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孟楨一臉不讚同的表情,王呈林也不急,悠悠然再次端起茶盞,抿一口茶,方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濃濃的終身是因為什麽緣故被突然定了出去,你這會兒不會不知道。至於你跟阿斐或是濃濃達成了什麽樣的共識,我不過問,隻想提醒你一句,有齊麟在,濃濃隻有兩條路走,要麽嫁給阿斐,要麽……嫁進齊家。」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孟楨麵上的散漫之色便立時斂了去。他幾不可見地皺皺眉,一瞬之後卻挑眉反問他道,「難道沒了齊麟,我就有機會了不成?」語氣裏摻著一絲嘲意。


    王呈林淡淡一笑,搖頭:「這天下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情?」他看著孟楨,徐徐道,「還是當初那句話,看你自己。」


    孟楨笑了一聲,「如此一說,我好像也沒了選擇。」


    王呈林給守在門口的喬行使了一個眼色,之後方對孟楨道,「且放寬心,諸事我早已讓喬行打點妥當。」


    孟楨點點頭,站起身走向喬行,背對著王呈林,道:「將軍不必操心我了,還是多為自己打算打算吧。」


    言罷,緩步出了屋。


    而留在原地的王呈林麵上卻笑意微頓,連著眉頭也跟著一道攏了起來。


    喬行還沒跟出去,瞧見了,遲疑地開口道:「將軍,要不此事還是交給屬下去處理吧?」


    王呈林搖搖頭,「既然要動齊家,本將便得出麵。」齊克當年能憑一己之力陷害得花家幾乎滿門罹難,除了他背後站的人以外,其本人的城府亦是深不可測。王呈林深知,要跟這樣一條老狐狸鬥法,單靠喬行一人怕是不好行事。


    喬行道:「可將軍一旦露麵,林家那邊遲早會知情,到時候萬一情形控製不住,傳到公主耳朵裏,怕隻怕……」


    當年林珵在流落軍營之前,曾因遇難被一老翁救下。那老翁年近古稀,膝下卻無一兒半女,日子過得伶仃。林珵受他活命之恩,感念恩情,便認其為義祖父,奉養膝下。後來老翁重病彌留之際,林珵為認老人家不留遺憾而去,便跪在病榻前自改了名姓,易己之林為老翁之王。等到後來他投身行伍,殺敵立功,被天家招為駙馬,也一直用的是「王呈林」這個名字。


    問題不大不小,可到底算是犯了欺君的罪名。


    王呈林看出喬行的擔憂,卻淡淡笑道:「喬行,如果沒有給自己留後路,你以為本將會答應潯陽隨行麽。潯陽她,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他負手走到門前,看向院中牆角的紅梅,嘴角的笑意加深,「齊家這樁公案,是潯陽替我求來的。」


    喬行一愣,腦子一轉仿佛明白了什麽,頓時鬆了一口氣。


    「是屬下愚鈍了。」


    一連幾日的好日頭,街上屋簷上的積雪早已消融了一大半,然而信陽城知府衙門大門口兩隻石獅子的腦袋上卻仍盯著厚厚的「雪帽」,望過去,威嚴肅穆折損大半,反而添了幾許滑稽。


    孟楨拄著一根木杖,深一腳淺一腳走上台階,來在鳴冤鼓前,抬起右手揩了一下嘴角,他輕「嘁」了聲,隨手抽出跪槌。


    手抬起,落下,沉悶的鼓聲霎時打破衙門的寂靜。孟楨聽到,一門之隔的大院內開始出現淩亂龐雜的腳步聲與說話聲,隨即,衙門的大門便被人拉了開。


    「哎哎哎,你什麽人啊,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麽,還有鳴冤鼓是你能亂敲的嗎?一個帽子尚未戴正的衙役出來,見到孟楨二話不說便喝問起來。


    孟楨慢悠悠地將鼓槌在手中顛了個倒,看向他,下巴微微一抬,扯唇道:「知府衙門嘛。我是來告大狀的,可不得擊鼓鳴冤麽?」


    「嘿。」衙役被堵的無話,便問他道,「你要告什麽人?」


    方才的一番動靜早把周圍經過的人吸引了過來,不多不少剛好圍了個半圈。孟楨鳳眸微微一揚,一字一頓地道:「齊麟。」見有人開始交耳議論,他又添了句,「嗯,就是咱們知府大人的公子,齊麟齊二少爺。」


    衙役聞言,立馬變了臉色,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你要到這兒來告咱們大人的公子?」


    威嚴莊重的大堂上,兩班衙役分立在兩旁,當中,齊克坐在椅子上,眯著眼看向立在堂下的年輕人,把他上下打量了幾遍,才哼了一聲,拍下驚堂木,厲聲道:「大膽刁民,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官威凜凜,煞是淩人,可孟楨卻神色自若,隻動了動自己的左腿,不緊不慢地迴道:「小民腿傷未愈,不好行跪拜大禮,還請大人寬宏恕罪。」一邊說,一邊拱手一拜。


    齊克的胡子一抖,倒沒揪著不放,隻問起他擊鼓的緣由來,「聽說你要告的人是本官的兒子?」


    「迴大人的話,我正是要告齊麟,仗勢欺人,當街行兇。」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小民這腿傷可就是被齊麟當街打傷的。」


    說著,他麵上神色微微一變,低下頭去,「小民本是陸河村一耕夫,一家老小全靠小民養活,如今小民的腿被那齊麟打成這樣,可叫小民一家老小的日子怎麽過?」


    本來聽到自家兒子當街行兇,齊克還提了提心,待見孟楨隻是傷了腿,心便立時放了下來。


    大堂外尚有圍觀的百姓,齊克便對孟楨道:「此事的確是齊麟不對在前,既如此,就讓他出銀子給你治腿,如果治得好也還罷了,如果治不好,你一家老小生活用度便由齊麟擔下,你看,本官如此判可還公允?」


    在齊克看來,孟楨之所以會鬧到衙門來,所圖所求不過是銀子而已,如今他判了銀子給他,他一定會見好就收。然而,小半天過去了,他也沒看見孟楨拱手謝恩,不由捋了一下胡須,語氣沉沉的問道:「你這是對本官的宣判不滿,嗯?」


    孟楨糾結地皺了皺眉,遲疑的對齊克道:「大人難道不用召齊麟過堂問話麽?」


    「嘿,你還教起本官審案來了?」齊克有些不耐煩了。


    然而,他的話音剛剛一落下,沒有等孟楨開口,便有一道清朗的聲音從大門處傳來。


    「鳴鼓告狀的原告在堂,這被告之人怎能不傳訊?齊大人聽信一麵之詞判案的習慣可不大好。」


    齊克循聲望過去,看見從人群後麵走出來的錦衣男子,一絲狐疑爬上布滿橫肉的臉上,他拍了一下驚堂木,問來人:「你是何人,竟敢喧嘩公堂?」


    王呈林徑直邁步走進大堂,站在孟楨的身側,他雙目含笑迎向齊克審視的目光,緩緩啟唇道:「王呈林。」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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