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當然不肯罷休,“老神仙孫思邈也是讚同服食金丹的,難道你比老神仙還厲害?”誌曰:“孫老神仙當然令我佩服,但是老神仙也不一定什麽都說得對呀。比如說種人痘預防天花,就不如種牛痘,要知道這牛痘也是英格蘭傳過來的。”


    容曰:“胡說!種牛痘是英格蘭之法?那不是劉旭拿出來的嗎?據說是從一個農夫家裏學來的。”


    “我就是那農夫。”唐誌賤笑道。


    一眾嘩然,種牛痘是英格蘭之法,那英格蘭說鉛和水銀有毒也是真的嘍。


    唐誌還沒完,又扔出一個炸彈,“其實真正的金丹不是你們這樣煉的,從上古黃帝傳下來的真正的金丹大道是煉精化氣、練氣還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是把人體作為一個鼎爐,用精氣神作大藥煉金丹。”


    唐誌準備把內丹法公布出來。一般認為內丹術起於隋代道士蘇元朗,入唐以後,內丹學逐漸興盛,有關著作也不斷湧現。唐末五代,有鍾離權、呂洞賓、施肩吾等高道,奉《參同契》之旨,以內丹行世,為以後道教各丹派開宗立基。


    當然,唐誌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他隻知道入門的東西,特別是“玄關一竅”。內丹功能修出元嬰,這個是可以確定的,民國的時候就有人修出過,被人看見。


    玄關一竅,很多人都沒有搞明白。唐誌練形意門的時候查過資料,還是沒有搞明白。這個玄關非常奇妙,也可以說是人體的奧秘,曆代不少丹經描述過。


    北宋張伯端雲:“蓋虛極靜篤,無複我身,但覺杳杳冥冥,與天地合一,而神氣醞釀於中,乃修煉之最妙處,故謂之玄關一竅。”


    玄關一竅是丹道中最重要的概念之一,被稱為全部內丹修煉之關鍵樞紐,修煉者若能打開玄關一竅,便能一通百通,豁然開朗,進入一個全新的修煉境界。然而,玄關一竅自古為丹家不傳之秘。


    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也許這玄關一竅和佛家的佛性一樣,不能用語言表達。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這個玄關一竅屬於道的範疇,也是不能用語言表達的。


    唐誌簡單地介紹了道家金丹大道的修行原理:致虛極,守靜篤——玄關竅開——煉精化炁(大小周天)——聚炁為丹——長養聖胎——元嬰出世。


    有人確實練出了元嬰,他們作這樣的描述:元嬰出世的時候,金丹凝聚,靈胎育就,日久功深,時至功成,仙胎分娩,身內生身——人體更高一級的生命形態誕生,金丹完成了她的曆史使命。吾人借母體為產房而孕成自體生命,靈珠則借我們的身軀為產房而育就人體生命的高級形態——真人。


    在內練功態中,九色寶光一閃,靈珠出現,急劇膨脹,“光瓣”綻開,化為一座小蓮台,小小的、肉敦敦的嬰兒端坐於蓮台之上,與己貌相如,頭挽發結,通體放光,大宇靈光朝它匯聚。——看來它以大宇靈能為食;“食飽喝足”之後,嬰兒縮小,光瓣合攏,沒入珠中,珠經收縮,隱沒於光焰之內。


    道家說自己能長生不死,把元嬰說成是不死藥,因為人的肉身很容易壞的,但是這個元嬰的壽命可以很長,因為太久遠了,所以道家就以為這是金剛不壞之體,其實這個元嬰也是有壽命的,到了壽還得死。


    佛教中有一個黃龍禪師點化呂洞賓的公案,把道士們氣的不輕,黃龍禪師罵呂洞賓:“饒爾八萬劫,終是落空亡。”就是說這個元嬰八萬劫之後,終究要死的,死後你又投胎轉世,前麵修行都成空。


    佛家講三大阿僧隻劫才能修成佛果,一世修成,即身成就,頓悟成佛的非常少。佛家隻修性,即心意識的修煉。把肉身看作一間屋子,臨時住所,壞了換個地方。


    元嬰就是陽神,道家認為佛家不能出陽神,隻能出陰神,陰神就是靈魂出竅。陰神能隱不能顯,能見別人,別人見不到他,陽神出去可以幹很多事,陰神就不行,隻能看著。他們認為佛家不修身體,不能出陽神,所以不能超凡入聖。


    他們不知道佛家也有“意生身”。我們的意識很清淨的時候,意根也就是第七識能夠生出身體,有的還不止出一個。羅漢下到天堂或者地獄去找人,他的肉身不可能去的,他是用自己的意生身去,上天入地都可以,這是第一種意生身。


    第二種意生身就是佛的報身,比如阿彌陀佛在極樂世界的金身,


    第三種意生身是佛的化身,化身千萬,比如釋迦佛下生天竺度化眾生就是化身佛,化現無量度無量眾生。


    佛還有一種身叫法身,這是無相的,沒有任何形狀,開悟就能證法身,但是這個法身叫“素法身”,就像一個剛出世的嬰兒沒有任何能力,所以開悟之後要做“保任”的功夫。


    道家有金丹大道,佛教的修煉方法是什麽呢?四禪八定。打坐入定,從人開始往上修,四禪就是四禪天,修到欲界天、四禪天、四空天,欲界天可以修善積德升上去,四禪天就需要靠禪定的功夫,一層有一層的道驗。


    唐誌說的內丹法引起很多人的興趣,原來長生不死藥是說這個東西,隻是佛家的一幫僧人不以為意。李榮這些天師道眾當然不愛聽了,不過也不能說唐誌胡說八道,畢竟修煉內丹的確實有,雖然他們人不多,但是都是打著道家的旗號。


    李榮轉移話題,反駁道:“你雖然說了這麽多,但是沒有說到佛是如何說道體的,請你不要迴避。”


    唐誌道:“佛陀也做了開示,隻是天地形成的過程非常複雜,我做一個簡單敘述:我們的自性如摩尼寶珠,本來就具有自性光明的。其大無外,其小無內。這個虛空不是頑空,不是死的,而是有自性光明朗照周圓的。這個光明就是如來智光。


    這時無明覆蓋真如,把原來的妙空轉成頑空,原來的妙智轉成妄見,原來智慧大光明就成為晦昧之空,恍恍惚惚,這就是老子說的道,易經說的無極,佛家說的第八識阿賴耶識。”


    “哄!”整個大堂都要掀翻了,道士們氣得不行,按你這麽說這道不是最終的,而是從你們的佛性大光明轉化來的,你們佛家才是第一位的。僧人們都非常高興,以前他們都是質疑“道”存在的合理性,對於道的第一性和無上性批駁,現在好了,把道體納入佛家體係當中,這樣更好。


    其實唐誌這個說法是照抄憨山大師的,憨山德清是明末四大高僧之一,著作甚豐,對道釋儒都有涉及。在明朝時期,經過唐朝的三教論義,道釋儒三家有融合的趨勢,所以一些僧人也對於儒家和道家經典注釋。


    憨山大師有很多著作,有《道德經解》、《莊子內篇注》、《春秋左氏心法序》、《中庸直指》、《大學綱目決疑》等等,大師幼年時曾讀《道德經》,因文古意幽,文句艱澀難懂,決心參究其中的義理。後經弟子請求為《道德經》作注。因此,大師從萬曆20年開始落筆構思,一定到參究透徹才落筆,如有一字未通,決不輕易放過。這樣努力了15年才完成了《道德經注》。大師曾說過:“我在寫經注解時,總是凝神入觀,體契佛心,到了內心智慧明徹時,才寫在紙上,如果一涉思議,即不中用。”


    《楞嚴經》開示了我們這個宇宙形成的過程,憨山大師做了注釋,所以唐誌才敢這樣說,因為涉及佛法的問題不能信口開河,不能違背佛理。


    此時大堂內眾人吵成一團,根本沒有辦法製止,最後懷素大師敲磬才讓大家安靜下來,道士們依然憤憤不平。


    懷素大師道:“讓唐九郎把話說完。”


    大家一起看過來,唐誌摸摸鼻子,“惚兮恍兮,這是頑空,其中有象、有物、有精,這是妄見,也叫‘見精元明’。道法自然,這個自然是什麽?就是我們的本來麵目,老子沒看到,但是他感覺到了,所以用自然來代替。


    這個妄見是能見,因為晦昧不清,空晦暗中,看不見東西,所以妄見亂動,尋尋尋覓覓,攪動四周,於是風輪升起,這個風輪就是道家所說的‘氣’,地水火風四大輪,首先是風輪升起。是故老子曰:‘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故‘專氣致柔’。又曰‘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此老子之道源。儒家以此風大為混元一氣,由一氣以生成萬物;都不知道這是第八識變現而來!所以太極圖黑白相參,然白即覺性,黑即無明,正不生滅與生滅和合成阿賴耶識,為生萬法之始。”


    唐誌說到這裏,問李榮,“你以道門英秀自居,知道太極圖什麽樣嗎?”


    太極圖什麽樣?太極圖一直隻有文字,沒有圖案傳下來,哪來的太極圖?


    “筆墨紙張伺候。”唐誌不負眾望,真的把太極圖畫出來了。陰陽魚,標上子午卯酉四個時間方位。古代十二地支不隻是能表示時間,也表示方位。這個太極圖是北宋陳摶老祖拿出來的。


    唐誌不顧大家的驚歎,繼續道:“後麵的水、火、土、金怎麽來的我就不一一說了。偈曰:


    覺海性澄圓。圓澄覺元妙。元明照生所。所立照性亡。


    迷妄有虛空。依空立世界。想澄成國土。知覺乃眾生。”


    唐誌念出的這個偈誦大多數人都沒聽說過,不知出自那部經典,隻有玄奘師徒幾人明白。


    三教論義進行到這裏,佛家大獲全勝,後麵雖然後麵儒家也參與辯論,但是高潮已經過去,這些辯論顯得四平八穩,平淡了很多。


    最後李治作總結,敕曰:“三教並行,殊途一致,有裨大化,幽讚王猷。至德法天,平分儒術,道廣其宗,僧不違願,三教並列,萬姓知歸。”


    三教論義到此結束,儒道兩家都離開了。佛道兩家的精彩辯論讓儒生也心懷警懼,儒家經典能不能經得起推敲呢?其實不能,春秋戰國百家爭鳴的時候,儒家就被莊子罵得狗血淋頭,隻是後來漢朝董仲舒“推明孔氏,抑黜百家。”這才成為政治治理的核心,其他家不能撼動。但是長此以往可不太妙,遲早會被兩家超越。


    這次的三教論義成為一種典範和慣例,在唐代的三教論義中,通儒碩生與緇黃上手,雜論奧賾,互相發明。三教精英的激烈論辯,完全是一種宗教理論的探討,顯然有助於三教義理的提升。


    日後唐代長安僧人、道士中匯聚一些論辯之士,他們開始注重三教理論的學習,以期在論辯中占得上風。唐代長安僧人、道士對儒釋道三教理論的融通,以致達到“周流三教,出入無際”的境界。經過唐朝三教論義,儒家開始吸收佛道兩家的精髓,特別是六祖大師壇經出來之後,民間形成三教合流的趨勢,最終形成宋明理學和心學。


    儒、道兩家走了,佛家各宗都留下來了,李治也沒有走,武咪咪好奇地看著唐誌。唐誌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參見。


    李治問唐誌:“你這些佛學都是哪來的?四大部洲?”


    “是。”


    “我很好奇你都學了一些什麽,你是入的哪一宗?”


    “禪宗。”


    禪宗?佛門異類,不立文字,直指人心,大家都討論起禪宗的事來,又問起剛才念的那個偈誦,原來是《楞嚴經》裏的,這一下大家都不淡定了,紛紛要求玄奘法師拿出來。


    在座的有華嚴宗僧人薄塵,問唐誌:“釋迦佛傳法,說成佛須三大阿僧隻劫,你們禪宗說,一棒一喝就能成佛,這完全不符合佛的教導。唐居士,你如果一喝能透得過華嚴宗所說的五教,我承認你們一棒一喝就能成佛,假如透不過五教,那就是魔說。請你講一講?”


    大家都看著唐誌,這個問題很刁鑽,可不好迴答。神泰和普光想上前解圍,但又沒有任何理由,不迴答就是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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