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帝國的政治中心正被一種怪異的氣氛籠罩著:舊皇帝死了,新皇帝登基,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更替過程,自從有了皇帝以來都是如此,好像沒有必要舉行非常特殊的儀式——然而不久之前即位的年輕的皇帝卻宣布舉行登基閱兵,並且極不尋常的允許下級官員和普通民眾觀禮,於是,所有人,不管他在哪個位置,有怎樣的見識,都被將要發生的事情弄糊塗了。


    而對負責籌備閱兵的十位輔政大臣來說,除了困惑,不明白皇帝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同意美國公使和英國公使提出的那個莫名其妙的、而且荒唐的建議,舉行閱兵而且允許平民觀禮,他們的更多的感受是焦頭爛額。


    組織一次有兩萬士兵參加的盛大閱兵本身就是一個讓人頭痛的麻煩。它不是那種傳統的校閱,皇帝或者欽差大臣視察某位將軍的軍隊,而是一種非常西洋化的群體活動,以前從未進行過,隻有五位輔政大臣知道那是怎麽迴事——事實上隻有一個人完全明白,剩下的隻有一點淺薄的知識。


    良弼,這個正在弗吉尼亞軍事學院湛江分校讀一年級、因此不得不經常在兩座城市之間奔波的二十三歲的年輕人——而這也是他能夠成為輔政大臣的重要原因——幾乎用了一個下午,才讓幾位守舊的、而且沒有接觸過軍隊的同僚明白,兩位外國公使建議皇帝進行的是什麽活動,也讓所有人清醒的意識到它有多麽的複雜。


    那個時候,所有輔政大臣都想勸說皇帝取消閱兵。不過它僅僅隻是一個想法。


    誰也沒有膽量反對一個美國公使和英國公使提出的建議……嚴格的說,它不是建議,是要求,不容質疑,不允許反對。


    他們隻能硬著頭皮去完成這項艱苦卓絕的工作。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不需要挑選參加閱兵的部隊,兩位公使已將它完成了,兩萬名參加閱兵的士兵幾乎全部來自袁世凱的北洋新軍的四個師和張紹曾、藍天蔚和吳祿貞的三個獨立步兵旅。最後,良弼建議組建的、挑選優秀的八旗子弟組成的近衛軍填補了最後的空缺——不過這支尚未正式成立的部隊隻有一千人,而且兩百人是軍官,一半在湛江讀一年級。另外一半在日本留學。


    必須說,兩位公使的安排既不公正也不合理:三個年輕的將軍派出的士兵太多了。北洋新軍有四萬人,但隻有四分之一能夠接受皇帝檢閱,然而三個獨立步兵旅的兩萬四千人卻有九千人能夠享受這個榮譽,仿佛在側麵證明了袁世凱一直強調的、抗議的、他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然後。除了它們之外,還有近衛軍,別的部隊全都沒有機會參與這項活動。諸位老將軍對此充滿怨言,脾氣暴躁的已在咒罵幾個勾結外國人的敗類。當然,這些不好聽的怨言都是私下發表的,畢竟,在目前的情況下,“勾結”這個帶有貶義色彩的詞就足夠讓人丟掉帽子了,雖然使用它的人或許並不是真的敵視西洋友邦,隻是一種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發泄行為。


    “四恨賣國無門”。良弼在湛江學到的這個短句很好的描述了這些人的心態。


    但是,不管怎樣,美國公使和英國公使的安排確實存在問題,傾向性過於明顯,將他們建議舉行閱兵的真實意圖暴露無遺。隻不過沒有哪位輔政大臣真的在意它,不隻是因為沒有能力幹預,還有,與兩位公使製造的更大的問題相比,這點問題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個更大的問題就是,為了自己國家的麵子。他們安排的、參加閱兵的美國士兵和英國士兵同樣達到一個讓人頭痛的數字:六百名美國士兵,分別來自加利福尼亞誌願軍——不過誰都知道它是umbre雇傭軍——聯邦陸軍第十四步兵團、海軍陸戰隊和美國海軍,以及七百名英國士兵,包括一個廓爾喀連、一個英印步兵連、一個陸戰隊連、一個皇家水兵連和一個騎兵連。


    太多了——按照最初的安排。參加閱兵的美國士兵和英國士兵都是兩百人,這樣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是,當美國陸軍部提出抗議,表示不能讓雇傭軍代表美國、要求增加一支聯邦陸軍部隊以後,兩個國家投入的士兵的數字就像在互相攀比一樣不斷膨脹起來——如果不是因為美**隊抽調不出更多士兵,它們還會繼續增加。直到兩個國家的政府幹預。


    誰都對這樣的事情感到不滿。德國、法國和俄羅斯的公使直接提出了批評和譴責,奧匈帝國和意大利的公使也在私低下不斷吐著酸水,隻有日本,顯然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因此沒有資格發表評論。而所有這些聲音讓大清帝國的輔政大臣們感到頭痛欲裂:一大半指責是衝著他們去的。他們可以忽略國內的將軍的怨言,但絕不能怠慢西方公使的意見,卻又必須全力阻止這些公使提出的讓自己國家的軍隊參加閱兵的要求。


    隻是美**隊和英**隊就已經是嚴重的麻煩,如果再加上德**隊、法**隊和俄**隊,那麽皇帝的登基閱兵就會變成兩年以前八國聯軍在北京進行的閱兵的縮小翻版,然後就會損傷皇帝的威嚴,還有他的愉快心情。


    不能讓更多西方軍隊參加閱兵。為了做到這一點,輔政大臣們幾乎耗盡全部精力,連續二十天沒有幹別的事情。而當他們終於說服幾個主要國家的公使、剛剛鬆了一口氣,才發現還有更多麻煩正等著自己。


    超過兩萬名士兵,加上為了裝點喜慶氣氛而必須觀禮登基閱兵的數以萬計的官員親屬和八旗子弟,再加上要麽真心慶祝要麽隻是為了看熱鬧因此自發觀禮閱兵的不知道會有多少的平民,規模如此龐大的活動顯然不能在紫禁城進行,甚至不能在北京城進行,必須將它轉到其他地方,而這隻是第一步。


    選擇場地,修建觀禮台,尋找軍樂團並找人譜寫閱兵時演奏的樂曲——接受檢閱的部隊進行時的軍樂很容易解決,可以使用西方樂曲,但是大清帝國沒有國歌[注],必須創作一首樂曲代替——安排皇帝和各國公使的出行路線,部署閱兵現場的安全保衛力量……


    所有這些工作沒有一件是輕鬆的。


    特別是最後一項,閱兵的保安部署。最初,輔政大臣們以為它的意思指是派遣士兵維持現場秩序,對於北京的駐軍來說這是他們非常熟悉的,不需要特別在意,但是umbre的軍事顧問很快提出批評,宣稱除了維持秩序,安全保障工作的重心應當是防範“恐怖份子”投擲炸彈或者使用自動步槍、機槍和衝鋒槍向觀禮台掃射,然而這就是北京的駐軍不了解的了,也沒有能力解決。


    那些頹廢的、就算對付隻有大刀和長矛的拳民也感到吃力的士兵,遇到使用炸彈、自動步槍、機槍或者衝鋒槍的亂黨,表現絕不會比一個手無寸鐵的平民更出色。隻有幾支新軍的士兵能夠對付這樣的場麵,但是那些先進的武器的殺傷範圍又是那麽的廣闊,誰也不能保證皇帝或者哪位大臣不會被流彈擊中。


    而且軍事顧問還在繼續渲染“恐怖襲擊”的複雜性和危險性,強調經過精心偽裝的炸彈很難被常規的方法辨別出來,那些身上捆綁著炸彈和鋼珠的、以自我死亡為代價製造爆炸的“人體炸彈”不需要接近目標就可以完成任務,還有一種叫做“安非他命”的藥物可以麻痹“恐怖份子”、使他們感受不到疼痛、並忘我的繼續襲擊……最後,軍事顧問舉了菲律賓的例子,用美國陸軍的慘重的傷亡證明他們的觀點,甚至拿出一些極為恐怖的照片,結果幾位大臣都被嚇壞了。


    他們不是沒有考慮過可能有人暗殺皇帝、皇族成員或者某位重要大臣,知道有一些亂黨正在進行推翻大清帝國的活動,而且這些人已經製造了幾次不成功的暴亂。但是,軍事顧問提到的暗殺方式是他們聞所未聞的,即使是李鴻章和張之洞這樣的,與西方世界有過交流的大臣,也是第一次聽說存在如此兇狠殘忍的襲擊手段。在這些手段麵前,沒有哪支軍隊可以保護皇帝、皇族成員和他們的安全,隻有在“恐怖份子”發動襲擊前將他們消滅,才能消除隱患。


    幾位輔政大臣投入了所有力量加強閱兵的保安工作,抽調了能夠抽調的每一個士兵,但還是感到不夠保險,總是覺得存在疏漏,因為即使是三個獨立步兵旅的士兵,也沒有接受過防範“恐怖襲擊”的訓練。於是最後,經過反複考慮,這件事獲得了一個結果:在李鴻章和良弼的建議下,閱兵的保安工作被交給了umbre公司。


    它是專業的,有這一點就足夠了,錢隻是一個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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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直到1906年,清政府才選定了一首代國歌,而正式國歌《鞏金甌》直到1911年才被確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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