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鐵證在前,齊家父子也已經被收押了,王呈林卻並沒有就此拂袖而去,反而當場下令放告府衙門口,準許信陽城百姓上訴冤情,且言明,凡有冤情,不論貧富貴賤、糾紛大小,皆準登堂。


    布告一經發出,滿城百姓奔走相告,很快,府衙的門外便排起了長長的隊。


    王呈林公務在身,孟楨摸了摸鼻子,功成身退。


    他的驢車原本停在離城門不遠的餛飩攤邊上,後來他受傷被救,薛斐就安排了人把驢車趕去了飲月樓後院。


    輕車熟路轉到飲月樓後院,取了驢車,等他出了城門時,天色幾乎完全暗了下來。


    為孟桓和秀秀掖好被角,胡氏端著油燈從裏屋出來,經過門口時朝外望了一眼,不由歎了一口氣。


    大侄子莫名其妙趕車入城,又一去好幾日不迴家來,即便薛斐業已打發了人過來遞了口信,胡氏還是忍不住擔心。


    兜著手坐在堂屋爐邊烤火的孟海聞聲,望她一眼,勸道:「阿楨要在城裏盤鋪子,他沒什麽人脈,想來沒那麽容易,在城裏耽誤了幾日也不奇怪。再說,他不是托人捎了口信迴來麽。」


    見他心大,半點兒也不擔心,胡氏眄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在瞎操心咯?那可是你的親侄子,他一向辦事穩妥,哪天卻跟火燒了屁/股似的往外竄,托人捎口信?說得不清不楚的,我總覺得不大對勁。」


    「有什麽不對勁?阿楨又不是小孩子。」


    胡氏搖搖頭,對他道:「我昨兒去河邊洗衣服,聽劉嫂子說,城裏酒樓的那位薛公子定了親,定的好像是二寶書院林院長家的千金。從前大寶說他的心上人不就是什麽林姑娘嗎?這要是同一個人,你說咱們大寶不會想不開吧?」


    孟海難得眉頭一皺,卻擺手道:「別胡說。他不是不知道輕重的。」


    「那可難說。咱們大寶為了那什麽林姑娘離鄉背井好幾個月,迴來就忙著做生意,呶,你以為他好端端的怎麽想起來在旁邊的空地起地基蓋房子?」胡氏越說越覺得心慌,她拉住自家夫君的手,遲疑道,「你說咱大寶該不會去拐人家姑娘私奔了吧?」


    「……」


    孟海雖然覺得大侄子不至於幹出這樣的事情,可架不住胡氏如此煞有介事的說話模樣,一時也忍不住猶豫和懷疑起來。


    而正在這時候,屋子外頭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驢鳴聲。


    孟楨迴來了!


    胡氏和孟海心裏一同鬆了口氣,齊齊起身往外麵去,站在門口的屋簷下,果然看見院門口有一團黑色的影子。


    「二叔,二嬸。」


    孟楨打了聲招唿,擺擺手,先把驢車趕去了驢棚,之後才拄著木杖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孟海和胡氏的屋子來。


    他不在家,一雙弟妹晚上肯定睡在隔壁叔嬸家裏,更何況他也知道,自己一連數日沒有音訊,定會教叔嬸擔心牽掛,所以進屋以後,不用孟海和胡氏開口詢問,自己便一五一十地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說了。當然,他並沒有提林婉宜跟人訂親的事兒。


    得知侄子在城裏被人打了,孟海和胡氏都生氣不已,可得知一向作威作福的、惡名如雷貫耳的齊麟和其父齊克都被京裏來的貴人懲治了,又都不約而同地覺得解氣。


    隻胡氏還記得侄子進屋來的時候,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樣,念著他前番舊傷未愈又遭重傷,便不由擔心他落下殘疾來,「你這腿可看過了大夫?大夫怎麽說呢?」侄子正當好年華,還沒娶妻生子,這要是因為無妄之災瘸了腿,以後可怎麽討媳婦兒呢。


    胡氏的擔憂溢於言表,一旁的孟海雖沒有說話,可眼睛也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的腿瞅,見此,孟楨便伸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有點兒疼但比前兩天好多了,他扯扯唇,笑著安二老的心:「不礙事的,隻要好好養著不會瘸了腿的。」隻是多少會落下一點兒病根,例如以後大雨來臨前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當然,孟楨沒跟胡氏說。


    可胡氏也猜到了,她歎了口氣道:「不是嬸子說你,你幹什麽事情不為自己想,不為我跟你二叔想,可二寶和秀秀你總不能也不管不顧吧?」她看向孟楨,目光明如火,仿佛能夠看穿人心,「我們雖然沒進城,可城裏但凡有點子大事,村裏總能聽到一點兒風聲。你這迴往城裏跑,是為了那個林姑娘吧。」語氣篤定。


    「從前你說你一門心思隻想著那位林姑娘,男未婚女未嫁,好,我們都由著你去折騰了。可如今,人家姑娘都定了親,對方還是富甲一方的薛家大少爺,咱們家哪點能比得上人家?大寶,聽嬸子一句勸,該死心了。」


    這一迴,連孟海也跟著附和了一句:「阿楨,你嬸子說得對。」


    孟楨沒料到胡氏知道這麽多,聞言不由得一愣,可等迴過神來卻衝著叔嬸笑了一下,「二叔跟二嬸既然已經知道這事了,侄子也就不瞞你們了。沒錯,我這迴進城去的確是為了林姑娘。你們說的也都沒有錯,可是……」頓一下,他目光依舊堅定,「可是侄子死不了心。」


    莫說林婉宜提了她跟薛斐的約定讓他重新看到了希望,即便沒有,他也沒打算就此放手。畢竟他知道,他的婉婉心裏不是沒有自己的。他寧可慢慢等,也不願就此死心,轉而將就著另娶一人。


    侄子固執得像塊石頭,胡氏跟孟海都沒指望能讓他立刻更改了主意。於是,自這晚以後,胡氏便立即忙活了開,整日托人打聽村裏村外和孟楨年紀相仿、長得好看又賢惠的姑娘,想著把侄子對那位林姑娘的心神給轉移開。


    孟楨一開始還沒察覺到自家二嬸的盤算,等後來他出門打年貨時,發現躲在路邊偷偷相看的姑娘變多了,連趙娥也有事沒事來找胡氏學針線活,孟楨才算明白過來。對於胡氏的擅作主張,孟楨沒有惱,因為知道嬸子這是為了自己好,可他也沒有由著這種情況繼續下去。


    臘八節這天,吃完熱乎乎的臘八粥以後,孟楨不忙著去幫自家二叔一起修前幾天被雪壓壞的廚房屋頂,反而慢條斯理地收拾起碗筷來。


    胡氏瞧見了,一把拍開他的手,「放著我來,你去給你二叔搭把手。」


    「有孟桓在呢。」孟桓半年來個頭往上竄了不少,力氣也大了許多,給自家二叔搭把手拌拌泥漿,遞遞茅草還是行的。孟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胡氏說呢。


    他一反常態,胡氏也瞧出不對了,索性放下收拾了一半的碗筷看向侄子,「有話就說吧。」


    孟楨開門見山,直言道:「二嬸以後少讓趙娥到家裏來,也別再托劉大娘和虎子娘給侄子說親了。」


    「你,你難道不知道嬸子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我知道。」孟楨嘴角一牽,「可侄子說過,除了林姑娘,我不會娶別人。」


    胡氏氣得瞪圓了眼,「林姑娘林姑娘,人都許了人家,難道你還打算為了她打一輩子的光棍不成?」當初林家別莊住了人,胡氏偶然間見過一個小姑娘,生得貌似天仙。後來她知道那就是看中的人,也算明白侄子為何一頭栽在這姑娘手裏。年輕小夥都愛俏姑娘,那林姑娘生得美,侄子被迷了去,胡氏雖然有點不悅,但到底沒再多說什麽,可如今這小姑娘定了親還勾得侄子一顆心撲在她身上,胡氏心裏便愈發不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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