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坪的村民們能聽得到房子坍塌的聲音,借宿在村長家中的陸清遠自然也聽得見。(首發)他的心思極為敏捷,在聽到“本神李冰”四個字後就已經想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甚至想到了對方會用的手段。


    要壞。


    “汝等可知此地已經大禍臨頭?”


    陸清遠想得到這一節,並不代表張如晦能夠想得到。他手頭的攻勢並未加緊,依然是依照著自己原先的步調試探著對方的實力。就隻是這一下下的工夫,那名鬼仙就已經將話說完了:


    “吾觀此地之風水,並非壞在天地,而是壞在人氣。半月以來,人氣漸晦,神靈將怒。吾兒年幼,一時不察,遭受蒙蔽。汝等若不及時亡羊補牢,少則三日多則半月,必遭血光之災。”


    老實說,這位鬼仙說的話充其量隻能跟風水堪輿沾個邊,其中更是多有附會之嫌,半文不白的話張如晦聽得都難受。可是這一套偏偏就對汪家坪的村民們管用,在他們心底裏,神仙大抵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李冰大人這麽說了,那自然就是這樣沒錯了——至於說的什麽,村裏幾個“學問大的”一琢磨,才琢磨出了要傳達的意思。


    哦,半個月以來我們這兒的人氣越來越糟糕……可我們什麽也沒做啊?怎麽會惹得神靈震怒?等等,半個月,那不就差不多是那幫外鄉人來這裏的時間麽……


    想到這一節,幾個人的眼神立刻就不對了。


    原本裝神弄鬼就是陸清遠給張如晦支的招,他一個跑江湖的道士能想得到,別人自然也能想得到。於是那名鬼仙幹淨利落地來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同樣用裝神弄鬼的法子來對付他們。


    此時張如晦才明白對方的險惡用心,他的眼神一凜,方才飛散到四麵八方的水箭齊齊轉向,對準了空中的“李冰”。


    一時間,條條晶瑩水箭割破空氣,化作幾乎密不透風的箭雨,朝著“李冰”打了上去,這些箭雨的威力看上去比軍陣之中的強弓硬弩甚至都要大上許多。


    然而此時那名鬼仙已經有了餘暇來應對張如晦的水箭,他手指輕輕幾劃,禁水咒已然在方寸五尺內成型。那些水箭打在他的身上不要說是傷害,就連讓他的陰神晃動一下都做不到。


    “本神曾入水戮蛟,斬除江神,這點小水何足道哉?”


    在當下禁水咒已成的局勢下,這句話的確十分有說服力,給鬼仙“李冰”的身份又添了一分可信度。不少村民都立刻奔出了屋子,跪在地上不住叩首。


    可惜張如晦的攻勢不止於此,在水箭打出的瞬間,他手頭的印訣就已經變動。


    “天輔乙木,電光化生。鬥樞降靈,變化五行。”


    一時間,沙沙聲不絕於耳。地麵上的樹木開始紛紛搖動起來,好像它們個個都產生了意識,想要掙脫大地的束縛、飛向無拘無束的天空。


    “人卦通神,九州皆驚。水部束首,火怪滅形。願降妙氣,流布九清。急急如律令!”


    一團淡淡的青光頓時就籠罩住了張如晦的全身,他腰間的神霄玉玦更是不住躍起,發出陣陣清吟。瞬間,大地震動,山野搖顫。隻見萬株巨樹撥地而起,如萬箭齊發,挾著泥土向“李冰”射去。


    張如晦眼力驚人,那名鬼仙的禁法盡管不像黃縱黃老道的禁法那樣必須要以黃神越章印等法印相輔,可手頭動作難免就多了些,施咒的速度就慢了些。他在打出水箭之後,立刻以乙木神雷催動林中樹木,以萬木為箭疾攻“李冰”。那名鬼仙原本站在原地不動,放任水箭打在身上,可水箭剛一離身,就看見成百上千巨大的樹幹在空中唿嘯著朝自己招唿過來!


    情急之下,“李冰”將飛劍瞬間喚迴,不再與張如晦的法劍相糾纏。天上明月灑下的光輝明明是無形無質的東西,在飛劍的編織下卻迅速形成了一道白幕,看上去就像是柔順光滑的絲綢,實質上卻比什麽鋼鐵都要來的堅實。方才嶽銀瓶的那一槍若是沒有混合她的槍意,隻怕連“李冰”用以護身的那一點月華都無法傷及半分。而如今在他全力施為之下,這層月障當真是有如銅牆鐵壁一般,這些爛木頭決計不可能破的開。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在隆隆的響聲中,月障真的就像是絲綢一樣被輕易地撕裂,就連飛劍也像是紙折的一般斷成了兩截。心神相連之寶被毀,“李冰”頓時就覺得一陣頭暈眼花,然而那股破壞他道術和法寶的感覺卻讓他產生了一股熟悉的感覺,就好像在哪兒見識過這門道術一樣。


    過去經曆的一幕幕飛也似的在“李冰”的心中閃過,最終定格在了一副陳舊的畫麵上:一個年輕人正坐在地上,懷中抱著一具漆黑的屍首;在他身旁還有一名年輕人正攥著拳頭,兩眼正死死地盯著天上——在他目光所視的方向上,一位道士舉手投足間五行流轉,雷霆大作。


    “李冰”忽然就奮不顧身的吼了出來,聽口音絕非蜀中人等:“五雷法!你這是五雷……”


    張如晦根本無暇顧及他的話,下一個瞬間,巨木已經撞在了“李冰”的身上,紛紛爆開,將每一分乙木神雷都轟擊在了他的陰神上。盡管乙木神雷和癸水神雷體用不同,效果卻是類似。無形的雷光在白色的陰神體內往來肆虐,轉眼間就將其撕扯的四分五裂。


    “……法!是不是?”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那名鬼仙的聲音還兀自飄蕩在張如晦的耳邊,村民們甚至還跪在地上用崇敬的眼光看著他——而他本人卻已經在五雷法的威力下魂飛魄散。然而鬼仙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那顆惑亂的種子卻已經在村民心頭種下。第二天一大早,村長便親自來到阿根老丈的家中,想要和張如晦商量繼續住在這裏的事。


    “……我們這也是真沒辦法。你看,昨天晚上那麽大動靜,李冰大人都親口說了……”


    “你放屁!”開口罵人的卻是蹲在門口的阿根老丈。聽到阿根罵人,村長立刻就轉過臉去朝著他嚷道:“阿根,你又發什麽癲?”


    阿根用力將拐杖在地上撞了撞,噌的一起身,三步並作兩步的就走到了村長麵前:“成天怪這個怪那個,怪完老天怪大地,怪完大地又怪別人。前些天被人扒祖墳的時候躺了一地,看著可憐兮兮的。昨晚被人瞎攛掇一番,今個又要給別人做主了!閨女,你就住這兒,看這幫忘八蛋哪個有膽子敢動你!”毫無疑問,張如晦被他給無視了。


    “你你你……你胡說!”村長氣的胡子都發顫了,“要不是李冰大人沒點你的名字,村裏大夥第一個趕你出去!脾氣又爆性子又壞,怪不得阿安都不要你!”


    眼看這兩位老頭就要打起來,張如晦連忙站在中間攔住,免得傷到哪位。隨後他對靠在門框上看戲的陸清遠說道:“陸兄,那不如我們收拾一下就走?”


    聽到這話,村長的臉上就是一喜,然後立刻收斂了臉色。陸清遠抬了抬眉毛,問道:“東西……不找了?”


    “我們還可以下江陵,這些時日來給村裏添得麻煩已經夠多了。”張如晦對著兩位老者分別作了一揖,又從已經收拾好的包裹中拿出了三錠銀子放在村長手中,“這段時間多有叨擾,這幾兩銀子權當是酬謝,在下這就告辭了。”


    ……


    幾十名術士正次第站在一座九尺高台的階上,為首的正是祁三。高台之上,一名盤膝而坐的老者忽的麵色衰敗下去,頭上也突然就出現了一個大洞——傷口呈黑灰色,都不知道已經耽擱了多久。


    明明同行的馮七和陳九都被打得鼻青臉腫,理應受傷最重的祁三卻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看到這一幕,他連忙一招手。一名師弟就立刻捧著一個盤子走了上來,盤中有鮮豬肝一副,不多不少一斤八兩。祁三便立刻將豬肝塞進了破洞中,並帶著幾十名師弟一同念道:“一寸長,一寸短,長有餘來短不滿。獸成胎,禽生卵,禽獸賦形導大窾……”


    隨著咒語的念誦,老者頭上的破洞漸漸消失,麵色也恢複如常。待得最後一句“萬物好生皆辛苦,還落人間聲啾啾”念完之後,老者已然睜開了雙眼。雖然還是一副神氣不振的樣子,可眼中已經帶上了狠厲之色。而所有術士都已經跪伏在了地上,齊聲頌道:“拜見老祖!”


    “祁三,老大老二死得早,現在的你就是大師兄。我這個人向來賞罰分明,你做得好,有賞。做的不好嘛……嘿嘿。”“老祖”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頭,“之前辦事不力我饒了你,現在你立刻帶著師弟們去把那幾個人給我幹掉。要是失敗了,等著你的是什麽,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之前一直沉穩如山的祁三此時身體卻抖的跟篩子一樣,頭上雖然沒有一粒汗珠,內心的恐懼任何人卻都看得出來。


    “聽到了沒有?聽到了就答話。”


    祁三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深深地摳進了手心。他大聲答道:“遵老祖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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