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放棄了對祖墳下所藏事物的繼續勘察後,張如晦依舊繞了個大圈,這才浮上地麵,準備返迴。(首發)


    然而當他迴到地上的時候,卻赫然看見自己所住屋子的上空有一片月光朦朦朧朧的,顯然是有陰神——準確來說,是練有和太陰相關法門的鬼仙陰神在那裏,這才會出現那般異象。


    此人明顯來意不善,倒是張如晦還沉得住氣。他壓低高度,貼著村中房屋牆壁而行,多費了少許時間才趕迴阿根老丈的屋外,此時那名鬼仙正將鋼槍在手中掂量。於是張如晦就看的更清楚了,對方施展的的確是太陰月華之力,也不知道是從哪一部經典中學來的。可惜本身不夠凝煉,多半是走的野路子,自己對著典籍一知半解的摸索罷了。


    眼看那名鬼仙就要投出附著了太陰之力的鐵槍,張如晦毫不猶豫的以召水府咒從空氣中抽出了大量水分,凝成水箭,朝著那名鬼仙的背後就招唿了過去。那名鬼仙正在聚精會神的瞄準張如晦的肉身,由於被嶽銀瓶擊中陰神的滿腔怒火,他一時間竟然忘了對手還有一名鬼仙出竅在外——結果就是那些水箭連中三發,打得那名鬼仙的陰神又模糊了幾分,手中的槍也不由自主的就脫了手,打著旋就飛了出去。


    這下子背後偷襲可算是要了那名鬼仙的命。他又是幾下急閃,接連躲過了張如晦打出的水箭,這才慌慌張張的使出了禁水咒,讓水箭對自己無法造成傷害。誰知道禁水咒才剛剛使出,張如晦的法劍就已經殺到了跟前。要不是他及時喚出一柄白玉似的飛劍擋了一記,隻怕這一劍就能幹脆將他的陰神斬個魂飛魄散。


    看到這一幕,張如晦不由得在心底裏暗歎了一聲。太平道國和正一道盟看上去似乎旗鼓相當,太平道國還能略強一些,然而底蘊的差距在這裏就體現了。太平道國的道士們多數都用的是製式量產的法劍,盡管也有精心自製的法寶,可總歸還是少數。要麽就像是涼州聚集的那幫術士,一身神通都在法寶上。法寶沒了就廢了,本身神通還指不定是什麽奇葩。


    理論上煉出一件法寶並不難,起碼材料不算難找,否則太平道國的道官們也不會批量裝備精鋼打造的法劍。事實上法寶最難的就是煉化這一關,隻有經過長年累月的煉化,器物才能擁有靈性,更方便心神合一。


    而正一道不愧傳承千載,底蘊深厚,治下哪怕是排教的術士們也能有和自己所修道法契合的法寶。祁三的修為還好說,馮七和陳九的修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做得出那兩樣法寶,絕對是前人所遺——實際上祁三的法寶多半和佛門脫不了幹係,極有可能是滅佛時候流落在外的。


    麵前這名鬼仙的飛劍品相如何,光看劍身上的劍光就能知道,張如晦手中拿的量產震景法劍那是吹牛拍馬亦不能及。隻見一道白光、一道黑影就在夜幕中來迴縱橫馳騁,發出陣陣劍吟,白光固然沒有占到上風,黑影卻也沒有出現任何勝機。


    然而那名鬼仙之前為了對付嶽銀瓶,一指之下令得房屋圮壞,卻也發出了巨大的響聲。不要說是在寂靜的夜晚,哪怕在白天也足夠驚動不少人了。兩人在空中這一番鬥劍,更是驚得無數村民悄悄透過窗戶縫來偷看。


    張如晦可不想被這幫村民認出來是自己,畢竟善後太過麻煩,於是就連忙讓麵容變得模糊起來。誰知道對麵那名鬼仙的身形也是一晃,瞬間就變成了另一個人:隻見他身著袍服,神態肅然,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隻笏板來。


    然後,鏗鏹頓挫的聲音就從他口中傳了出來:“本神李冰,爾等村民還不快速速接駕?”


    之前張如晦才剛剛變了個李二郎嚇唬排教中人,誰知道轉頭來對方就立刻變了個李二郎他爹出來。頓時,張如晦的心中隻覺得有十萬隻草泥馬狂奔而過。


    ……


    西京長安有一族人,他們的堂號叫“四明堂”。五百年前,“四明刀客”賀知章與“青蓮劍仙”李太白忘年相交,成為一段佳話,這“天地四明”的堂號也就流傳了下來,成為諸州賀氏中唯一一個不以郡望立堂的分支。


    賀知章所遺“四明刀”乃是儒家正傳,當年可謂是與青蓮劍仙一時瑜亮。就算現今是道國天下,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四明刀的赫赫威名仍在,自然也沒什麽人膽敢輕易上門尋釁。然而今日,有三名女子找上了四明堂,指名道姓要見四明賀氏的家主賀晉。


    縱然那三名女子都是花容月貌之輩,可家主哪裏是那麽好見的。族中子弟一麵存著多看兩眼美人的心,一麵卻又礙於規矩,多少有些為難。然而對方立刻奉上了一柄劍,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賀晉方年三十有五,正值壯年,家傳的四明刀正傳到他的手中。在看到那柄由親侄子送進來的那柄青銅劍後,他還愣了半天。


    這柄青銅劍外形與春秋戰國的吳越劍有幾分神似,折而不斷,彈性驚人。劍鋒沾滿銅綠,身上卻是刻了扭扭曲曲兩個篆字。虧得賀晉家學淵源,這才認得這兩個字是“聖惪”。


    “這……新羅劍不好好在高麗那邊待著,來長安做什麽?”


    “那……家主你見是不見?”侄子看叔叔犯了難,輕聲問道。


    賀晉皺起了眉頭,開始思索對方的來意。誰知道眉頭還沒來得及皺出個“川”字,又是一名晚輩抱著一把刀溜進了門。這把刀身形較長,略作彎曲,和中原流傳的刀倒也有些不同。賀晉一拔出刀柄,隻見刀身上同樣有兩個字的刀銘。


    “神功?”賀晉這次反應的可是快多了,“這是百濟刀啊!”


    高句麗、新羅、百濟,這些都是遼東小國。在前朝高宗年間,武聖薛仁貴奉命征東,助新羅一統,並設立了安東都護府。然而天竺佛國大舉入侵九州,前朝自顧不暇,太平道國亦是忙著開戰,自然也沒時間去管他們。於是在三百年後,新羅亡國,聖骨將軍王建推翻弓裔,建立高麗王朝。並為紀念吞並新羅、滅後百濟之事,他以重金聘請術士、名匠,最終鍛造出的就是這兩柄“新羅劍”“百濟刀”。


    按理來說,這兩柄刀劍應當都在高麗重臣的手中。然而西京距離高麗較遠,如今賀晉自然也不曉得這兩柄刀劍輾轉到了誰的手中。可是聖惪神功兩大名器一齊上門,此事顯然非同小可,賀晉說什麽也不能再推辭了。


    賀晉懷著揣揣之心走進了大堂,然而這點心情在看到在大堂中那名女子後立刻就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完完全全的震驚。按理說賀晉不應當吃驚,四明堂先祖賀知章當年就是出了名的狂客。況且道門之中多得是舉止怪異之人,男扮女裝、終身不洗澡、整日酩酊大醉……再怎麽怪異的舉動也在預料之內。然而賀晉就是吃驚了,這倒不是他修養不夠,而是那名女子的打扮著實太過驚人。


    隻見那名女子身形修長,論起個頭來,族中中都沒幾個男子能超過她的。一頭黑發看似淩亂的紮在身後,卻隱隱之中形成了一種美感。她的身段可謂是玲瓏浮凸,胸口鼓鼓脹脹的那一大團卻是什麽東西都遮掩不住的。腰肢則像是波斯舞姬那樣幹淨利落的顯露在人前,這樣更顯得胸口的豐盈飽實、觸目驚心。


    除了女子的胸、腰之外,同樣惹人目光的還有她的腿。她並不像尋常女子那般穿著長裙,反而是像男子一樣穿著長褲——可這長褲又和一般的不大相同,整條左褲腿都被幹淨利落的撕掉,將那一條雪酥的筆直玉腿一直展現到了大腿根部。膚可欺霜,渾圓修長,連敷粉也似、微微透出粉橘色澤的膝蓋都光滑細致,形狀姣好,挑不出一絲缺陷。


    這般打扮要讓那些道學先生看見了,非得抨擊出“傷風敗俗”四個字來。然而賀晉畢竟是一族之長,加之有新羅劍百濟刀的事情,轉眼間就迴過了神來。他連忙咳嗽了兩聲,同時暗暗運出賀家世代相傳的儒門心法,將看的愣神的晚輩們及時喚醒:“敢問姑娘可是這兩把刀劍的主人?”


    女子點了下頭:“是。”


    “新羅劍,百濟刀,高麗兩大名器能同聚在姑娘手中,當真是可喜可賀。隻是不知姑娘今日找上我四明賀家,是有何貴幹啊?”


    女子的臉上看不出半點表情,隻是語氣冷淡的說道:“這兩柄刀劍是我贏來的。”這句話一出口,堂內所有人齊刷刷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然而下一句話卻讓他們立刻產生了後悔之意,因為這一口冷氣實在是吸早了。


    “除此以外,還有十二把刀劍,盡是關外名器,如今盡數在此。”女子一伸右手,指向了像破爛一樣堆在旁邊的一堆刀劍,“如今我想用這十四柄刀劍來和賀家主賭兩把刀,技高者勝,點到為止,不知家主可否應允?”


    跑過去驗看那十二柄刀劍的還是他的侄兒,片刻後也跑了過來,在賀晉耳邊輕聲說道:“叔,那裏麵有漠河的春水劍,有……”


    “行了,我是讓你驗看刀劍去的,隻要是真的就行了,犯不著一一列舉。”賀晉揮手打斷侄兒的囉嗦,“都是真貨?”


    侄兒尷尬的點了點頭。


    賀晉閉上了眼睛,對方當真是有備而來,連四明刀是雙刀這一點居然都打探清楚了。實際上那十二把刀劍他比侄兒看的還要真切,其中甚至有一柄是太白派的玄德劍——別看太白派是小派,再怎麽說那也是道派,賀晉本身也上過門、見識過這把太白派的鎮派飛劍。


    這十四柄刀劍全是鎮派傳承之寶一級的,也就是說,有十四個或家族或門派的招牌都被麵前這名女子給摘了。除非他們有朝一日將這些刀劍給奪迴去,不然整個門派家族幾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怎麽樣?這筆生意做是不做?


    關外……關外苦寒之地,窮山惡水,的確是能磨礪人的意誌。但是四明刀客的赫赫威名那更是做不了假,四明賀家在皇極經世閣中都是掛了號的。對方敢上門來提出賭局,自然有一手把握。要是自己贏了的話,那十四柄刀劍一轉手就都歸了自己。遠的不說,近處的太白派自己也能做個人情……想到這裏,賀晉的唿吸不由得急促了幾分,連續深唿吸了好幾下才平複。


    賀晉猛地睜開了雙眼,說道:“既然這般,不如我們賭的大一點。其他的刀劍對賀某無用,那柄玄德劍足矣。然而姑娘你的賭注須得換成你本人——你要是輸了,那柄玄德劍和姑娘你都得留下,不知姑娘你幹是不幹?”


    堂中不少子弟以為自己明白了家主的想法:對方拿著那麽多名刀名劍上門,多半是有備而來,真要是打起來的確沒有十足的把握。若是這樣,還不如讓對方主動退卻——比如提出對方接受不了的要求,大家談不攏,一拍兩散便是。


    然而賀晉的的確確說的是他內心的想法。自從他修身養性以來,再沒什麽人讓他動過心。然而在看到這名女子的那一刻,他頓時覺得自己不是三十五歲,而是二十五歲、十五歲的年齡,內心的那一陣躁動比方才能夠重新發揚光大四明賀氏來的還要猛烈一些。


    要是她答應了的話……


    “答應!為什麽不答應?””一名年齡看上去最幼的少女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晃動著雙腿,幹淨利落地答道。她的雙腿固然修長,可跟站在中間的女子一比就什麽都不是了。


    四明賀氏自然不會連一個年方及笈的少女都拒之門外,然而此時她越俎代庖的發言卻讓賀晉皺了下眉頭。誰知道一直麵無表情的女子此時臉上卻多少顯出了些尷尬的神色,她轉過身去對少女有些期期艾艾的說道:“師……師父,這樣實在是……”


    “怕什麽?隻要你不輸不就好了?”少女用力在空中揮舞著一根蔥,直到另一名身穿白色華服的女子用手按住她的手才肯罷休,“阿薰不要怕,放心跟他賭!你要是這裏都輸了還談什麽出師?你的最終目標是一百!一百把!不贏一百把你就別想接我的班!”


    這一連串話語中的信息量著實驚人,就連賀晉一時半會兒都沒迴過神來。女子卻已經調整好了臉色,對著賀晉一點頭,答應了賭局。


    兩把四明刀被迅速的送了上來,刀長三尺七寸,刀柄外則是有著形製奇大的護手,也不知道究竟做什麽用。女子卻是兩手持起了一柄長過七尺的長劍,劍身雖然略帶弧度,可不少人用的槍隻怕都沒這個長度。


    可惜今日女子帶給眾人的震驚實在是太多了,一柄超長的劍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然後,比試就在一瞬間結束了。


    ……


    “多謝,多謝。”少女笑吟吟的將兩把四明刀從青石板上拔了出來,也不知道兩手怎麽一擺弄,兩把刀就合成了一把剪刀。


    賀氏所有子弟都不可置信的看著被一劍挑翻在地的家主,女子隻用了一劍就將他們平日心中靜若天神的家主打得雙刀脫手,還順勢挑翻在地,偏偏連一滴血都沒出,這等劍術已經超乎了他們能夠想象的極限。


    賀晉本人更是坐在地上完全傻了,他沒想到兩個人的差距能大到這個地步。一直到少女帶著兩名弟子朝著賀氏諸人鞠躬致謝又走出大門外,他都沒迴過神,連半個字都沒說出口。


    老半天後,才有人如夢初醒般的說道:“到了今日我才知道……四明刀原來是剪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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