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迴不迴來,陳雪嬌才沒有那等心思去管。


    上房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陳雪嬌不理會陳老太太的情緒,扭身走出了上房的門。


    待迴到北廂房,陳雪嬌一家子又重新商量了鹹鴨蛋作坊的事宜,然後便各自分工開始忙碌起來。


    李氏主動承擔請人手的事宜,就按照陳雪嬌的提議,請之前來家裏要求去繡坊繡花的小媳婦,除了那幾個人外,還缺四個人,李氏對村子裏的大姑娘小媳婦都熟悉的很,於是在心裏頭合計一番,定下了其餘四個人的空缺。


    李氏帶著雪嬌逐一上門,把這營生一說,大家沒口的應承下來。


    白土鎮地處平原,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因此家家戶戶穀倉裏存有糧食,吃飽飯是沒有問題的。可若是想手裏有幾個閑錢,確是不能的。


    也正因為不缺土地,使得白土鎮的人帶著天然的閑適自足,沒有任何的憂患意識,人老幾輩子過著恬淡的農耕生活。除了鎮上的店鋪,很少有人能夠想到做生意的。不像江南地區,靠近大江大河,接觸的人和新事物多,思想活絡,商人遍地走,導致商品經濟發達。


    這也是陳雪嬌的茶葉蛋、鹹鴨蛋能夠賣起來的原因,因為沒有競爭者,所以做起來容易。在茅山村,大姑娘小媳婦除了做農活就是做女工,有的人想著賺錢,卻沒有地方可以去賺。醃製一斤鹹鴨蛋一文錢,對於他們來講已經是一筆不少的收入了,積攢下來,特別對一些愛俏的姑娘媳婦來說,扯一匹尺頭。買一盒脂粉,入幾支花戴,又或者是補貼家用,都是相當不錯的。


    根據陳雪嬌前世學過的曆史知識,這個時代恰好是江南資本主義萌芽的時代,開作坊、雇人工都是當朝鼓勵的經濟行為。她聽陳秀才說,目前的江南。幾乎每隔幾步路便能看到一座作坊。日日織機聲不斷,一般家庭的女孩兒,不像其他地方那麽大規矩。基本上到了十三四便去作坊上工,為自己掙下一筆豐厚的嫁妝錢。


    正是基於時代的發展,雪嬌才敢提議開作坊。並且這作坊又不是頭一迴開,李氏的作坊經過兩個月的發展。雖然規模還小,卻是每日都進銀子。


    若是鴨蛋作坊開起來。賺的銀子並不比繡坊少,因為陳家的鹹鴨蛋已經打出名氣了。


    村子裏有一個姑娘聽說陳家開鹹鴨蛋作坊,正在招人上工,在地頭邊攔住了李氏和陳雪嬌。


    “陳家大嬸子。雪嬌姐,聽說你們家雇人醃鹹鴨蛋,你們看我可以不。”梳著雙螺髻。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的女孩低下頭怯怯的說。


    “這不是杏花嗎?”李氏仔細瞅了瞅眼前的女孩,笑著道。“杏花都長這麽大這麽俊俏了。”


    這杏花是韓老九的大閨女,比雪嬌小哥一兩歲,和大蛋差不多大,下頭還有幾個弟妹。雖然在一個村子裏,但雪嬌對杏花的印象很淺,因為杏花不經常出門,整天要在家裏做飯和伺候幾個弟妹。雖然和杏花不熟,但陳雪嬌也聽說她是個極其懂事和幹淨利落的姑娘,和她爹娘不是一個路子的。杏花的爹韓老九是個不過日子的人,茅山村有兩個有名的不過日子的破落戶,頭一個是陳子長,第二個便是韓老九。茅山村也有兩個有名的邋遢婦人,頭一個是張氏,第二個便是韓老九的婆娘了。杏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倒是沒有遺傳到爹娘的影子,非常的勤快和善良,若不是杏花的操持,說不定韓老九家就徹底的散了,這一點陳雪嬌倒是聽說過。


    陳雪嬌仔細打量了一眼杏花,隻見她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碎花衣褲,上頭落滿了補丁,針線倒是細密,洗的也很幹淨,一雙大手大腳看樣子便是做慣了粗活。


    “行不?我啥重活都能幹,我不怕吃苦,大嬸子是知道的,我們家地裏的活計都是我在幹。”杏花嘴裏這樣說,眼睛卻看向陳雪嬌,村子裏人都曉得陳家的鹹鴨蛋生意是雪嬌弄起來的。


    李氏剛想開口,便被雪嬌搶先一步:“你來我們家上工,你爹娘曉得不?答應不?”


    杏花見雪嬌開口了,眼睛一亮:“我自己拿主意,隻要有錢,我爹娘心裏頭一百個願意。”


    陳雪嬌腦海裏轉了一圈,韓老九和他婆娘她是知道的,除了不過日子,還外加蠻橫不講道理。上迴陳老太太養的雞跑到韓老九的菜園子裏啄了幾棵菜,韓老九媳婦繞著村子罵了三天,陳老太太則搬著椅子坐在門口和她打起了擂台,一來一往精彩紛呈,都可以寫成一部鄉村土語罵人百科全書了。這樣的兩口子,陳雪嬌真擔心他們會因為閨女在家裏上工,而跑來作坊搗亂。


    可看到杏花的樣子,她又不忍心拒絕,說實話,她打心眼裏是喜歡這個姑娘的。上迴雪如去地裏掰玉米煮飯,手指頭被玉米杆劃破了,杏花就在隔壁的自家地裏,聞訊趕來隨手扯下衣裳幫雪如包紮了傷口。


    上迴杏花也找上門來想去繡坊刺繡,因著繡坊都是孤寡人,李氏恐杏花去了影響到她的聲譽,便委婉拒絕了,今兒鹹鴨蛋繡坊開張,她又找上門來。


    “杏花,嬸子信得過你……”李氏笑著說。


    “嬸子,雪嬌姐,實話說吧,我爹打算把我賣給人牙子,說找個人家當丫鬟或者妾都行,好歹能給他換幾兩銀子。”杏花說道妾羞紅了臉,重新低下頭,“我不願意,人牙子來我一盆水潑了過去,人家看我性子烈不願意要我,我爹拿著擀麵杖要打我,被我奪下了。咱莊稼人就有莊稼人的活法,我爹眼紅雪姚姐,也想讓我送進大戶人家,可我知道我不是那塊料,我就喜歡幹粗活。”


    這番話把雪嬌說動了,因為杏花說道韓老九要把她賣掉,用的不是悲傷的語氣,可是很平淡的敘述,且這番話裏還有對自己本身情況的認知。雪嬌忽然想到了一句話,叫守本分,對,杏花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對於作坊來講,需要的人不要多聰明,重要的是守本分。


    “杏花妹子,瞧你說的,既然你願意來上工,我們家隨時歡迎你。不過,話可要說好了,磕破鴨蛋,打碎壇子都是要扣錢的。”雪嬌歡快的向前拉住了杏花的手。


    “雪嬌姐,大嬸子,杏花都不曉得咋謝你們了,我也能賺錢了。”杏花臉蛋笑的紅撲撲的。


    “謝啥,都是一個村的,上迴你給雪如包紮傷口,不也不要謝。”李氏嗬嗬的笑,她也很喜歡這個姑娘。


    算上杏花一個,現在還差三個人。李氏就把心中的人選給雪嬌說了一遍,兩個人便打算去請,杏花是個熱心的姑娘,主動跟在後頭去請人。


    李氏和陳雪嬌母女倆這邊忙著雇人,其他人也沒閑著。


    陳秀才請了村裏年輕力壯的男勞力,在石頭的帶領下搭棚子。


    齊安則拿著錢,帶著齊平去了鎮上,除了要預定一百隻鹹菜壇子,還要去清風莊訂兩桌子菜,請今日來幫忙搭棚子的人。


    雪如和靜好就留在家裏縫製上工的衣裳。因為這個作坊屬於食品,陳雪嬌對衛生要求非常嚴格,凡是進入作坊的人必須穿統一的白色麻布衣裳,戴統一的帽子和口罩。陳雪嬌畫了圖紙,靜好一看便明白她對衣飾的要求,很快便瞄好了樣子,和雪如兩個開始縫製,麻布則是李氏親手紡織的土布,厚實耐磨好清洗。


    一個院子裏頭住著,鹹鴨蛋作坊又要請人又要搭建棚子,鬧出這麽大動靜,上房不可能不知道。


    為著尊重,陳秀才便把作坊的情況和陳老爺子說了一遍,陳老爺子自然不反對,他也沒理由反對,都已經分家了。


    陳齊林和陳雪妙站在上房屋簷下往菜園子北頭看了一會子,曉得大房為了賺錢要開作坊,心下自然看不上。


    陳齊林自打在童生考試中拔得頭籌,愈發不把一切看在眼裏,時刻把自己當做當朝狀元般,見上房忙碌的做生意,不屑的冷哼:“大伯也是個秀才,竟然沾染一身的銅臭,真給咱們讀書人丟臉。”


    雪妙接口道:“想錢都想瘋了,還想賣鹹鴨蛋發財。”


    陳老太太躺在床上哼唧,聽到外頭劈裏啪啦響,立起身子問文嫡:“外頭在幹啥。”


    文嫡便把大房一家開鹹鴨蛋作坊的事情說了一遍。


    “……都說大房賺錢了,我看哪裏賺到啥錢了,要是賺到大錢,還能看上這等下賤生意?”自打討金冠子失敗,文嫡對大房又恢複了刻薄,嗑著瓜子罵,“沒人倫的東西,大節下的敲敲打打,也不怕遭報應。”


    陳老太太聽說大房在菜園子北頭搭建棚子當做鹹鴨蛋作坊,當下便炸了起來,立起身子走到窗前朝菜園後頭高聲喊:“那誰在我的地界搭棚子,眼瞎了嗎?也不看看那是誰的地方,誰搭的棚子誰給我拆了。”


    大家都很怕陳老太太,一聽她的聲音,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雪嬌恰巧從外頭進來,毫不示弱:“這是我們的地界,當初分家說好的,白紙黑字立據了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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