眼神像可憐無助的小難民,惹人憐惜。


    三個人坐在一起真有一家人的感覺。其他人眼尾一瞟都露出古怪神情,忍不住在心裏嘀咕。


    「我來幫忙端菜。」人妖……呃!怪腔怪調的關山河忽然丟下遙控器,壯實的身體一站起來快頂到垂掛的天花板燈泡。


    「不用了,不用了,你是客人,我來就好……」杜暖暖不好麻煩客人,正要推辭之際,手上的芥藍炒牛肉已經被端走,她兩豐一宇,有點不知所措。


    關山河是關月荷最小的弟弟,關家有五個兄弟姐妹,關月荷是長女,和小弟相差十八歲,兩人不像姐弟倒像母子,他們是加拿大籍華人,中文不算母語,所以說得不太流利。


    這一次是關山河聽說姐姐從姐夫家搬出來了,他以為姐姐是被丈夫趕走的,沒問仔細就跳上飛機想為姐姐撐腰,向娶了小老婆的姐夫討迴公道,關家的人可不是能讓人欺負的。


    沒想到他一下飛機就迷路了,拿了地址問人也找不到姐姐的家在哪裏,然後又遇到扒手,搞丟行李,最後又累又渴的倒在暖暖早餐店前,是杜暖暖喂了他一杯牛奶才清醒。


    所以他是杜暖暖撿迴來的,算是巧合吧。


    「沒關係,舉手之勞,我很樂意。」他笑得像個青春期的少年,白晰的臉頰泛起紅潮。


    「他還手呢!故意賣弄惡心的笑容,肯定別有圖謀……奶奶,不許打我,我很不樂衣。」杜朵朵往沐東軒懷裏一躲,模仿外國人不純正的腔調,她實在看不慣假洋鬼子對她大姐太殷勤,似乎不懷好意。


    但是她頭剛一轉開,又看到讓她想抓狂的畫麵,裝死當老太爺的臭老頭居然精神抖擻地幫她奶奶拿筷子,還非常嘴賤地喊了聲「美麗妹子」,她看得充血的眼整個都要噴火了。


    若非沐東軒的臂膀攬住她的腰,她早像火箭一般的衝出,管他七十五還是一百七十五歲,先給臭老頭一記掃腿,讓他趴地,趴成一隻史上最老的忍者龜。


    「上桌了,上桌了,誰都不準調皮,否則不給飯吃。」何美麗這話是說給鼓著腮幫子的孫女聽,在場的人隻有她


    會翻桌子,一不順心就把所有人當成轟炸的對象。


    「大小眼,為什麽要留他們吃飯,我們的餐桌小,不夠貴人坐,自家有廚師不迴自家吃,想把我們吃垮呀!」狠狠地夾起香芒蝦球,杜朵朵瞪向某個厚臉皮的老人。


    「朵朵,不許亂說話。」瞧人家孫子教養多好,筷子一夾牛柳的動作多好看,再看看她這孫女呀!根本跟人沒得比,搶菜搶得兇又狼吞虎咽,好像餓了幾餐沒給她吃似的。


    人呀真的不能比較,一比較就看得出誰教得好。


    「美麗妹子別罵小孩子,丫頭就那張嘴利了些,可心地還是不錯,我送醫時要不是遇到她就沒命了,如今還能活著吃這頓飯是托她的福。」他心裏是感激的,當初在急診室一眼就認出她是昔日的鄰家小丫頭,她脾氣一點也沒變。


    「黃鼠狼給雞拜年,說太多感性話也沒用,我不用你求情。」事先知曉是他,她有可能就不救了。


    「朵朵……」怎麽老是教不乖。


    「吃飯,吃飯,我好餓。」杜朵朵一筷子撥開沐奚世夾的香炸三鮮,笑容很賊的將苦瓜、黃瓜、芹菜梗撥到他碗裏。


    老人家不能吃太油,要清淡點,苦瓜、黃瓜、芹菜能降血壓、清血脂,膽固醇不升高。


    「爺爺,多吃青菜身體好,少吃油膩活到老。」沐東軒夾了一塊無骨的香橙鴨片越過直瞪眼的祖父,放入女友碗中。


    「不孝,不孝,我白養你了。」沐奚世冷著臉咬苦瓜。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但有點詭異,兩個老的自說自話聊起古早的事,小的很安靜吃著烤鴨,至於另外兩對……對,是兩對,杜朵朵和沐東軒這一對很正常,他們本來就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舉止親密些不算啥。


    但是關山河的熱切就顯得過了些,自個兒飯不吃盡給杜暖暖夾菜,滿到碗都尖成塔狀,搞得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十分不自在地笑得臉都僵了。


    常秋玉看了看這一對,又瞧瞧那一對,忽然覺得食不知味,她們家恐怕要不平靜了。


    杜鵑是關月荷最喜歡的花,每逢春天,滿山遍野紅的、白的杜鵑花開滿整片山坡,她踩著柔軟的茵草漫步花叢間,徐徐微風撲麵,一陣陣微沁的花香味鑽進鼻間。


    那抹紅,那抹白是如此純粹,在輕輕吹送的風中搖曳,花與花重迭,捎來乳燕的訊息。


    百看不厭的風景,煞是迷人的杜鵑花海,少女的夢在飛揚,徜徉在無盡的芬芳裏,年年花盛開,一年複一年。


    曾幾何時那美麗的花朵悄悄埋葬了她的青春,她的花樣年華,對愛情的渴望,還有女人一生的幸福,她眼中的杜鵑枯萎了,不再是春天的唯一,紅的是她破碎的心,白的是她流不出的淚,紅與白交織成了她掙脫不了的伽鎖。


    「為什麽我留不住丈夫的心呢……」


    關月荷輕問,但沒有人迴答。


    她是孤單的,一個人。


    雖然有丈夫有兒子,但是丈夫的心有一半分了出去。


    而兒子有等於沒有,打小由保母帶大和她根本不親,大的整天忙得不見人影,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小的在準備托福,年底要到國外讀書,他更是整日不迴家,在外和朋友瞎混,說家裏太吵,不迴來了。


    吵?


    她都搬出來了還能吵到哪去,這裏宛如一座死城。


    可笑的是如今隻有劉菊芳的女兒香雲會來探望她,而香雲的目的是她保險櫃裏上億的珠寶,她在為自己備嫁妝,因此把主意打到那些昂貴的首飾上頭。


    「東軒,又要出門了嗎?」


    明明是假日,他為什麽不肯留下來陪她,好歹她懷胎十月生下了他,他再不情願也要喊她一聲……


    「母親,你的痛好些了嗎,要不要吃藥?」恭敬有禮,親而不近,挑不出毛病的標準問候。


    是了,母親而不是媽,他從沒喊過她媽。「好多了,胸口沒那麽悶了,不過一吃藥就覺得特別容易疲倦。」


    「讓馬醫生換個新藥試試,也許母親會舒坦些。」沐東軒麵容謙和,沉靜得沒有一絲人氣。


    因為你沒病,醫生開的是鎮靜、安眠之類的藥丸,讓你好睡,心情平靜,少了焦躁和不安,他在心裏如此迴道。


    馬醫生是沐家的家庭醫生,馬家兩代都為沐家服務,他是第二代,年約五十、擅長內科和婦產科。「你今天一定要出去嗎?我想找個人聊聊,老是一個人悶著我渾身不舒服。」


    好像被遺棄了,很淒涼。


    「小舅呢?他不是專程從加拿大飛來陪你?」他不著痕跡地把話題轉開,不做任何應允。


    陪母親?


    兩人都是不多話的性子,相對無語,最多十分鍾就不曉得該聊什麽。


    一提到人來瘋的小弟,關月荷就來氣了。「一早就看不到人,明明還聽見他嚷著什麽來不及了,一轉眼又不知道跑到哪裏,你倒是去把人找出來,別讓他四處閑晃。」


    「母親找小舅有事?」她一個人待在死氣沉沉的家裏也就足夠了,何必再拉個人來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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